許仲看完軍報,將之遞給許劭。
許劭、徐卓、荀濮、何儀等傳看完畢,諸人皆慨嘆不已。
許劭說道:“英武幹才,殆有天授,追躡剽姚之跡,伯符其人哉!”
“剽姚”者,霍去病。霍去病十七歲時,以剽姚校尉從衛青擊匈奴,功冠全軍,封冠軍侯,孫策今年十八歲,與霍去病當年相仿,職爲騎都尉,與霍去病當年也相仿,俱比二千石,雖然霍去病是擊匈奴,而孫策是內戰而已,但較之年齡、官職和最終獲得的戰績,兩人卻是具有一定的可比性,故此,許劭說“追躡剽姚之跡,伯符其人”。
這是很高的讚語了。
中平元年,荀濮從荀貞征戰的時候,和霍去病當年從衛青時一樣,也是十七歲,那時他常以霍去病的事蹟自勉,這麼多年過去,在用兵上他確是有了很大的長進,但他的這份長進是通過長期不懈地學習、觀摩、實踐而得來的,付出了很多的汗水,現下觀述說孫策大敗橋蕤經過的軍報,他卻也不得不贊同許劭的話,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天縱英才。
他自忖想道:“吾年十八時,三百兵尚不能帶,陣猶不熟,又哪裡能擊敗橋蕤?”
孫策本來就有軍事天分,原本的歷史中,他沒有跟從孫堅征戰,先是與母親、諸弟住在壽春,後來遷居舒縣,和周瑜做了鄰居,直到孫堅被殺,他守孝完後纔開始領兵打仗,而一鳴驚人。現下,他卻不但一直跟着孫堅作戰,並且還有荀貞手注的《孫子》教他,其之軍事能力當然會比原本歷史中,至少是比原本歷史中他同樣年齡時更強。
卻說:孫策這一仗是怎麼打的?
從河內帶兵回到潁川,孫策從弘諮那裡知道了橋蕤帶偏師攻破定潁,逼近潁川東界,時擾掠境內,袁術或有可能會從潁川的南邊發起進攻,潁川風雨飄搖,局勢大不利。阻擋橋蕤西進的郾縣守將上報孫策,說橋蕤裹挾百姓,聲勢浩大,城中守兵望之色動。弘諮屯兵在襄城,孫策巡視軍營,發現襄城的駐兵也是士氣不高,因是,他故作藐視之態,與軍士笑語,說橋蕤是“郡小吏耳”,——橋蕤早年在郡中任過吏職,這是大多數士族子弟入仕的必經之途,本非是污點,但從孫策口中說出,輔以他蔑視的語氣、輕鬆的笑聲以及挺拔的英姿,卻莫名地就使兵士們受到感染,去掉了不少的恐懼之心,軍心因由之而變得大爲穩固。
弘諮二十出頭,年紀雖比孫策大些,到底是孫堅的女婿,不能和孫策相比,所以孫策一到潁川,他就自動讓出了軍隊的指揮權,對孫策建議說道:“河內戰酣,舅暫不能歸,強敵壓境,兵心動搖,外弟提孤兵還救,利而速戰,今不鼓氣以進,使橋蕤知我衆寡,則計無所施矣。”
“舅”,是時下對岳父的稱呼。“外弟”,自就是對孫策的稱呼了。
弘諮的這個建言頗有道理,但孫策不以爲然,他認爲弘諮所說的只是“常理之言”,他卻是另有主意,對弘諮說道:“不然。呂奉先自入汝南,陷我數城,繼圍平輿,橋蕤又破兄部,擾掠潁川,氣正盛,不可擊也。不如退兵強,誘敵來擊,擾而勞之,可以取勝。”
弘諮憂心忡忡地說道:“袁公路觀戰於南陽,坐望形勢,宛縣,距吾郡二百里,縱然行軍緩慢,三日亦至,設如公路發兵,與橋蕤合擊,則吾郡危也!當此時,吾以爲,應以急戰速勝爲上,只有儘快把橋蕤擊破,才能免除吾郡受到合擊的危險。”
孫策笑道:“賢兄過慮了!袁公路必不會於此時出兵。”
“此話怎講?”
“吾父與吾師已各去書劉荊州,約以共擊袁公路,荊州雖尚無回書,而吾父與吾師所遣之使都是明張旗號,袁公路必有聞聽,是以我料他定不敢於此時再分兵北上。”
弘諮依然不能放心,說道:“即使袁公路不會於此時出兵,然呂奉先圍平輿日久,我部如不能速破橋蕤、馳援平輿,萬一導致平輿失陷?”
“我聞許將軍君卿已率部進至鮦陽,與張文遠相持在葛陂,有許將軍部威脅呂奉先的側翼,是已分奉先之兵勢,使他不能安心攻城了,黃都尉堅毅,臨事敢斷,善於撫衆,能得軍士死力,出與野戰,或不及奉先,而今奉孝兵勢已弱,固城自守,力有餘哉。平輿必無恙。”
弘諮被孫策說得心服口服,遂從孫策之計。
於是,孫策便令郾縣的守軍撤退到強。
強在郾縣北六十里處,屬汝南郡,西北與潁川的臨潁接壤,北鄰潁水。
郾縣城在兩水之間,強只是北鄰潁水,單從守禦角度來看,強不如郾縣,孫策之所以決定令郾縣守軍撤至強,示弱是第一個緣由,——連利於守禦的郾縣都放棄了,可見潁川兵的確是已經“無力”再抵抗橋蕤的襲掠了,正因爲強只有一面臨水,南邊地域開闊,所以比起郾縣來,更適合野戰取勝,此爲退兵強的緣故之其二。
退兵強之後,卻未如孫策所料,橋蕤並沒有立即揮軍追趕,而是在進入郾縣城後任由部曲燒殺搶掠,孫策因是又用計挑之。
他親自帶着數百步騎赴橋蕤營外搦戰,一如張遼使人詈罵許仲,他也使人詈罵橋蕤,橋蕤這次中計了,大約是見孫策所帶的部曲不多,又輕視孫策年少,望以能將孫策擒獲,以脅孫堅,至少脅迫黃蓋獻平輿城,便悉出其兵與孫策對戰,兩軍遂轉戰至郾縣與強的交界處。
弘諮已帶部列陣在此,以爲可擊之,孫策與他會合後,卻道:“蕤兵爲我挑動,傾營而出,轉戰遠來,不暇攜糧秣,縱攜糧秣,亦不暇食,人馬飢渴,又見我軍列陣以待,橋蕤現在必是已經醒悟,知道中了我的計,不用多等,他一定會撤兵,退再擊之,必獲勝焉。”
這次果如孫策所料,沒等多久,橋蕤就撤退欲還郾縣,孫策仍是親自上陣,將兵擊之,大勝,不僅大破橋蕤,斬首數百,俘獲千餘,而且追亡逐北,一舉將郾縣收復,又兵臨定潁城外,令兵士向城中高呼:“孫郎在此!”狼狽逃到定潁的橋蕤及其殘部聞聲,無不爲之膽駭。
孫策沒帶攻城的用具,在定潁城外耀武揚威地待了半天,令弘諮仍回潁川守禦,他自己則帶着步騎千餘向東南進發,行百餘里,到了平輿城外,與陳、樑的援兵會師,共與城中御呂布。
隨着孫策大破橋蕤這道軍報同時來的,還有孫策到達平輿後給許仲寫的一封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