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灰衣女子,如果江楓在場,恐怕會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正是江楓日思夜想,分離了二三十年的愛妻。
也正是月神教青月一脈上一代聖女徐夢。
二三十年的時間,拉遠了徐夢和江楓的距離,卻始終無法將徐夢的心思從東方王國拉回來。
她幾乎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思念着遠在他方的丈夫,思念那個襁褓中就沒有母親的孩子江塵。
徐夢悽然一笑,彷彿喃喃自語着：“璇兒,孃親是偏心啊。孃親一直只能陪伴在你身邊。你的兩個哥哥,一個在襁褓中就沒了母親。一個在十二歲的時候,就被人生生趕出月神教。在外面自生自滅,如今更是不知道流落何方。你說,孃親是不是偏心？”
這少女,乃是青月一脈新一代聖女,名叫徐青璇,被人尊稱爲青璇聖女,是這一代月神教最傑出,天賦也最高的聖女。
青璇心如刀割,她知道母親這些年已經將思念親人的情緒,演變成一種心魔,任何人也不可能讓她從這個心魔中走出來。
除非,除非有朝一日,母親能和父親相遇。
對那個從未謀面的父親,徐青璇雖然也時不時會產生一些好奇心。不過整個青月一脈的所有人,上到給她傳藝的人,下到她的一些禮儀老師,甚至是下人,都會給她洗腦。
說她的父親是世俗卑賤的血脈,是月神教當初將她們母女從骯髒的世俗拯救出來,與那卑賤的父親脫離關係,沒有在世俗中沉淪。
這種洗腦,對於徐青璇來說,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作用的。
她也時不時產生一些疑問,是不是父親真的有那麼糟糕？
可是,如果父親真的那麼糟糕的話,爲什麼母親這麼多年來,始終對他念念不忘？
所以,徐青璇心中,父親是一個矛盾體。既有被人抹黑的一面,也有母親向她形容的一面。
有時候,徐青璇也想,如果能見到父親就好了。這樣的話,心中所有疑團就全部能解開了。
至於哥哥
遠在東方王國的那個哥哥,徐青璇從來就沒有任何概念。只覺得那是一個卑微到幾乎可以忽略的地方。
而另外一個孿生哥哥,雖然只比她大了一刻鐘,雖然都是在這月神教出生的。可是她見到那個哥哥的次數,也是少的可憐。
自從她的血脈測試後,她就被保護起來,像公主一樣被保護起來。
而他的孿生哥哥,血脈測試後,就像一堆垃圾一樣被人拋棄。
從那以後,他們這對孿生龍鳳胎,命運就截然不同了。久而久之,徐青璇對這個孿生哥哥,也就沒有多少印象了
畢竟,她很小的時候,就和那個孿生哥哥分開了。自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面,所以印象也是幾近模糊。
可是,她也知道,在母親心中,那是她的兒子,那是她的骨肉。看着自己的骨肉被人隔離,丟出月神教,趕出霜月城,讓他流落在外。這對一個母親來說,無疑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事情。
徐夢一度想逃離月神教,去尋找自己的兒子,去尋找自己的丈夫。
可是,月神教根本不允許她離開半步。起初幾次嘗試,她還能離開月神教的山門。
到後來,她連青月一脈的地盤都走不出。因爲她好幾次逃離行動,已經被青月一脈列爲重點盯防對象。
她也從當年的聖女,成了青月一脈的恥辱。
一個對卑賤血脈念念不忘的月神教聖女,那絕對是墮落的聖女,絕對是月神教的一種恥辱。
如果不是徐青璇的緣故,恐怕徐夢會被直接處死都說不定。
對青月一脈來說,有了徐青璇,徐夢就基本上沒有任何價值了。所謂的聖女傳承,也就無需徐夢這個多餘的人了
她現在唯一的身份,就是青璇聖女的生身之母。如果不是這一層身份,她在青月一脈根本沒有立錐之地。
不管外界如何嫌棄徐夢,如果貶低,如何瞧不起徐夢。徐青璇對母親,卻是從未有過任何輕視或者疏遠。
徐青璇雖然從小到大接受過無數次洗腦,甚至不少人都告訴她,她的母親是一個不潔之人,是月神教的恥辱。
可是,徐青璇從徐夢身上,一脈傳承了她的善良和單純,並沒有被這些洗腦,便丟失了天性。
母女之間,血脈相承。血脈骨肉的情感,也超越了各種誹謗和中傷。
見到母親傷心的樣子,徐青璇也是心如刀割,安慰道：“孃親,你再等等,等璇兒登上了教主大位。到時候,青月一脈,沒有人可以對你禁足,也沒有人可以軟禁你等那時候,孃親你想去哪裡,璇兒就送你去哪裡……只要孃親過的開開心心,璇兒便知足了。”
徐夢微微一笑,女兒長大了,也懂事了。徐夢也很欣慰,女兒雖然每天都被人洗腦,但本性不失,這一點尤爲難得。
見到女兒這麼乖巧,身爲天之驕女,卻沒有迷失本性。這一點,讓徐夢在女兒身上看到了自己。
輕輕撫摸着女兒的面龐,徐夢看到女兒的模樣,便彷彿看到了自己當年在東方王國江瀚領地和江楓新婚燕爾的日子。
那時候,徐夢的年紀也如女兒現在一般大,樣子也是一般年輕。只是,自己的氣質會柔弱一些,而女兒的氣質中多了幾分英姿。
“璇兒,你快去吧。莫讓你的師尊等得急了。”徐夢柔柔地摸着女兒的秀髮,一臉愛憐道。
“你莫吃你父親的醋,也莫吃你兩個哥哥的醋。孃親想念他們,但也愛你。你們中任何一人,都是孃親的心頭肉,少了誰,孃親都會想,一直想,想到心痛,想到癡絕。”
徐夢輕輕幽嘆。
徐青璇很懂事地點點頭：“孃親,璇兒知道你對父親的愛。或許別人不懂,但孩兒卻懂。孃親的身世,不是你選擇的。可是對父親的愛,卻是孃親自己選擇的。他們總說你是月神教的恥辱,可是他們爲什麼不捫心自問,當初如果不是他們,你怎麼會流落到世俗之地？又怎麼會有今日這些傷心之事？”
徐青璇還是非常明事理的,在這件事上,也很爲母親打抱不平。
“好孩兒,你能理解孃親,孃親便是死了,也能瞑目。只是,你心裡也別嫌棄你的父親。若沒有他,也沒有你。他終究是你的生身之父。不管別人怎麼貶低他,如何鄙視他,都改變不了這一點。而且,孃親可以告訴你,你父親的出身雖然低,但他卻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他可以爲自己心愛的女人拼命。這一點,你要記住。他日你若遇到這樣的男子,便一定要珍惜,要抓住。你要記住,哪怕是這個世界最強的那些男人,他們也未必願意爲自己心愛的女人拼命。一個男人,實力和出身,未必是他自己能夠選擇的。但是勇氣和態度,卻是他自己可以選擇的。璇兒,你還年輕,總有一日,你會明白孃親這番話。”
徐夢這番話,多少有些離經叛道。
因爲,她現在說話的對象,是月神教的聖女,是絕對禁止談情說愛的。月神教的聖女,除非是確定無法入選教主候選人,才能婚戀。
否則的話,是絕對不能談情說愛的。
青璇聖女嫩臉微微一紅：“孃親,這些話,可千萬不能叫師尊聽到。不然的話,她又該生你的氣啦”
徐夢淡然一笑：“我教育我的女兒,她生什麼氣？”
“好了,璇兒,你快去吧。你再去的晚了,她就真該生氣了。”徐夢輕輕推了推徐青璇的肩膀。
徐青璇輕輕嘆息：“娘啊,璇兒再陪你一會兒。師尊這些日子,也是忙碌的很。月神教的傳承寶樹,出了一些問題。這些日子,宗門上上下下,卻是忙的焦頭爛額,卻是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徐夢根本不關心這些,月神教的事,她是半點都不想聽。
她唯一感興趣的,就是來自十六國聯盟的消息,來自東方王國的消息。
可是,東方王國這種小地方,整個斜月上域恐怕都沒有幾個人知道。至於十六國聯盟,那也是偏遠小地,誰會去那種地方？
徐青璇也知道母親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嘻嘻一笑：“娘啊,過些日子,我央求師尊,帶你下山去兜兜風,你說好麼？”
徐夢搖了搖頭：“不去了,你師尊回頭又得罵你。娘不想自己的女兒被人罵。你要是有心,等你入世修行後,去萬象疆域,去十六國聯盟的東方王國,打探打探江瀚領地的消息。”
徐青璇聞言,面色有些異常。
其實,這個事,她還真的去通過其他渠道去打聽過。可是打聽的消息,卻讓她吃驚莫名。
江瀚領地還在,但是那地方早就不是江家的地盤了。江家的血脈,走的走,死的死,也早就在江瀚領地消亡多年了。
只是,這些消息,徐青璇哪敢告訴母親？
母親這些年一直撐着,唯一的心念就是來自江瀚領地。如果讓她知道父親和那哥哥很有可能已經不存於世,只怕母親當場就會崩潰。
徐青璇知道,一個人的信念崩潰後,生命之火也會很快就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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