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彌州柳氏

“韓尚景……”

“羅沐陽……”

二人凌空懸崖巔峰之上,俯視蒼穹,玄衣白裳,一劍一笛,演繹何爲正邪殊途。

“三百年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羅殊途將玄韻鬼笛藏在寬大的袖口之下,低頭扶眉,面露難色,冰冷蒼涼,艱難掰動涼薄桃花般的脣齒。

“是!就算再過三萬年,我都不會原諒你這個十惡不赦,欺師滅祖的玄門叛徒!”

韓尚景說得輕巧,說得熟絡,可是始終攥緊着手中的劍,留紅色的穗子在風中飄蕩。

“呵?叛徒?好師兄,那邪冥法術,可是你親手交給我的!你讓我重生!又將我毀滅!都是你!”

“當年!我就應該讓你自生自滅!這樣,柳家人就不會死!玄門子弟就不會死!煙茗和子衿,就不會死!”

韓尚景說到痛處,捂着胸口,又說到自己到妻兒,瞬間紅溼了眼眶,對着眼前的羅殊途暴起青筋,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難道羅殊途就不會心痛嗎?他不會死,可是他會痛!此刻,他的心絞在了一起,被韓尚景無情的話語撕得粉碎。

想起三百年前遍地的屍體,血流成河間,他抱着小師妹柳煙茗冰冷的屍體,他不敢相信自己誤殺了自己最親愛的師妹,更不敢相信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嫂子,這讓襁褓中的侄兒韓子衿怎麼辦?這讓柳伯父柳夫人怎麼辦?

以後,自己還有什麼顏面去面對柳家人?還有什麼顏面去面對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韓尚景?

“不要!”羅殊途仰天長嘯,倉皇一聲,震天動地,眼角溢出了苦澀的淚來。

霎時間,強大怨念讓他走火入魔泛紅了眼,川鎮四起,平波灩灩,衣服再次被撕爛破碎,額頭上張懷玉送他的抹額也被扯開飄進來深不可測的深淵之中。

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自己死前的模樣,被封印於百鬼崖下,聽着衆人宣讀他饕餮般的罪行:

玄門弟子羅氏沐陽,私煉玄冥之法,弒師滅族,暴亂玄門,屠戮仙家,引發血屍慘案,屠殺無辜黎民五萬萬衆,只是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怖屍煉法,化邪祟霍亂蒼生,領四方鬼王欲毀滅天下,孽畜無仁,殘暴至極!欺師滅祖,天地難容,自噬戾氣,反噬其身,幸有玄清祖天師清源君替天行道,推嘉腥氣,斃其命脈。羅氏孽障自吞屍氣,毀身散魂,天理不容,打入漢歸命其永世不得超生!

“玄冥祖師?那個大魔頭?死有餘辜,活該有今天!”

“羅陰啊,這種人就是下賤,害人無數,就該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柳家將他養大,玄門教他法術,這白眼兒狼反倒不知感恩報答,倒是把仙家百門殺個精光,真是噁心!”

“當年就應該讓他自生自滅,救他幹嘛?”

……

謾罵,唾棄,諷刺,排斥……眼前,六門大旗招展,各個都是冰清玉潔的正義之士,打着剷除奸邪的旗號咄咄逼近百鬼崖。

眼前,最要好的師兄刀口吻着自己的淚血,最溫柔的師妹躺在遍野屍骸之中,再也沒有起來。

而他,就在血色屍骸中顛簸。

“韓尚景!爲什麼!你偏要揪着過去不放手!爲什麼!”

“爲什麼?殺了這麼多人,你覺得你洗的乾淨嗎!你活着,就是個錯誤!”

韓尚景的話句句若箭稠,逼得他抱頭,欲撕欲裂,哭泣吶喊着不願追憶過去,歲月無蹤,並不是清源君不願放手,是羅殊途他,自己不願意承認過去罷了,“別說了!韓尚景你給我閉嘴!”

一掌盡力爆發,五臟六腑遇上熊熊大火,三千神佛在玄冥祖師的面前就是蚍蜉螻蟻,曾時少年輕狂,泱起無窮戾氣,生殺予奪,掃盡千里浩蕩,吶喊,是受傷雄獅爆發的吶喊,揚起青絲魑魅魍魎,衣袖招殃。

這一喊,山河震碎,日月無光……

是,他走火入魔,他心術不正,殺了所以對他好的人,刀劍紛亂,踏浪逐風,兩人相望過往成敗,千里長澤山河化爲一片灰燼,四海八荒只剩韓尚景縞素靜默。

飛沙皓雪,長風浩蕩,顯得韓尚景愈發靈秀,斬盡伏魔,唯獨他安忍不動,靜慮深密,百年匆匆而過,而他洗盡鉛華,醉飲前程往事,化鋒華凜冽,留下半生光明磊落。

“羅沐陽……呵,玄冥祖師,你當年屠殺天下的意氣呢?”

山川顛倒,地裂天崩間,羅殊途撕開半里黑暗玄冥幻境,暴起全身青筋,朝着韓尚景甩出陰險一笑,豎起玄韻鬼笛側附嘴邊,鼓掌間流氣運入笛孔之中,“韓尚景……是你逼我的……”

天涯間,二人凌空仇視,生出兩儀四象,玄清玄冥兩股力量相沖而滯,雜然百態混沌間一招定乾坤!

“糟了!”

眼見我帶着墨尚卿就要衝出玄冥幻境,混沌天地中兩股強大的力量在玄冥中撕開了另一個大口子,扭曲時空,將所有人捲進了無形黑洞之中。

“尚卿君!”

我失手未抓穩,和墨羽在無形黑洞中分離了路線。

“擦!”

恍恍惚惚……

等我醒來之時,也不知這是哪裡,更不知道此前發生了什麼,感覺整個身子都不是我的了,揉揉眼睛。

“嘛得?”

這小肉手……這不是我的手,看了眼全身,這……這不是我的衣服!更不是我的身體!捏捏自己肉嘟嘟的小臉,不敢直視眼前,我變成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屁孩?

留着高馬尾,穿着一身……這又是哪個朝代的行頭?像是一身世家公子的模樣,黑金皁靴,麒麟比甲,腰間掛着一塊粗糙的石頭,好奇抓起石頭玩弄?心裡想着怎麼會拿一塊石頭作裝飾?

“小陰,你醒了?”

這是在一架馬車上,車馬勞頓許久,一路顛簸,也不知這是要去哪。好奇跟着這具肉體的思維掀開簾子,睹見外面一片綠水青山,雨澤川林……

馬車外,是一位身着鮮紅飛魚服,頭戴翼善冠,留着鬍子的清秀中年男子,身挎繡春刀鮮衣怒馬,氣宇軒昂威風凜凜,本是嚴肅謹慎的模樣,卻在見到馬車內的孩子的那一剎那,露出滿臉癡笑,親切和藹着詢問是否累了渴了。

“爹爹……”這具身體完全不受我控制,他說的話,想的事皆有其自身的想法,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料想,我這又是附在哪位古人身上了?

“小陰乖……回車裡去。”

“爹爹,抱!抱!”

我半個身子不自覺露出了馬車,伸着稚嫩的雙手試圖去抓夠對面男人的飛魚服,忸怩着不服氣的模樣,憋得面紅耳赤,咿呀急躁卻又夠不着,卻差點被顛簸的路途甩下馬車。

忽得,車內伸出一雙纖細溫柔的手,將我輕巧抱回了車中,擁在懷裡,“小陰乖,馬上就到了。”

“娘,我們去哪啊?”

“去彌州,你柳伯父家。”

彌州!柳伯父!我現在莫不是!羅陰!這……是崇康初年!

外面那個騎着高頭大馬的壯漢,定是錦衣衛指揮使,也是羅陰的生父羅忠義,這馬車內的溫柔女子,便是羅陰的母親羅夫人了,而我們這位還躺在懷中嗷嗷撒嬌的小屁孩,必是日後掀起血雨腥風的玄冥大魔頭……羅陰!

話說,洪荒開闢,化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地乃靈秀青光之所,在山川湖海中,彌州、絕川、清湖、風澤便是鴻蒙混沌中四大神獸的化身,而柳、韓、赤、段四大仙家門第便是駐守在四地的昌黎。

彌州柳氏,乃四大仙家之一,因柳氏世家聚在彌州青龍地,便以青龍做爲家徽,門第服飾更是以青白爲主,取其一清二白之意。

而當今柳家家主柳勁生和錦衣衛指揮使羅忠義乃生死故交,此去,便是要把羅陰託付寄養在柳家。

“羅大人,經久不見!”

馬車停在柳家門口,從裡面走出來柳家夫妻二人。

那柳勁生生的十分俊俏,和羅忠義一般年紀,中等身材,發頂插着青柳冠,身負青龍繡花紋樣,因爲並沒有留鬍子,所以顯得整個人很精神乾淨,但是和羅忠義的氣質不一樣,千丈凌雲之氣的成熟中還略帶着一絲和藹慈眉,親近感十足,也很讓人很有安全感。

可柳夫人就不一樣,看着就氣勢十足,就算青白衣裳再怎麼樸素都遮不住她盛氣凌人的丈勢。

“柳家主!小陰,快喊伯父。”

羅忠義將身後的小羅陰拉出來擺在自己身前。

“伯父恭安。”小羅陰唯唯諾諾,一頓不熟練的操作之後,總算是完成了作揖禮。

“小陰,都長這麼大了!還記得伯父不?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咧!”柳勁生輕巧抱起小羅陰,對着羅忠義感嘆道:“當年小陰可只有只小狗仔在這麼大,你看看,現在都長成男子漢了!哎,歲月催人老啊……”

羅忠義羞愧一笑。

柳夫人逗弄着小羅陰,兩個還沒有過孩子的人,一下子碰到這團稚嫩的生命,不禁是羨煞柳家衆人,緩過神來,瞟了柳勁生一眼,“柳家主,把客人撂外面完事了啊?

“哎呀你看我這腦子,把大家晾在外面喝西北風了這是!快進去!有事兒屋裡說!”

四人相扶互訴家常往事,柳勁生則抱着小羅陰穩重踱進家門,進了大堂,各自入座獻上各類瓜果茶點。

羅忠義面色沉重,看似是有心事,提前遣走了小羅陰,“小陰,你先外面玩去,切記!不要幹壞事!”

“好!”

小羅陰照着父親的意思,一蹦一跳離開了詭異氣氛的大堂內,樂呵呵徑直跑向屋外,此刻,他還不是玄冥祖師,更不是殺人魔頭,什麼都不懂,只知道玩,他有家,有幸福的生活,有愛他的父母。

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溫馨的時刻。不掛念曾經,不期待將來……

待羅陰前腳剛走,羅忠義蹙眉轉身,大堂的氣氛突然沉重陰肅起來,“柳家主……羅家……危在旦夕……”

說着,從懷中抽出一樣東西,震驚了柳家夫妻,柳勁生支支吾吾點着這片塊狀東西,“這!怎麼會這樣!爲什麼!爲什麼是羅家!”

漫步在後花園的石子路小道之上,羅陰一會兒採花,一會兒逗螞蟻,笑得打滾,可是過了一會兒,卻覺得無聊至極。桃李飄零,他就躺在樹蔭下想象着樹葉的錦纜牙檣,嘴中翹起一根青草,學起街巷流氓的模樣翹起二郎腿哼着小曲兒。

怎麼?滿目的陽光卻被一片陰影籠罩着,揭得羅陰一下子從美夢中甦醒,撥開眼皮子朝着大樹上瞧去,驚喜大呼道:“紙鳶!”

“喂!小屁孩!不要動我的紙鳶!”

一堵圍牆之上,斜坐着一個俊秀少年,也就比羅殊途大出五六歲的樣子,穿着柳家的青白衣裳,腳上穿着一雙沾滿泥漬的白鞋,滿臉傲氣輕狂的模樣,幼稚中裝作小大人的成熟,雙手交叉傲嬌睹視樹下的羅陰。

“那是你的紙鳶嗎?我能玩嗎?”羅陰迫不及待,瞪着一雙靈光的大眼睛,躍躍欲試想要爬上大樹,滿是期待。

“你是哪家的小屁孩?怎麼會到柳府來?說!是不是小偷!”

“我不是小偷!我叫羅陰!我不是小偷!是柳伯父要我來的!”小羅陰慌張着連連搖手,生怕眼前的少年把自己抓了去。

“柳?難不成你也是柳家人?可你爲什麼不穿青白衫?”

“我姓羅……我不是柳家的。”羅陰解釋道。

“那你就不能玩柳家的紙鳶!”

少年敏捷翻過牆頭,一躍而下。

“可是我真的很想玩!”羅陰急得跺腳,淚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轉,嘟起小嘴巴哇哇大哭。

少年見自己把小屁孩弄哭了,不知所措,着急着抓住無處擺放的雙手,低頭嫌棄道:“小屁孩煩死了!給你玩給你玩!”

“真的嗎!”羅陰瞬間收起淚水,破涕爲笑。

“除非……你去樹上把紙鳶拿下來,我就給你玩。”

爬樹……可是,羅陰才五歲,他根本就不會爬樹啊……

“我……”

“行不行啊你?”

“我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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