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冬,入侵河南地的曹軍因爲後院起火,只能夠在與關西兵馬對峙的緊要關頭選擇倉促撤退,但關西兵馬窮追不捨、銜尾追擊,還擊敗了曹軍斷後的精銳,兩軍主力一前一後,在河南境內的緱氏再次遭遇,最終展開了大戰。
戰鬥之初,關西兵馬勢不可擋,連破曹軍多個軍陣,眼看着就要全線擊敗曹軍,不料曹操戰前設下的愚衆戰術及時奏效,不僅幫助自己一方穩住了陣腳,而且還一度讓戰局出現了反覆。
只是,關西兵馬在閻行的指揮下,最終頂住了曹軍的反擊,於是曹軍全面戰敗的趨勢遂不可逆轉,近四萬曹軍損失慘重,中軍韓浩、許褚,左翼的夏侯淵,右翼的鄧展、朱靈,後軍的任峻等多名曹將先後戰死,加上之前被俘的文稷、卞秉,重傷的史渙、樂進等多名將校,縱橫中原的曹軍這一次可謂是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而隨着曹軍在緱氏戰敗的消息迅速傳開,河北、中原多地震動,人心惶惶之下,各種謠言也鋪天蓋地地出現,有人說閻行厲兵秣馬,準備北上救援幷州,與袁紹率領的河北大軍決戰;有人傳言關西兵馬已經聯合荊襄,準備趁勝進軍許都,奪回漢家天子。
但實際上,閻行的主力兵馬卻還留在河南,短期內根本就沒有北上或者東出用兵的打算。
緱氏一戰,關西兵馬大獲全勝,斬殺近萬首級,俘虜一萬多曹軍士卒,若是再算上之前的消耗戰和追擊戰,那相當於閻軍在河南地先後消滅了曹軍三萬多的兵馬,其中不乏曹操的精銳步騎,可謂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大勝了。
只是閻行一方終究不是鐵打的,更不是用一連串數據來衡量的模擬角色,他麾下的將士們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戰時他們會爲了閻行的軍令奮不顧身、前仆後繼,戰後的他們則需要犒勞和慰藉,休整和恢復,哪怕是聞戰則喜、刀頭舔血的軍中漢子,一場大戰下來,也難免產生厭戰和思鄉的各種複雜情緒。
將士們東西往來,奔波千里;對峙強敵,無日不戰;緱氏鏖兵,血戰告捷,軍中的真實情況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哪怕是三軍統帥的閻行,也不敢得意忘形,即刻帶着這一支疲憊之師貿然北上,解救被圍困的上黨、太原二郡,與袁紹的河北大軍展開決戰。
因此,閻行只能暫時駐兵河南,隨帶解決曹軍俘虜的後續問題。
儘管糧草供應緊張、大部分曹軍俘虜皆有家眷在兗、豫二州,但是身爲主帥的閻行最終還是沒有采取將領提出的坑殺俘虜的建議,他從中篩選了一部分曹軍俘虜補充自己的軍隊,並準備將餘下的曹軍俘虜交付給主持河南地恢復生產諸事的裴潛。
俘虜的口糧可以減半供應,而且河南一地恢復生產需要不少人力,日後閻行用兵中原,這批來自兗、豫多地的曹軍俘虜,同樣也可以發揮不少的作用。
處理完曹軍俘虜的事情後,閻行派遣了兩支軍隊由甘陵、楊豐二將率領,先後大張旗鼓,趕赴河東、河內兩地,分別作出威脅鄴城、救援晉陽的跡象,再配合潛伏在河北各地四下散佈謠言的暗間,企圖逼迫孤軍作戰的袁紹大軍撤圍退兵。
···
晉陽城下,袁軍大營。
袁紹的大帳內,君臣諸人凝重,陷入到了一陣沉默之中。
是的,曹操軍隊失去所有以逸待勞的優勢,鏖兵戰敗,從某種程度上,袁軍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們之前不希望看到曹操輕鬆贏取勝利,吞併了閻行大部分兵力和地盤,所以集中兵力圍攻太原、上黨兩地,對於曹操接二連三催促進攻河東、河內兩郡,斷絕閻行麾下關西兵馬後路的文書視若無睹,只讓將領高覽帶領一支偏師南下打通雀鼠谷。
結果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北方的戰局突變,入侵河南地的曹操後院起火,不得不倉促退兵,並冒險在途中與追擊的關西兵馬決戰,最終導致了曹軍慘敗、袁軍孤立的窘迫境地。
現下,袁軍也面臨着一個進退去留的棘手問題。
雖然晉陽城距離城牆崩壞、城池陷落的日子也不遠了,但是聽說閻行已經在河東集結大軍,準備趁勝北上,解救晉陽城,而朝歌等地,也傳來了關西騎兵犯境襲擾的告急軍書。
走,就意味着勞師疲民,徒然無功;不走,則又有重蹈曹操大軍覆轍的危險。
匆匆趕來面見袁紹的田豐提出了他的意見,那就是撤兵回保河北,聯合戰敗的曹操一同抗衡勢不可擋的關西兵馬。
只是這種保守的意見,並不能夠讓袁紹滿意,而郭圖等人甚至反駁一向保守的田豐的建策,認爲就是因爲出現了關西兵馬打敗曹軍、袁軍孤立的情況,袁紹率領的河北大軍才更要堅決不退、奪回並地,否則日後如何抵禦居高臨下、威脅鄴城的關西兵馬。
多謀少決的袁紹在經歷了無數次猶豫之後,最終還是堅持繼續用兵、奪回幷州的軍略,畢竟一旦畏敵撤走、勞師無功,那自己這位河北霸主就真的是威嚴大損、臉面全無了。
爲此,袁紹還特地再次催促文丑、高覽二將,讓他們儘快攻取壺關和雀鼠谷,將所有企圖北上救援的關西兵馬拒於並地之外,並且傳令留守鄴城的審配等人,讓他們務必守好鄴城等地,安撫河北人心,不可出現讓關西兵馬奔襲得手的疏忽大意。
···
鄴城,大將軍府。
被授予留守重任、臨時總攬大權的審配正襟危坐,仔細聽着自家侄子審榮的彙報。
在曹軍戰敗消息傳來,鄴城人心惶惶、各種謠言散佈的情況下,留守的審配除了安撫人心,還派出了大量人手,在城中大捕三河、關西暗間,計劃通過實行一連串的鐵腕手段,來使得整個河北的人心都安穩地平復下來。
而近來,審配的手下捕風捉影,還真就抓到了三河潛伏在鄴城的一名重要校事——劉芝。
劉芝假借着往來胡漢的商賈身份,往來鄴城多地,暗中執行任務,甚至還因爲其人出手闊綽、善於逢源,又結交了一批河北官吏,其中甚至還牽扯到了謀臣許攸等人。
是的,雖然抓捕劉芝這個暗間只是順藤摸瓜牽扯出了許攸次子許範等人,但審配已經準備將它辦成許攸暗通敵寇的鐵案了。
審配盡忠袁氏不假,軍政能力也不弱,而在打擊政敵上,他同樣也是不遺餘力的。
許攸在袁紹幕府經常與他作對,甚至多次當衆讓他難堪,審配早想要將他排擠打壓了,只是許攸智謀出衆,又是大將軍袁紹的故交,審配沒有機會,這才一直隱忍不發。
眼下既然抓到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審配又怎麼能夠放過。
但動手抓人的審榮事後卻心有餘悸,他心懷慼慼地問道:
“仲父,許攸終究是大將軍的故交,又在軍前供職,我等未經大將軍之令,就這樣將他的家人都抓了,會不會太倉促了一些?”
審配慧眼如炬,他當然看出自家的子侄已經心生悔意,冷哼一聲,過了一會才答道:
“敵間劉芝往來鄴城多地,所謀甚大,區區一個許範,又怎麼可能幫得到他?一定是背後還有人指使!這一次袁曹兩家合兵進攻三河,卻意外被閻賊擊破,我懷疑就是許家父子私下泄密造成的,我既然深受大將軍的重託,鎮守鄴城,自然要未雨綢繆、有備無患,再說我已隨後派遣快馬前往太原稟報大將軍,你不過是奉命行事,又害怕些什麼!”
“我。。。”
審榮訥訥無言,碰上仲父嚴厲責備的目光,他更加畏懼,只能夠惶惶行禮,告辭離去。
看着審榮爲了躲避自己,逃竄似的離去,審配搖了搖頭,儘管審氏在鄴地族大人衆,可年輕一輩卻殊乏俊傑,這讓他內心失望之餘,也對家族的前景頗爲擔憂。
他起身離席,來到了堂上踱步沉思。
現下曹軍在河南地被關西兵馬擊敗,許都又面臨着荊襄兵馬的威脅,逃回豫州的曹操只能夠收攏殘兵敗將,尋求自保。在中原自顧不暇的情況下,他哪裡還顧得上身在大河北岸的盟軍安危。
而退守朝歌的河北將領蔣義渠更是一日數報,向鄴城告急,請求支援,聲稱關西兵馬連連犯境,只怕短期內閻行的軍隊就會大舉進犯。
這讓身負留守重任的審配所遭受的壓力,驟然加劇。
時局艱難,憂心忡忡的他嘆了一口氣。心想着,攘外必先安內,自己還是要先將許攸父子這些內患除去,這樣一來,大將軍身邊少了奸佞之臣,臨陣對戰連戰連勝、士氣如虹的關西兵馬,才能夠掌握更多的勝算。
只是,身處鄴城的他此時並不知道,他的這一舉動,即將要給並地的河北大軍帶來更大的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