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大的圖書館很是不錯,在這個城市的幾所大學裡是出了名的有情調。原質木紋的桌椅,大大的通透的落地玻璃窗,連頭頂的燈光據說都是請了國外知名的照明設計師規劃過的,低調、柔和,讓人莫名有一種安靜溫暖的舒適感。
此刻,花籬正低着頭,手裡捧着一本黑色封面才薄薄幾頁的童話書,蜷在凳子上正看得入迷。而葉尚修則隨手翻着一本流形理論,安靜地、帶着恬淡的笑意……看着身邊的人。
紅袖添香好讀書,便是如此。
“對了,你怎麼會有興趣看書了?”
還……《天鵝湖》?
不過在他眼裡旦凡能讓花籬耐下性子看得如此津津有味的,那必然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書。
“還不是爲了你。”花籬一甩手放下書,揉了揉痠痛的脖子說道,“你答應了在這次校慶活動裡出演那個話劇——天鵝湖。哦……也不知道教導主任怎麼想的,說是男主角已內定,女主卻要全校公開甄選,還一本正經搞了校內海選TOP榜。你也知道本姑娘天生麗質難自棄,當選是分分鐘的事情,所以我自然先要熟悉熟悉這劇本啊。”
“你看這個沒用。”葉尚修的神色莫名有些怪異,微微頓了頓,才又說道,“這次的劇本聽說是新寫的,和原著完全不一樣。”
“噢?”
見花籬瞪大眼睛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葉尚修也不忍拂她興致。
“新編的故事說的是那個王子齊格弗裡德從小就和領國白天鵝國的公主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玩伴,他的母親告訴過他,如果不出意外,成年舞會上就會宣佈他與天鵝公主的婚事。”葉尚修目光微頓,繼續說道,“可是舞會上,王子遇到了另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有一頭墨色的及地長髮,還有着一雙黑玉一般的瞳孔,那瞳孔裡倒映着琉璃的光彩。所以,王子就莫名地被吸引了,因爲那個身穿黑色羽衣的女孩……那個女孩幽暗得就像一場化不開的夜色一樣,或許是因爲好奇,或許……是因爲別的緣故吧,總之,王子就邀請了那個女孩跳舞,並稟告他的母后,他已經找到了自己要娶的人。”
“後來呢——”花籬不知不覺合上了手中的書。
“新故事的第三幕是白天鵝公主推開王宮的大門走了進來,她當衆說出原來那個穿着黑色衣衫的女孩是一隻黑天鵝,是擁有邪惡法力的巫師的女兒。”葉尚修的目光突然流露出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幽鬱,“然後,巫師突然來了,他帶走了他的女兒,同時又對白天鵝國的公主施了巫術。”
“哪種巫術?是讓那白天鵝公主變得又醜又挫?”
“差不多吧。哎,怎麼你好像……反倒是不怎麼喜歡那個白天鵝公主?”葉尚修寵溺地笑了笑,倒也不再多說什麼,繼續把故事講了下去,“那天,陰鷙的巫師還偷偷留下了一把匕首,說要解開巫術只有一個方法,就是白天鵝公主必須手刃王子,自己才能得救。”
“哇塞,這巫師的心理也太陰暗了吧。”花籬撇撇嘴,“後來呢?白天鵝她——”
“白天鵝公主當然選擇了自救咯……於是,她假裝要跳崖,把王子引到了懸崖邊,然後……一刀殺死了王子。”葉尚修悠悠說完纔看了一眼花籬,問道,“聽完後你還想演這個女主角嗎?”
“我比較想演黑天鵝。”花籬眨眨眼,一本正經說道。
“哦?爲什麼?”
“因爲你演王子嘛,所以不管是不是女主角,我只想演那個可以和你最終走到一起的人。”花籬纔不管丟不丟臉,沒臉沒皮藉機表白。
我只希望是那個可以和你最終走在一起的人。
聽她這麼說着,葉尚修的脣邊一點一點浮起一層暖融笑意。
“對了,天鵝湖原本不是個挺美好的故事,現在這篇喪心病狂的腳本到底是誰給整出來的?”花籬敲了敲手上的繪本問道。
“本次校慶的贊助商唄。”葉尚修直了直身子,目光一挑看向窗外。
此刻,窗外下着雨,滴滴答答敲打在玻璃窗上,細細的雨水一道道急速滑下,將窗外的景色切割得零零落落,有淡淡的霧氣升起模糊了視線,讓人生出一種仿若隔世的錯覺。
“你說是……境?”花籬一聽,頗有些意外。
“嗯。聽說他是AFI導演系碩士畢業的,而且……這次據說除了會幫着排戲,還會親自出演其中一個角色哦。”葉尚修轉過頭,把玩着手中的圓珠筆說道。
“這麼年輕……難道他和你一樣是跳級的,不過境看上去比你還小哎。”花籬嘀嘀咕咕說自言自語說道。
“境……這個人的確是有些古怪。”葉尚修修長的手指輕輕釦着桌面,蹙着眉頭說道,“我查過AFI這些年的學生名單,可裡面似乎並沒有他。”
“哇塞,你,你該不會是黑了人家網站吧?”花籬瞪大眼睛,嘴角抽了抽,然後神奇地偏移了話題,“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境他買了假學歷,他,他在……裝B?”
葉尚修揉了揉頭,實在是理解不來花籬的腦回路。
半晌,纔像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對了,前兩天外婆來電話,說讓我們以後多過去玩。”
“嗯,我也很想外婆呢,還有鎮子上那些好吃的。”
“凌煙樓呢?你覺得凌煙樓好玩嗎?”
“什麼……凌煙樓?”花籬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說鎮口那棟塔樓麼?這次沒來得及去,那下次再去玩的時候我一定要帶着我好好逛逛。”
果然……果然她對那個地方也是完全沒了記憶。
葉尚修皺起眉頭,身側的手重重握了握口袋裡的手機。
手機裡保存着前些日子一起去小鎮遊玩時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張顯得頗爲奇怪。拍攝的時間似乎是夜裡,天上的月像雲是被什麼遮了,但幸好還有淡淡的星光,照片裡是一棟古色古香的的八角樓,葉尚修認得,那是他小時候常常去玩的地方,曾經它做叫——沄樓。
照片看起來像是自己隨手拍的,有花籬和花筱,還有一個淡淡的模糊的看起來卻有着幾分莫名熟悉的側影。
那個側影——
直到兩天前,在圖書館陳列廳裡看到那張照片和那個人的時候才突然驚覺到手機裡那個側影居然是……那個叫做境的少年。
那天,那個有着好看眉眼的少年施施然回頭,柔和的側顏,明澈的笑容,目光相觸,又各自別開,像是從未相識,又像是……心照不宣。
所以,當教導主任突然提出要他來參演校劇的時候,他竟然並不感到突兀。
因爲看來在他身上的確是發生了某種奇怪的事,目前似乎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所以,這或許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揭開這一切迷局的機會。
“花籬——”
“嗯?”
“不要去參演這部校劇好不好?”忽然壓低聲音,難得輕聲軟語,半哄似地對着花籬說道。
“好。”她順着他的目光,便鬼使神差一陣猛點頭,一口允諾下來。
答應下來,花籬才覺得有些後悔,似乎對於葉尚修,她總是缺了那麼點兒抵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