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

於承珠做夢也想不到鐵鏡心會來到這兒。鐵鏡心卻是有意追蹤於承珠的。憑他的聰明,他早料到於承珠離開義軍之後,走是到大理來找她的師父。他一路兼程追渡,碰巧於承珠在貴州苗區和昆明耽擱了一些時候,中間又走了石林這一段歪路,故此鐵鏡心反而趕在她的前頭,但是鐵鏡心也是做夢都想不到,於承珠此刻就在這山坡上,離開自己只有半里之遙。

於承珠躲在一塊岩石之後,心頭好像有一頭小鹿,跳躍不休,眼睛卻註定鐵鏡心,只見鐵鏡心衝入草坪,大聲喝道:“谷老匹夫,快出來見我。”那些莊丁紛紛險喝,鐵鏡心就似一頭發了狂的獅子,誰來攔阻,就把誰推翻地上。

於承珠正自驚詫,只見莊門忽啓,一個虯髯大漢手提一柄厚斫山刀,大踏步走了出來,揚聲喝道:“好小子,你兩次三番到我莊前鬧事,到底意欲如何?”鐵鏡心朗聲說道:“意欲如何?我纔要問你意欲如何?你爲什一麼不讓我與於相公相見?”那谷莊主道:“這裡是谷家莊,哪有什麼於相公?”鐵鏡心喝道:“沒有於相公?怎的有於相公所騎的寶馬?”聲音忽然放低,說道:“是於相公不願見我,還是你不讓他見我,你總得把話說個分明。”那谷莊主喝道:“胡言亂語,你再胡鬧,今日我可不客氣了。”鐵鏡心道:“怎麼樣我也要見於相公一面,不,不,他不會不見我的!”旁邊一個少年叫道:“爹,和這瘋小子多說什麼,一刀將他打發了吧。幾次三番在此胡鬧,傳將出去,豈不辱了我谷家莊的威名?”這少年乃是小莊主,原來鐵鏡心已在莊上鬧過三天了。那谷莊主也曾與鐵鏡心交過兩次手,心中想道:“若是一刀打發得了,那倒易辦了”

鐵鏡心又道:“你說不是於相公,那你總得請這匹照夜獅子馬的主人出來與我一見!”說話的聲氣簡直近於懇求了,谷莊主大怒喝道:“什麼照夜獅子馬,什麼主人?谷家莊是我的,這周圍十里的田地、房屋、牲畜都是我的,我就是主人!敢情你是看中了我的這匹寶馬,哼,哼!你這小賊擦亮跟睛,我谷中豪可是好欺負的!”鐵鏡心大喝道:“不讓我見人,敢情你是謀財害命,殺了於相公,搶了他的馬?”谷中豪大怒喝這:“瘋小子,胡說八道,看刀!”只聽得叮噹一聲,火花四濺,鐵鏡心與谷中豪已交上了手。

於承珠聽了半天,逐漸明白,心中想道:“必然是鐵鏡心發現照夜獅子馬在這谷家莊,故此以爲我在這兒了,他不知道我已換了女裝,怪不得他還是口口聲聲叫我做於相公。呀,鐵鏡心呀鐵鏡心,你原來竟是如此記掛我麼?”

刀來劍往,金鐵交鳴,加上莊丁呼喝的聲音,鬧得震天價響。於承珠對這些聲音,好似全沒有聽進耳中,只是癡癡地想:“鐵鏡心這樣渴望見我,我卻盡是想躲避他!”忽地感到有些對不住鐵鏡心,幾乎就想衝下去與鐵鏡心相見,忽而又想起。以前與他相處的日子,只怕見了反要平添許多麻煩。驀然間聽得鐵鏡心大叫一聲,於承珠霍然一驚,急忙探頭一看,只見鐵鏡心肩頭鮮血滴下,原來已是給那谷莊主的刀鋒劃了一道傷口。

於承珠這時再也無暇思索,掌心扣了三朵金花,便待出去助戰,只聽得又是一聲厲叫,原來是谷中豪的臂膊也給鐵鏡心刺了一劍,鐵鏡心大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看劍!”嗤的一聲,這一劍谷中豪堪堪避開,但衣帶卻給削斷。鐵鏡心受傷之後,更是兇猛難擋,劍勢如虹,殺得谷中豪連連倒退。

於承珠心中稍定,仍然躲在岩石後面,心道:“鐵鏡心對付得了這個莊主,我且再看一會兒。”那谷中豪雖敗不亂,一柄厚背斫山刀舞得呼呼風響,居然遮攔得風雨不透。於承珠心道:“想不到在這個地方,居然有如此人物?我的照夜獅子馬怎麼會到他的莊上來呢?他武功雖高,卻也未必盜得了我的寶馬。”

過了片刻,谷中豪又中一劍。鐵鏡心的驚濤劍法,變幻無方,招招凌厲,谷中豪雖然臂力沉雄,刀法也遮攔得極爲嚴密,但比將起來,到底是相形見絀。那小莊主見父親獨力難支,在莊丁手裡搶過一條長矛,衝來助戰。谷中豪急忙喝道:“俊兒,退下!”那小莊主蛇矛急刺,哪裡收勢得住?只見長矛的鋼尖,就要觸到鐵鏡心的後心,忽聽得“咔嚓”一聲,鐵鏡心反手一劍,將長矛削爲兩截,一個飛身蹬腳,那小莊主“吧噠”一聲,跌倒了一丈開外!

谷中豪不知兒子有否受傷,心中大急,斫山刀呼呼風響,瘋狂反撲,但高手比拼,哪容分心,如此一來,破綻露得更多,不過片刻,左臂又中了一劍,再也支持不住,鐵鏡心大喝一聲,長劍一展,反手一敲,“噹啷”一聲,谷中豪那柄厚背斫山刀脫手飛出,鐵鏡心長劍一指,劍尖對準了谷中豪的咽喉,朗聲說道:“你讓不讓於相公見我?”

谷中豪一聲長嘆,問道:“俊兒,你受傷了麼?”那小莊主道:“沒有。”谷中豪道:“好,這是我二十年來的第一次敗仗,你叫什麼名字?”鐵鏡心道:“台州鐵鏡心!”谷中豪道:“好,俊兒,把那匹馬的兩位主人請出來見鐵相公。”鐵鏡心道:“什麼,兩位主人?”谷中豪不答這話,撕下衣襟,包紮了三處傷口,又嘆了口氣,吩咐兒子道:“把那匹馬也牽出來。”

過了片刻,只見那小莊主帶了一對青年男女走出來,看來都不到二十歲的年紀,衣服華麗,竟似富家子弟。

鐵鏡心呆了一呆,叫道:“你,你,你們是誰?”那對少年男女也是莫明其妙,道:“你,你是誰?爲什麼定要見我?”

不說鐵鏡心驚詫,於承珠更是驚奇不已!她一心等候,想着這個偷馬賊是誰,誰知卻是沐國公的一對兒女,沐磷和沐燕,他們竟捨棄了國公府中的錦衣玉食,逃到了這兒來!

原來那日沐磷知道大內總管陽宗海到府,自知闖下了禍,和沐燕商量,兩人都厭倦了國公府中牢籠般的生活,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商量之後,竟一齊逃走,想到大理去找張丹楓,張丹楓在國公府教書之時,曾對他們說起自己有一匹寶馬,名爲“照夜獅子”,神駿無比,現在給了徒弟子承珠作爲坐騎,這匹馬不但神駿,而且極有靈性,除了主人,誰都不能騎它,它又最認得主人日常佩戴的東西,若是持有它認得的主人之物,它也會聽話。張丹楓是無心提起,沐燕卻聽在心裡,在張丹楓離府之時,沐燕求他送一把日常慣用的描金扇子作爲紀念,張丹楓不以爲意、隨手就送了給她。

那一日沐燕既決定了逃到大理去找張丹楓,本來還未打算盜馬,她和弟弟逃出國公府後,先到旅舍去找於承珠,豈知於承珠那時正與她的丫鬢都被陽宗海困在水牢,沐燕姐弟不見於承珠卻見了那匹照夜獅子馬,心念一動,想到騎了這匹馬逃,那當真是最好不過,於是手持張丹楓的扇子,將白馬馴服,騎了便走。

兩姐弟合騎寶馬,不消三日,便過了紅崖坡,其時天色已黑,兩人到谷家莊投宿,卻不知谷莊主谷中豪乃是滇西一霸,見了寶馬,心存攘奪,願以黃金百兩,換這匹照夜獅子,沐燕姐弟,當然不肯。這個谷中豪乃是江湖上的大行家,鑑貌辨色,猜想沐燕姐弟乃是初出道的雛兒,用說話一榨,百般盤問,果然給他盤問出了此馬並非沐燕姐弟之物。這一來谷中豪更是不肯放過,再盤問沐燕姐弟的來歷,沐燕姐弟生怕被送回國公府去,這回卻不肯露出半點口風。谷中豪起初以爲他們是初出道的小賊,後來見他們舉止雍容高貴,心中猜疑不定,倒不敢將他們爲難。只是將他們軟禁起來,一面派人到昆明打聽。那匹照夜獅子馬不肯聽谷中豪使喚,好幾次谷中豪想騎它,幾乎被它逃脫,有一次在莊前試騎,恰好鐵鏡心路過看見,因而惹出了今日之事。

且說沐磷、沐燕和鐵鏡心見了面,雙方都不認識,大爲詫異,鐵鏡心道:“你們是誰?哪兒偷來的這匹白馬?”沐燕一凜,心道:“他怎麼也知道我是偷的?”沐磷卻發了公子脾氣,冷冷說道:“這匹馬不是我的,難道是閣下的嗎?誰能騎它,便是主人,你們都想要這匹馬,你們就一個個試去騎它,看它究竟服誰?”

鐵鏡心怔了一怔,他與於承珠相處過多時,自是知道這匹寶馬的靈異之處,心道:“對啊,他們怎麼能騎得了這匹照夜獅子?”

正待盤問,忽見兩騎快馬飛來,谷甲豪一聲歡呼,於承珠在岩石後探頭一看,來的竟然是陽宗海和盤天羅,陽宗海在未入京師供職之前,稱霸西南,與師兄盤天羅到過幾次大理,他們和谷中豪都是舊相識。

陽宗海叫道:“聽說你得了一匹寶馬……咦,沐小公爹,你,你在這兒!”谷中豪躍後幾步,脫出了鐵鏡心的威脅,正跑上去迎接陽宗海,忽聞此語,嚇了一跳,叫道:“什麼?他是沐小公爹?這匹馬正是他騎來的!”陽宗海道:“沐小姐,沐公子,你們私自逃跑,不怕急壞了公爹麼?”雙眼一掃,又發現了鐵鏡心,更是驚奇,叫道:“鐵公子,怎麼你也到了這兒?”谷中豪道:“此人三番幾次到我莊上胡鬧,要討什麼於相公,又要討這匹白馬,怎麼?他是不是你的朋友?”心中自忖,要是陽宗海的朋友,這仇可難報了。

陽宗海仰天大笑,叫道:“鐵公子,你何苦在江湖上和一些叛黨胡混?尊大人正在杭州撫衙,盼你歸去。”轉頭對谷中豪道:“谷莊主煩你派人備馬,送沐小公爹和小姐回去。這匹馬是無主之馬,我不與大哥客氣了。”陽宗海眼見心謀,要奪“照夜獅子”,谷中豪怒氣上衝,忽而一想,這匹馬反正自己降伏不了,樂得做個人情,面色一換,不怒反笑,道:“寶劍贈壯士,名馬贈英雄。陽總管正好配這匹神駒。”

鐵鏡心忽地冷冷一笑,道:“陽宗海,你也想要騎這匹馬?”陽宗海歪着眼睛笑道:“鐵公子,我不將你與葉宗留胡混之事報告朝廷,總算夠朋友了吧?馬又不是你的,這份交情你還不賣?”話未說完,只見劍光一閃,鐵鏡心已是唰地一劍刺到!

原來鐵鏡心自被師父逐出門牆之後,自思自想,要不是自己當時被陽宗海威脅,勸師父將寶劍交回朝廷,亦不至如斯。他不知自責,卻把一腔怒氣都發泄到陽宗海身上,這時藉此馬爲由,立刻便與陽宗海動手。

陽宗海哈哈笑道:“鐵公子,你這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嘿,嘿,刀劍無情,你小心了!”他本來不將鐵鏡心放在眼內,哪知鐵鏡心竟是形同拼命,一劍緊似一劍,只聽得唰的一聲,陽宗海的手腕險被刺中,袖管先被削了一截。陽宗海勃然大怒,想道:“不給你點顏色,你也不知道我的厲害。沐公爹的兒子我不敢傷,你一個退職御史的兒子,給你掛點花也沒什麼大不了。”長劍一展,全力周旋,雙方都是一流的劍術,但見劍光飄忽!劍氣縱橫,比起適才與谷中豪之鬥,何止激烈十倍!

忽聽得陽宗海縱聲長笑,叫道:“鐵公子,你還要再打嗎?”驟然間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震人耳膜,只見雙劍相交,火星四濺,兩人身形倏地分開,鐵鏡心踏着五行八卦方位,連連後退。原來他的青鋼劍已給陽宗海削去了一片劍尖,成了鈍頭劍了。要知陽宗海名列天下四大劍客之中,雖說比起張丹楓、烏蒙夫等人那是大大不如,但在劍術上也確有不凡的造詣,而且內力深厚,較之鐵鏡心自是高出一籌。於承珠仗寶劍,憑暗器,在昆明之時,也不過僅僅和他打個平手,鐵鏡心在三十招之前還可以與他勉強周旋,三十招之後,卻就被迫處下風了。

這時,陽宗海削掉了鐵鏡心的劍尖,更是全力進逼。鐵鏡心怒火中燒,豁了性命,雖敗不餒,展開了驚濤劍法中的精妙招術,縮小圈子,居然仍是有守有攻,不過已是守多攻少了。於承珠觸目驚心,手撫劍柄,正待躍出,忽聽得急促的腳步聲奔來,回頭一看,只見葉成林已到了背後,臉上現出詫異之容,指着場心說道:“咦,那不是鐵鏡心嗎?”

原來葉成林在上面等得不耐煩,又聽得廝殺之聲,故此跑下來看,陡然發現了鐵鏡心在場中廝殺,已是一奇;而今瞧着於承珠一副失魂喪魄的樣子,更是大出意外。心中想道:“她和鐵鏡心乃是相交已久的朋友,日前還殷殷向我打探他的消息。怎麼現在卻袖手旁觀?”

於承珠好像從夢中被人驚醒,撫劍道:“不錯,正是鐵鏡心。”葉成林道:“和他廝殺的那人是誰?”於承珠道:“大內總管陽宗海。”葉成林“啊呀”一聲,叫道:“咱們快去助他一臂之力。”不待於承珠答話,立刻飛步趕下山坡。原來葉成林爲人仔細,在未知道鐵鏡心因何廝殺之前,不敢魯莽出手,而今一聽說對手是朝廷的大內總管,那自是不必再問情由。

就在這個時間,只聽得陽宗海又是哈哈大笑:“唰”地一劍。削去了鐵鏡心頭上的方巾,縱聲叫道:“鐵公子你再不拋下長劍。陽某可要得罪啦!”只見他劍走連環,就要痛下殺手,於承珠一聲大叫,身形疾起,宛如大鳥騰空,飛身掠下,後發先至,比葉成林還快了一步,先到草坪。

鐵鏡心驟然間聽到於承珠的叫喚,心頭大震,百忙之中,抽眼一望,但見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已是向着自己奔來,鐵鏡心還是第一次見到於承珠的女兒本相,不覺呆了,陽宗海一劊刺來,他竟然忘了招架,只聽得又是“唰”的一聲,左邊肩膊,已給陽宗海劃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鐵鏡心好似毫不知道痛楚,但見他身軀搖晃,拼命一衝,衝開了陽宗海劍光的籠罩,迎着於承珠奔去,顫聲叫道:“承珠,承珠!”

這霎那間,於承珠但覺辛酸、痛楚、關懷、感激、……諸般情感,一齊涌上心頭。驟然間又聽得那匹照夜獅子馬的嘶鳴之聲,原來那匹白馬一見主人來到,立刻跑來。谷中豪因爲這匹白馬不肯馴服,在它四條腿上,都纏上粗長的鐵鏈,叫四個力氣大的莊丁牽着鐵鏈,防它逃走。哪知它仍是發力奔跑,四個莊丁,都給它拖倒地上,但白馬四足也被鐵鏈磨損,一點點鮮血滴了下來。

於承珠對這匹白馬,愛得如同性命,怎忍見它受如此折磨?但她更不忍在這個時候,先離開鐵鏡心去救白馬,說時遲,那時快,陽宗海已是“唰”地一劍擲來,於承珠正待展劍招架,忽聽得“呼”的一聲,葉成林從旁攻上,一照面就是“連環雙撞掌”的大力金鋼手功夫,陽宗海凜然一驚,喝道:“好功夫!”長劍一縮,轉了半個弧形,化解了葉成林的攻勢,劍鋒一顫,一招“奔雷閃電”,分刺葉成林與鐵鏡心兩人,這一招攻守相逢,一氣呵成,確是一流劍客的手法。

葉成林加也傲然不懼,腳步紋絲不動,連接了陽宗海三招,於承珠一看,知道合葉成林與鐵鏡心二人之力,儘可抵擋得住,對鐵鏡心瞥了一眼,柔聲說道:“你好生抵敵,我救了白馬就來!”飛身一掠,那匹白馬亦已來到跟前,於承珠寶劍連揮,將四條鐵鏈全都斬斷,那四個在丁已給白馬拖得半死。

忽聽得陽宗海大聲叫道:“這兩人都是欽犯,不可放他們逃了。”他與葉成林拆了十餘招,已是識破了他的身份,心中真是又驚又喜,喜者是李涵真萬里追蹤的人,卻給自己無意之中在這裡撞到(他還不知李涵真已在石林身死);驚者是葉成林年紀輕輕,居然有這樣硬的功夫,竟不在鐵鏡心之下。

於承珠手撫馬背,正待回身迎戰,忽聽得一人哈哈笑道:“於小姐,你的師父呢?哈,這回可沒有人救你了!”聲發人到,一條人影抖起長鞭,倏地凌空掃下,於承珠喝道:“休得傷了我的寶馬!”青冥劍揚空疾展,叮噹一聲,於承珠但覺一股大力掃來,不由自己地倒退三步,原來來的人正是陽宗海的師兄盤天羅,他是赤霞道人的首徒,功力遠在陽宗海之上。

那匹白馬見主人危險,揚蹄便踢,盤天羅喝道:“畜生,你找死麼?”左手一按馬頭,那匹白馬前蹄半屈,卻並未被他按倒,於承珠一招“妙解連環”,寶劍一旋,欺身直上,盤天羅放開了馬,揮鞭迎戰,於承珠慍脣長嘯,叫道:“馬兒,你跑到山坡等我。”那匹馬甚通人性,果然一掙脫便跑,只見場中又飛步奔出兩人。

這兩個人是沐磷和沐燕,他們想趁混戰之際,騎上白馬逃走,盤天羅如何肯放走他們,只見他身形一晃,人還未到,長鞭已發,呼地一捲,一棵大樹竟給長鞭跋了起來,恰好攔着了沐磷、沐燕的去路,盤天羅嘿嘿笑道:“小公爹休要亂跑,等下子咱們同回昆明。”谷小莊主率領家丁將沐磷、沐燕圍着,這時他們已知道了沐磷、沐燕的身份,不敢動粗,恭恭敬敬地說道:“請小公爹和小姐回莊。”沐磷道:“我偏要在這裡看熱鬧。”谷小莊主但要他不再逃走,於願已足,不敢多說。

於承珠趕上來想接應沐磷、沐燕,卻是遲了一步。於承珠大怒,揚手便是五朵金花,盤天羅長鞭飛舞,水潑不進,只聽得一陣叮叮之聲,有如繁弦急奏,五朵金花都被撥落,於承珠不及再發,長鞭已霍地捲來,於承珠想用寶劍削它,盤天羅的長鞭使得靈活非常,苑如數十條長蛇從四方八面飛來,於承珠寶劍雖利,斷不能一舉將它削爲數段,縱然能削去一截,還是會被他的長鞭圈住。於承珠無法,只好不求有功,先求無過,仗着精妙的劍法自保,免得露出空門。

那匹白馬聽話得很,跑到山下,便停了下來,翹首揚蹄,有如人立,競似關心主人的安危,在那裡出神觀戰。谷中豪心中癢癢的,真想趕去,捉這匹白馬,但轉念一想,捉到了也是陽宗海的,何苦給他賣力,把眼一瞧,只見陽宗海給葉成林與鐵鏡心二人聯手突攻,漸處下風,陽宗海叫道:“谷莊主,這是你給朝廷立功的機會了。”谷中豪家財萬貫,倒不在乎一官半職,但他被鐵鏡心刺了三劍,在一衆家丁之前,要向鐵鏡心服輸求饒,這口氣卻是難消。一聽陽宗海求援,也樂得賣個人情,拾起了厚背斫山刀上前助戰,刀刀劈向鐵鏡心的要害。谷中豪本領雖然較差,但加上陽宗海這樣一個強手,和葉、鐵兩人剛好旗鼓相當。

於承珠獨戰盤天羅卻是吃力非常,幸而她的玄機劍法,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劍法,使將開來,端的變幻無方,奇詭百出,尤其只守不攻,更難找出破綻。盤天羅在迫切之間,卻也奈何不了她。沐磷、沐燕全神觀戰,卻是各有所注。看到緊張之處,沐磷喝彩叫道:“姐姐快瞧,姑娘這一劍端的美妙絕倫,呀,可惜,可惜,哎喲,這一鞭好險哪!好,好,幸虧避過了!”沐燕的目光卻跟着鐵鏡心,她弟弟大呼小叫,她只是含糊答應,忽地叫道:“呀,這一劍才叫妙呢,你看一招‘鷹擊長空’就把大刀的‘三環套月’破解了!”沐磷道:“什麼?這一招師父給咱們講解過,哪裡是‘鷹擊長空’,這不分明是玉女投梭嗎?”他不知道姐姐說的是鐵鏡心,而他說的是於承珠,自然是牛頭不對馬嘴。

鐵鏡心力戰強敵,身法仍是瀟灑之極,沐燕看得出神,心中想道:“我只道以張大俠的劍法如神,世上無人能及,卻原來還有人比得上他。”其實以鐵鏡心與張丹楓相較,那自是相差甚遠,不過兩人都是書生本色,鐵鏡心又正是二十剛剛出頭的美少年,在沐燕眼中,更是撩人注目。

兩姐弟各自全神觀戰,心有所思,看到緊張驚險之處,都不禁失聲叫喚。忽聽得遠處馬嘶,那匹照夜獅子馬也突然嘶鳴起來,於承珠怔了一怔,只見那匹白馬躍下山坡,跳上官道,如飛奔跑,心中大奇,一個疏神,幾乎給盤天羅的長鞭掃中。

白馬去得快,來得更快,陡然間,忽聽得一聲大喝,聲如霹靂,只見一個碧眼黃鬚的大漢,貌似胡人,身披鎖子黃金甲,手提雙龍護手鉤,騎在白馬背上,如飛奔至!於承珠大喜叫道:“澹臺伯伯!”原來來的人正是張丹楓的家將澹臺滅明,亦是官天野的大弟子,論起輩份,比張丹楓還高出一輩。他本是漢人,只因世代居住蒙方,故此貌似胡人。澹臺滅明此時已是望六之年,仍然矯健無比,只聽他一聲大喝,縱馬狂奔,當者辟易,盤天羅那一鞭剛要打下,給他一喝,心中一凜,急忙回鞭招架,只見兩道金黃色的鉤光,倏然劈下,盤天羅的長鞭一下子便被鎖住,澹臺滅明大喝道:“你是何人?膽敢欺侮我的侄女。”盤天羅用力一奪,好不容易奪了出來,長鞭已斷了一截。於承珠叫道:“這廝是赤霞道人的門弟,屢次欺負於我,澹臺伯伯,你給我在他身上留一個記號!”澹臺滅明喝一聲“好!”雙鉤霍霍,連環疾進,剪、扎、抽、撤,恰如駭電驚霆,兩道金蛇,貼着盤天羅的身子飛舞,轉瞬之間,只見澹臺滅明雙鉤一合,“喀嚓”一聲,盤天羅的鋸齒鞭又被剪斷一截,丈許長的長鞭,折下四尺不到,盤天羅魂飛魄散,撤鞭便逃。澹臺滅明喝道:“看你的師父和玄機前輩的交情面子,饒你不死,記下來了!”鉤光一閃,盤大羅哪躲得開,耳朵竟給硬生生的撕下。

於承珠轉身想助鐵鏡心,那陽宗海卻是溜滑得很,一見澹臺滅明進場,勢頭不對,先自逃走了。鐵鏡心正在追趕,見於承珠過來,倏地停了腳步,低聲說道:“於姑娘,你好!”於承珠淡淡地點了點頭,道:“你到雲南做什麼?”鐵鏡心涼了半截,心道:“我萬里追蹤,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思?”但當着衆人,如又怎好向於承珠傾訴自己的心意?尷尬一笑,道:“聽說張大俠在大理……”葉成林瞧看兩人神情奇怪,插口說道:“對啊,想來鐵兄也是去找張大俠的了,咱們正好同路。”幸而有葉成林的言語解圍,鐵鏡心神色才慚復正常。但見於承珠態度冷淡,好似故意不睬自己,反而去逗葉成林說話,心中又是無限辛酸。

此時澹臺滅明早已把谷家莊的莊丁驅散,將沐磷、沐燕救出來。原來那日張丹楓大鬧國公府之後,打探出沐燕姐弟逃走的事,料到他們必是前來大理要跟隨自己,可是等了多日還未見他們來到。張丹楓生怕他們在路上出事,故此叫澹臺滅明前來,沿途打探他們的消息。澹臺滅明是張丹楓的家將,那匹“照夜獅子馬”自然聽他使喚。

谷中豪父子一見勢頭不對,便已逃入莊中,在莊前撒下鐵黎,關閉莊門,準備迎敵。澹臺滅明向沐燕姐弟問明原委,哈哈笑道:“此人是滇西一霸,這次居然肯以黃金百兩換取你的寶馬,雖說是有眼無珠,但還不算是窮兇極惡,咱們就饒了他吧。”於承珠得回寶馬,喜出望外,一心想快上蒼山拜見師父和太師祖,亦不願再在谷家莊耽擱。

沐磷、沐燕脫困之後,急忙跑來與於承珠、鐵鏡心相見。於承珠正想擺脫鐵鏡心的糾纏,迎上前道:“小公爹,多謝你啊!”沐磷受寵若驚,道:“你來救我,我纔要多謝你呢!你多謝我什麼?”一張孩子氣的臉上,露出又歡喜又惶恐的情緒,於承珠噗嗤一笑,道:“你替我爹爹建廟造像,我怎麼不要多謝你。”沐磷道:“令尊赤膽忠心,爲國冤死,天下同欽。建廟造像還不足表示我心中的敬慕於萬一,於小姐你把它當作一樁事情提起來,令我越發慚愧啦。”於承珠笑道:“無論如何,你的勇氣總是值得佩服。你給國公爹責罰的事情,我都知道啦!”沐磷面上一紅,訥訥說道:“說實在話,我也有點膽怯,全虧我的姐姐,要不是她替我壯膽,這次我也不敢逃出來。哈,你不知道我姐姐最會做作,哄得我爹相信她,以爲她不會鬧事,平時總是要她管教我。哈,其實她的膽子比我還要大,不過她總是躲在背後,推我出頭就是了。”沐磷起初想學大人的口吻和於承珠說客氣話,說呀說的,終於還是露出孩子氣來。

於承珠忍住了笑,與沐燕招呼,道:“那日姐姐派遣金娥召我,可惜我來得遲了。”沐燕道:“那日之事,冒昧之極,姐姐勿怪。我一心想見姐姐,誰知臨時出了岔子,好在如今還是見着了。”她口說一心想見於承珠,眼睛卻暗暗地溜着鐵鏡心。於承珠道:“這位是鐵公子,都御史鐵銥的少爺。”鐵鏡心眉頭一皺,只聽得沐燕說道:“啊,那是當年參劫過奸宦王振的鐵御史了,我爹爹也曾提過鐵大人的。久仰了。”鐵鏡心聽她誇讚自己的父親,心中歡喜,只沂得沐燕又道:“多謝鐵公子和於小姐這次出力相救,哎喲,鐵公子還受了傷呢。”忽地想起還有一位葉成林,忘記招呼,順口說道:“還有這位大哥,也一併多謝了。”葉成林毫無芥蒂,點了點頭,走開一邊,自去和澹臺滅明說話。

鐵鏡心聽得沐燕口口聲聲謝他相救,心中想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被關在谷家莊,這話從哪裡說起?”但有人相謝,心中總是高興,微微笑道:“一點輕傷,不算什麼。”沐燕“咦”了一聲道:“還說算不了什麼,你瞧血還沒有止呢。”鐵鏡心道:“我有金創藥,再敷一點便沒事了。沐小姐,這確實不算什麼,你不知道,我以前在臺州沿海抗倭之時,幾乎天天流血,那才真是慘烈呢。有一次我和幾個日本七段八段的武士拼力。我的胳膊幾乎給他們劈斷,幸虧我躲閃得快,終於還是把他們打敗了。”沐燕露出無限欽佩的神情,道:“是麼?鐵公子真是年少英雄。嗯,什麼叫做七段八段?別動,別動,我替你包紮。”一面說話,一面陶出絲絹,替鐵鏡心包紮傷口,鐵鏡心由於承珠冷淡,一口氣正自難嚥,這時心中甜絲絲的,想道:“哼,你不理我,有人卻爭着理我呢。她還是公侯的千金小姐,也不見有你這麼大的架子。”他本來是想推辭的,終於還是讓沐燕給他包紮了。他也有意氣氣於承珠,沐燕問一句,他答十句,給她說當時抗倭的故事,把自己描繪得好像是抗倭義軍中首屈一指的英雄。

哪知於承珠一點也不生氣,只是鐵鏡心的語言和態度,卻把她引入更深沉地思索中,她好像更深刻地看到了鐵鏡心靈魂的深處。她忽然想起了葉宗留,葉宗留是抗倭的柱石,誰的功勞都沒他大,但葉宗留就從來沒有半句話誇耀過自己。她的眼光又落在葉成林身上,葉成林也幹了不少大事,也曾幫他叔叔做過善後的工作,一路同行,也未曾聽他半句談過自己。那曾經在她腦海中浮沉過的聯想,現在是更加鮮明瞭:“嗯,一個是江南園林中的玫瑰花;一個是雲貴高原上的大青樹。玫瑰花只向富貴中人儘量展示白己;大青樹卻永遠是默默無言地蔭庇着來往的旅人。”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於承珠現在是看得清楚了。她有一點點憎厭,然而更感到辛酸,就好像忽然發現自己心愛的珍珠項鍊乃是假的一樣。然而她還是忍不住向鐵鏡心再看了一眼,他今日的受傷還是爲了自己呵!然而也不過是僅僅一眼,當她的眼光和鐵鏡心相接,她感到鐵鏡心洋洋自得好像要問她炫耀的心情,她又把眼光移開了。

沐磷道:“姐姐你想什麼?”於承珠道:“沒想什麼。我只想快點到大理去見師父。”沐磷道:“是呵,我也想快點見到他老人家呢。”澹臺滅明笑道:“那麼就快點走呀!”於承珠仍把照夜獅子馬讓給沐燕姐弟騎,沐燕不肯,說是軼鏡心受傷,一定要讓鐵鏡心騎馬,終於是鐵鏡心騎了那匹波斯的黃縹馬,沐燕騎“照夜獅子”,沐磷卻自願步行,陪於承珠。

從紅崖坡到大理,不到三百里路,若以照夜獅子馬的腳力,不需半日便可走到。但因有人乘坐平常的馬匹,有人步行,尤其沐小公爹不慣行走山路,卻定要陪於承珠步行,故此在途中又歇宿一宵。這一晚於承珠雖是旅途勞頓,仍然翻來覆去睡不着覺,鐵鏡心和葉成林的影子交替的在她腦海中浮現,她想得很多很多,她在江湖上經歷了一兩年,思想已是漸漸成熟,遠非尋常的剛滿十六歲的少女可比了。沐磷那帶着稚氣的面孔,也偶爾在鐵、葉二人的影子中間穿插進來,她有這樣的感覺,沐磷雖說年紀和她相若,在她的眼中,卻和小虎子差不多,想起他幼稚的神情,於承珠不禁暗暗發笑。

第二日一早起來,走過了一段山路,中午時分,轉出山坳,便望見一座墨藍色的像是從地底突然涌出的高山巍然聳立面前,開始只見山峰,漸漸走到山腳,看到山腳的時候,在山的東面也看到了被陽光照得耀眼的湖水,澹臺滅明道:“下去便是下關,接着便到大理了。你看這便是有名的蒼山和洱海了。承珠,今晚,你可以見到師父啦。”

衆人加快腳步,到了下關,蒼山和洱海的面目,完全豁露,“下關”坐落在蒼山和洱海的南邊,依傍着蒼山十九峰南端最末一峰的斜陽峰,面臨洱海的一端,從洱海瀉出來的水,就繞過這座小城,穿過一個山口,流入漾堤河,到了下關,大風陡起,一眼望去,洱海一望無際的蔚藍海水,掀起了奔騰的波濤,浪花捲着煙霧,隨着飛舞,這情景令於承珠想起了在臺州的海邊看落日,忽然撩起了陣陣情思。澹臺滅明道:“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這是大理著名的風花雪月四景,你們若是怕風,可以到民居暫避。下關的風很奇怪,風從屋頂掠過,就是打開窗子,它也吹不進屋中。”於承珠急着要見師父,笑道:“風中看海景,別有韻味,我們還是走吧。”沐磷讚道:“姐姐,你真是雅人。”這時已是涼秋九月的季節,但中午時分,天氣還是暖洋洋的如同初夏,街頭尚有呼喚賣雪的小販,沐燕抿嘴一笑,對鐵鏡心道:“此地風物,比起江南如何?”鐵鏡心道:“各有各的好處,我看慣了江南的景色,反而更喜歡這兒。”沐燕道:“我小時候念過一首《賣雪詞》,是一個大理的和尚寫的,詩道:‘雙龍關裡百花香,銀海透逸點蒼山,六月街頭叫賣雪,行人錯認是瓊漿。’這首詩下有注說:‘大理蒼山雪六月不化,市上賣之,猶吳下之賣冰也。’那麼你們那邊也有賣冰的了,情景比這裡如何?”鐵鏡心笑道:“蘇杭市況塵囂,沒有這裡質樸清雅的情調。”沐燕好像摸熟了鐵鏡心的性格,一路上和他談詩論文,鐵鏡心也覺得這個侯門小姐,居然不俗,雖然不能在他心中替代於承珠,談得倒也投機。

過了下關,風平浪靜,一望洱海又是一番景色,但見湖光似鏡(雲南人慣把大湖稱爲“海”,洱海實是內陸的大湖),湖面上帆影點點,令人覺得寧靜幽美,湖岸遍植垂楊,細嫩的枝條,飄浮水面,水鳥喀鳴,海鷗飛翔,景物如詩似畫。沐磷又笑道:“於小姐說在風中看海別饒韻味,我看碧水無波,更是另有佳趣。有一首詩寫洱海無波的情景道:‘寵雁接碟菱熒光,翡翠搖波蘭苕香。古芽雙林帶煙郭,平湖十里通春航。遠夢似曾經此地,遊子恍疑歸故鄉。洱海泛舟看明月,浮萍梗泛悲蒼茫。比對眼前的景色,你說是不是妙絕。咱們再選個明月之夜,在洱海泛舟,那就更有意思了。”鐵鏡心笑道:“好一個遊子恍疑歸故鄉,到了這兒,我真不想走了!”

葉成林一路默不作聲,此時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但覺於承珠的心意好像和他相通,他也是喜歡狂風下的波濤壯闊的景色的,不禁想道:“風平浪靜,景色雖美,究屬平凡,那是適宜於鐵鏡心和沐燕這類的公子小姐欣賞的。”於承珠的父親于謙曾爲閣老,乃是一品大臣,論“門第”並不在沐燕之下,但不知怎的,葉成林卻總是覺得於承珠好像是屬於自己這一路人,和沐燕小姐並無相同之處。其實葉成林和於承珠亦還是相知未深,他對於承珠的估計也還是“偏高”了。於承珠的確和沐燕、鐵鏡心有所不同,但卻也不能說便完全兩樣了。要不然她對鐵鏡心的情感,也不致那樣難以割開。

從下關到大理,不過一個時辰,澹臺滅明不進市區,徑自帶他們從喜州鎮穿過,橫渡洱海,一行六人,連人帶馬,分乘兩隻漁舟,澹臺滅明、於承珠、葉成林一邊,沐燕姐弟和鐵鏡心一邊,沐磷本來是想跟於承珠的,但澹臺滅明卻拉着葉成林先下了船,沐磷不好意思擠進去,只好跟姐姐了。

洱海的水源是來自蒼山的融雪,所以特別晶瑩,湖上漁舟很多,鷺鴛漫天翩飛,時時俯衝下來,再飛上來時,口中已銜着一尾尾的魚,但聽得隔舟的鐵鏡心笑道:“這景色又似江南的水鄉了。”接着又是沐燕吟詩,葉成林笑道:“他們倒是風雅得很。”於承珠心情燎亂,回眸向葉成林一笑,如似心神另有所屬地拍打着湖面的柔波。

渡過洱海已到蒼山腳下,只見山頂積雪覆責,在積雪中露出一點點蒼翠的山色,於承珠道:“怪不得蒼山又名點蒼山。這名字真是真極了。”在山頂望上去,又見層層白雲籠罩,好像一條白玉寶帶,圍繞了蒼山十九峰。澹臺滅明道:“此地人稱這景緻爲五帶鎖蒼山。我沒有你們這麼雅,現在急着回去,可無心在山腳仔細欣賞了。”說罷,突然放出一枝響箭。

過了一會,山上跑下幾個人來迎接,乃是黑白摩訶和小虎子。小虎子高興極了,蹦蹦跳跳地比黑白摩訶跑得還快,一溜煙地衝到於承珠面前,於承珠笑道:“小鬼頭,那天急死我了,原來你已先到了這兒。”小虎子嘻嘻一笑,忽然回過頭來,照着沐磷的肩頭就是一捶,於承珠忙喝道:“小虎子不得無禮,他是沐小公爹。”小虎子笑道:“我早知道啦,要不然我這一捶還不把他捶扁!”拉着沐磷的手笑道:“好小子,那天你怎的不講明是我師父未入門的弟子,你講明白了,我焉能不讓你騎那匹白馬,哎喲,你怎的扁着嘴兒不說話,我打痛了你嗎?好,好,別惱,別惱,我給你賠禮,我帶你去捉弓魚。”沐磷自出生以來,國公府裡的上下人等,都捧鳳凰似的呵護他、奉承他,他除了和姐姐玩耍之外,就找不到一個朋友,如今小虎子將他當作相等身份的朋友看待,反而令他感到親熱投緣,他雖然捨不得離開於承珠,終於還是給小虎子拉了去,摘野花、看弓魚了。兩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孩子還玩得挺有意思的。

於承珠、葉成林等向黑白摩訶敘禮相見,說起來才知道他們到了大理已有七八天了,段澄蒼和波斯公主住在段王爺的王府裡,他們則住在苕山上和張丹楓作伴,小虎子也正式向張丹楓嗑頭拜師,算作他門下的第二個弟子了。澹臺滅明將馬匹留在山下那個種菜的彝人家中,一行人等便隨着黑白摩訶上山。

蒼山十九峰十八澗是大理最著名的風景,十八條溪流,猶如人體的脈胳一樣,穿插在羣峰之間,通到洱海,每座山峰中間都流着溪水,圍繞着主峰的三塘溪更是晶冰潔瑩,於承珠等一路上山,但見太陽照過山峰的背影折射在水面上,碧波微漾,形成五彩虹霓般迴旋着的層層圈環,輝映着深紫、天藍、碧綠、橙黃、鮮紅等等色光;各種各式美妙悅眼的石卵,嵌在水底,如珍珠,如翡翠,如寶石,堆成了水底的寶藏。蒼山頂上的積雪雖然是終年不化,山坡的氣候卻暖洋洋恰似江南的暮春,長滿如茵的綠草和萬紫千紅的花朵。鐵鏡心朗聲吟道:“但得名花長作伴,此身終老在蒼山。”沐燕微微一笑,神采飛揚,在她心中,以爲鐵鏡心所說的“名花”必是指她的了,偶然一瞥,但見於承珠雙眉緊蹙,目注野花,若有所思,又禁不住心頭一動。

上到山頂,只見幾間石屋,式樣古雅,澹臺滅明道:“你太師祖和上官天野、蕭老大娘兩位老前輩住在後山石室,咱們先到後拉山石屋見見你的師父吧。”於承珠道:“這是理所當然。”推門而入,只見雲重夫婦早在屋中等候,卻不見張丹楓。

雲重道:“你師父到王府議事去了,這幾日軍情緊張,聽說沐國公已在昆明發兵了呢。”沐磷、沐燕“啊”了一聲,心中頗感不安。於承珠正想請問師母,忽聽得屏風背後嬰兒的哭聲,雲蕾抱了一個孩子出來,原來雲蕾到大理之後,不久即養了一個女兒,如今已有半歲了。

於承珠連忙上前拜見,並向師父道喜,雲蕾一把拉着承珠,輕撫她的秀髮,愛憐備至,說道:“承珠,這一年來虧了你了,讓你一個人流浪江湖,我們真放心不下呢,好在你現在平安來到了。嗯,你長得和我一般高啦!”於承珠想起這一年多的遭遇,如今纔好似回到家中,心中無限感慨,傍着雲蕾坐下,許多話不知從何說起,那女嬰生得玉雪可愛,與於承珠倒很投緣,於承珠輕輕逗弄,弄得她破涕爲笑,於承珠搶着抱她,愛不釋手。

說話之間,忽聽得山下又是一支響箭,澹臺滅明道:“待我看是誰來了?”過了一會,只聽得一陣響亮的笑聲,於承珠道:“是師父回來啦!”趕上去開門,只見張丹楓陪着兩個人走進來。正是烏蒙夫夫婦。

張丹楓笑道:“好,你們都來啦,來得正是合時,段王爺聽說你們來了,也很高興,明日請你們到王府去玩。”衆人上前拜見,張丹楓聽說葉成林是葉宗留的侄兒,笑道:“葉兄想必是奉令叔之命來的了。”葉成林恭恭敬敬說道:“正是。有疑難之事,要向張大俠討教。”張丹楓道:“請說。”葉成林將來意說了,張丹楓並不即答,向鐵鏡心笑道:“我與令師神交已久,他可好嗎?”鐵鏡心面上一紅,道:“好。”張丹楓道:“對江南的義軍之事,我不熟悉,你兩人都是從那邊來的,依你們之見如何?”

鐵鏡心道:“只怕不易成事。”張丹楓道:“何故不易成事?”鐵鏡心道:“用兵之道,三件事最爲緊要,那就是天時、地利和人和。”張丹楓道:“不錯。”鐵鏡心道:“現在起兵,似非其時。國家多難,經土木堡一役之後,中華元氣大傷,現在剛剛得幾年休息生養,只怕人心厭亂。自古以來,帝王崛起,多是以西北而制中原,罕見有在沿海起兵,可以成大事的。而且,不是我敢小看別人——似畢擎天這等草莽英雄,也不是開國之君的材料。所以,依我所見,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都不適宜。”鐵鏡心得張丹楓下風有意賣弄,接着侃侃而談用兵之法,斷定義軍若然起事,必敗無疑。於承珠聽來,只覺有些道理,有些無理,只是叫她說她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張丹楓微微一笑,對葉成林道:“依你之見,又是如何?”葉成林道:“成敗我不敢說。但依我之見,事情只問該不該做,成敗倒在其次。”

鐵鏡心在旁冷笑,道:“若然不計成敗,那又何必起兵自惹禍殃。”張丹楓心道:“若是人人都像你這麼聰明,一定要有必勝的把握才肯去做,那麼當初我的祖先和朱元漳也就不必起兵抗元了。”但他不願即時發表意見,仍然望着葉成林道:“嗯,你再說下去。”

葉成林想了一陣,說道:“現下瓦刺復興,倭氛雖然暫止,隱憂仍在。朝廷不敢抵禦外敵,卻專向內用兵,大失民望。我看百姓不是怕亂,而是怕朝廷苟安,將來更會惹起亡國的大亂。至於說到地利,當年明太祖也是從江南舉兵驅逐勳虜的,並不一定要倚仗西北才能統一中原。再說到領袖的人才,只要義旗一舉,老百姓自會選擇。”

鐵鏡心面色漲紅,大聲說道:“不然,不然!”引經據典,以古證今,從兵法史事種種方面,駁斥葉成林的意見。張丹楓默默靜聽兩人的辯論,不發一言,澹臺滅明卻聽得不耐煩了,道:“國家大事,以後再談如何?我看怎樣應付羣魔攻山,那纔是當務之急。”

於承珠怔了一怔,道:“什麼羣魔攻山?”張丹楓道:“你的烏伯伯帶有消息來。”烏蒙夫道:“我在江南遍找石驚濤,不知怎的,他一回來,就失了蹤跡。我就折回來追蹤陽宗海。聽說他已說動師父赤城子出頭,邀請了幾個久伏隱居的魔頭,要借向玄機前輩拜壽爲名,到蒼山桃釁。”澹臺滅明道:“是些什麼魔頭?”烏蒙夫道:“有哀牢山的鳩盤婆公孫無垢,有崑崙山星宿海的摘星上人,還有東海明霞島的屠龍尊者和甘肅積石山的雲陽真君。這幾個人若然是咱們的師長出手,想來還可對付,就只怕他們三位老前輩不肯出手,咱們倒不可輕敵呢。”

張丹楓笑道:“三位老前輩正在坐關練功,要到我師祖八十大壽之日,才功行完滿,選定那日開關。”烏蒙夫奇道:“他們還要練什麼功?”張丹楓道:“武學之道,絕無止境,他們坐關練功,想是要集三家之長爲武學創一新境。只不知赤霞道人(赤城子的法號)和那幾個魔頭什麼時候來?”烏蒙夫道:“他們以拜壽爲名,想當在玄機逸士壽辰的正日來了。”小虎子拍手道:“好啊,那日咱們可以看到太師祖大顯神通,驅逐羣魔了,這眼福真不淺啦。”於承珠微笑道:“太師祖是當今武林至尊,他輕易不肯出手的。”張丹楓道:“太師伯董嶽遠在藏邊,只怕不能來拜壽了。二師伯潮音和尚遠到雁門關外訪金刀寨主,只怕來不及趕回。但我的師父和師孃(即謝天華和葉盈盈)到時一定會從小寒山趕至,有他們二人的雙劍合壁,敵人雖強,諒亦無足爲患。”

小一輩的大都年輕好事,聽說幾日之後,將有好戲可看,均是大爲興奮。正是:

初生之犢不畏虎,血雨腥風又一場。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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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十六回 海角風雲 英雄奪寶劍 苗區怪事 稚子作新郎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十五回 拍岸驚濤 芳心隨逝水 衝波海燕 壯志欲凌雲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二十九回 隱患潛埋 野心圖霸主 伏兵突發 浮海走英豪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二十四回 王府逼才華 聯題佳句 魔頭施毒手 共闖名山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十一回 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 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粱第二十六回 踏雪神駒 旅途傳警報 凌雲一鳳 半道劫鏢銀第十一回 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 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粱第十五回 拍岸驚濤 芳心隨逝水 衝波海燕 壯志欲凌雲第三十三回 策獻筵前 丹心圖報國 火焚大內 異土救英雄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十五回 拍岸驚濤 芳心隨逝水 衝波海燕 壯志欲凌雲第二十六回 踏雪神駒 旅途傳警報 凌雲一鳳 半道劫鏢銀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二十六回 踏雪神駒 旅途傳警報 凌雲一鳳 半道劫鏢銀第三十五回 箕豆竟相煎 龍頭變節 風雲驚變幻 公子多情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二十九回 隱患潛埋 野心圖霸主 伏兵突發 浮海走英豪第十九回 神廟驚心 忠臣愛香火 龍門縱目 玉女動情懷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三十二回 血雨腥風 魔巖聞惡訊 刀光劍影 禁苑陷重圍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二十五回 較技蒼山 高峰騰劍氣 泛舟洱海 月夜動情懷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十五回 拍岸驚濤 芳心隨逝水 衝波海燕 壯志欲凌雲第十一回 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 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粱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二十五回 較技蒼山 高峰騰劍氣 泛舟洱海 月夜動情懷第二十九回 隱患潛埋 野心圖霸主 伏兵突發 浮海走英豪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十一回 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 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粱第二十五回 較技蒼山 高峰騰劍氣 泛舟洱海 月夜動情懷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十五回 拍岸驚濤 芳心隨逝水 衝波海燕 壯志欲凌雲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三十三回 策獻筵前 丹心圖報國 火焚大內 異土救英雄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十七回 方堡奇情 魔頭開夜宴 深宵異事 公主到苗疆第二十八回 雪夜步梅林 相憐相惜 冰心牽塞外 同夢同悲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三十三回 策獻筵前 丹心圖報國 火焚大內 異土救英雄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二十一回 水榭劍光寒 楊枝挫敵 石林奇景觀 駿馬追風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三十三回 策獻筵前 丹心圖報國 火焚大內 異土救英雄第十七回 方堡奇情 魔頭開夜宴 深宵異事 公主到苗疆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三回 大棒寨旗 禁城來大盜 散花拒敵 夜半失人頭第十七回 方堡奇情 魔頭開夜宴 深宵異事 公主到苗疆第二十八回 雪夜步梅林 相憐相惜 冰心牽塞外 同夢同悲第十九回 神廟驚心 忠臣愛香火 龍門縱目 玉女動情懷第十六回 海角風雲 英雄奪寶劍 苗區怪事 稚子作新郎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十七回 方堡奇情 魔頭開夜宴 深宵異事 公主到苗疆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二十六回 踏雪神駒 旅途傳警報 凌雲一鳳 半道劫鏢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