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你剛剛所說的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趙鴻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麼,發出了一聲叫喊,隨即迎上李駢詫異的眼光有些激動地說道:
“正因爲領軍的皇甫嵩是掃滅黃巾的當世名將,也因爲他中平二年曾一度被免職賦閒,所以這一次帶兵他纔會更加的謹慎,絕不會輕易冒險來救援陳倉。而正因爲天下大亂,朝中無良將可用纔不得不重新啓用皇甫嵩,這樣說來就算朝中有再多的不滿,至少在戰事結束之前漢朝廷也不可能罷免他,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聯軍不僅打不到援,反而會把自己給耗死了!”
閻行剛好插上了話,補上了後面的一句,此刻他的眼中迸發出光芒。道理並不是說每個人都不懂,只是有的人刻意選擇忽視。現在就算他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聯軍已經深陷危境,而聯軍的首領王國則在用這七八萬人馬的性命進行一場豪賭。
李駢默然,他剛纔強作精神爲兩人打氣,其實心裡也沒底,眼下的局勢已經是撲朔迷離,難辨前途了。聽完趙鴻、閻行的話,他在內心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可能也是極大的,只是一貫豪邁大氣的李駢怎麼能夠當面親口承認自己內心的憂愁,他只好朝自己又灌了一口烈酒,默不出聲。
“嗚嗚——”
突然一陣短促的號角聲刺耳的響起,正在沉默中的李駢一個激靈直接將酒囊扔下,又驚又喜的說道:
“敵襲!”
驚的是這是遇敵才吹響的號角,喜的是莫非漢軍真的來了。
不過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能,這種冰雪天氣,大軍很少會選擇長途奔襲,惡劣的天氣會在半道上就把軍隊戰力削減大半,漢軍顯然不可能有那麼蠢,大老遠踏雪破冰跑過來送死。只是這號角聲確實是來自山下的警報,就在他遲疑間,一旁的閻行已經調轉馬頭,準備奔下山崗,他頭也沒回,拋下一句。
“聽聲音是從下面傳來的,怕是遇到敵人了,我先去看看!”
閻行雖然也不相信漢軍會在雪地裡長途跋涉,但是他聽出了剛剛號角聲的急促,這一定是吹號角的士卒遇到了什麼襲擊,閻行來不及細想就騎着照夜白匆忙奔了下去。
弓箭一直隨身帶着,閻行提着弓把,眼睛炯炯有神,座下的照夜白也靈性十足,將下坡的速度控制得穩穩當當的,給閻行預留了一小段觀察的時間。
李、閻二人都是弓馬嫺熟之人,自身上山賞雪都帶着兵器,所以就把十幾個從騎留在了小山崗下面,他們原本已經找了一個避風的坡後避風,沒想到現在反倒出了事。
此時避風的地方還有一個從騎守護在那裡,看到閻行最先奔馳下來後連忙迎了上來,向閻行稟明情況。
“閻君,剛剛避風的弟兄中有人發現了樹林邊上有一些人馬留下的跡象,帶了幾個人跟了過去,不料沒多久林中就吹響了號角聲,剩下的弟兄也趕過去了!”
閻行仔細地觀察地上雜亂的馬蹄印,顯然剛剛的號角聲也讓其他從騎緊張起來,連忙策馬趕了過去。順着馬蹄的痕跡,視線一直延續到林邊,林中依稀傳來打鬥的聲音,在風中聽不清楚,林外還散落着幾匹馬,怕就是第一批摸進去的從騎怕打草驚蛇而留下的。
針對這些蛛絲馬跡,閻行腦子裡開始飛快地旋轉起來。從目前看來,從騎護衛遇上的絕不可能是大規模的敵人,而對方被發現蹤跡後還能反過來逼得護衛們吹響遇敵的號角,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可能是漢軍的斥候、聯軍的逃兵、山林的盜賊······
握緊手中的弓把,閻行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快速說道:
“你留下來保護好李、趙二位君子,我先去看看!”
說完,閻行催動馬匹,照夜白邁開四蹄就朝林中而去,留給了護衛呼哨而過的風聲。閻行策馬靠近了林子,此時打鬥的聲音已經弱下來了,極目從林中望去,雖然冬天樹林裡的葉子掉個精光,但是分枝開叉的枯枝還是擋住了大半的視野,只能看見林中有黑色的人影在晃動。
閻行深呼吸了一口冷氣,右手抽出箭矢搭上了弓弦,朝着剛剛發出聲響的方向前進,邊前進邊避開密集的樹杈處,同時暗暗警惕着周邊的動靜。
朝着發出聲響的方向走上一會,眼前的視野頓時開闊起來,這一處林中空地上明顯是經過整理的,積雪被清了大半,旁邊的小樹木也被伐掉,只留下細小的樹樁。空地中間躺了三個人和一匹馬,其中看上去有護衛從騎也有其他人,血跡已經染紅了雪地。而剩下十多個護衛布成一個圓陣,馬匹在最外面,持盾牌的在第二層防護,持弓箭的在中間,箭頭已經對準了好幾個方向,護衛正側着耳朵警惕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圓陣中間指揮的是李駢手下的一個扈從,看到閻行從遠處策馬而來,他臉色頓時緊張起來,急忙給還沒有靠近的閻行打了一連串的手勢。閻行不是妄人,雖然不能從他的手勢中看出具體情況,但對方的動作反應已經表達出危險的意味,看他們結下的陣勢,怕是遇上的對手是一個神射手。
林中的廝殺往往是危機四伏,這個時候如果還想像平原一樣騎着高頭大馬衝鋒陷陣,那一定是死的最快的那個人。閻行連忙下馬,將箭囊系在腰上,將照夜白留在原地,自己壓低身形,繼續靠近林中空地的側面密林。
皮靴踩在雪地上發出了很輕的沙沙聲,閻行刻意調節着自己的步伐,以保證自己面對偷襲時能夠第一時候進行躲閃騰挪,他小心翼翼地前進着,這個時候只有保持不發出太大的聲響,才能夠不驚動潛伏在暗處的敵人,實現自己從側面尋找敵人並進行包抄的目的。
“嗖——”
林中的風聲很小,這一聲箭矢的破空聲就顯得十分刺耳。閻行聞聲瞬間在面前一個樹木後蹲了下來,張弓搭箭警惕着剛纔弓箭射出的方向。
場中此時已經有人中箭,狡猾的敵人一直在空地外的密林處尋找圓陣的空隙,剛剛有一個舉盾牌的護衛手臂晃了一下,立馬就給伺機發動攻擊的敵人找到了機會,這一箭飛快地鑽入到防護圈中,射中了一個拿弓箭的護衛的手臂。
場中連忙調整目標、發射箭矢的護衛朝剛剛射出冷箭的地方射出了幾箭,可惜都沒有射中,反而又是一陣“沙沙”的踏雪聲響起,敵人又朝圓陣中射了一箭,不過這一箭明顯沒有上一箭那麼刁鑽,一下子就被重新佈陣的護衛給擋下了。
毫無疑問對方絕對是個林中狩獵的老手,善於潛伏隱藏,耐心地等待着對手的破綻,再加上密林中這一手刁鑽的箭法,難怪能夠壓得己方十多個人喘不過氣來。閻行看着場中剛剛發生的一切,心裡篤定對手是一個擅長叢林狩獵的人,至於是來自何方,現在還不得而知,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貓着身子利用身邊的樹木朝原先的方向進行迂迴。
這時場中的護衛也制定了對策,他們結成圓陣開始正面推進,被敵人壓着打他們自己也感到憋屈,此刻已經做好死傷幾個人的代價也要將對方留下來的打算。於是他們一起從正面結陣推進,打算用龜甲陣的方式來應對敵方刁鑽的箭矢。
這個時候林中又飛出了一支箭矢,不過已經變成了龜甲陣的護衛輕易地擋下了對方的箭矢。眼瞅着敵人力氣似乎已經衰竭,箭矢也開始無力,護衛們士氣大漲,連忙加快腳步,同時用盾牌緊緊護住自己的上半身,朝密林沖了過去。
“嗖——”
又是破空聲響起,聞聲護衛們立馬放慢腳步,防止奔跑過程盾牌之間的空隙過大。但顯然這一箭不是射向他們的,而是射向倒在場中的俘虜的。
原先倒在場中三個人有兩個是被射殺的護衛,還有一個則是重傷被擒獲的敵人,剛被射傷手臂的護衛因爲還能繼續戰鬥,在草草包紮一下後,就忍痛提着盾牌加入推進的隊伍中,所以場中沒人護衛着,沒有人想到那名躲在暗處的弓箭手跟他們耗了這麼久,竟是爲了射殺自己的同夥!
感覺上了圈套的護衛們怒火中燒,頓時一聲喊,不顧危險提盾變換成正常的陣型,加快腳步衝進了林中。而隱藏在暗處那個弓箭手看到目的已經達到,沒有再去顧這些被自己耍的團團轉的護衛,他提着弓箭,轉身拔腿就跑。
多年在密林中狩獵的經驗已經讓他練成了一身在密林中照樣能夠奔走如飛的本事。護衛們在密林中追趕敵人,因爲樹木的阻隔,加上爲了避開絆腳的樹根,常常不能將速度加到最快。而那個弓箭手卻彷彿猴子一樣靈活,忽東忽西,矯健的身軀在林中穿梭着,絲毫不受樹木的影響,眼看雙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敵人就要完全脫離護衛們視線的時候。
“咻——”
驚弦響處,一個身影頹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