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中央仙域,無名星域。
青山綠水之中,錯落有致的點綴着原木搭建而成的宮殿樓閣。這些建築物古樸而素雅,一樑一柱都妙趣天成,和四周山水地勢完美的融爲一體,儼然自然生成一般。
一座懸浮在半空的山峰半腰處,一座宮殿門口,渾身被暗金色鎖鏈捆得結結實實的第一至尊盤坐在地,兩名面色冷厲的高大青年站在他身後,雙手死死的按在他的肩膀上。
這兩位身穿白色粗布長衫的青年頭頂隱隱有云煙環繞,裡面有三五朵紫色蓮花載波載浮,周身氣息含而不吐,和四周天地好似格格不入,卻又好似和四周天地融爲一體,那種錯異的感覺讓尋常仙人只是望一眼,就很有可能道心大亂仙魂崩解而亡。
大殿的正門敞開,第一天盤坐在一張小小的方桌邊,正在和另外一名周身有無量紫氣毫光噴射而出,雙眸開闔間隱隱可見日月更替、潮起潮落等諸般異象的老人對弈。黑白子在棋盤上只是落下了三五十粒,但是兩人坐在這裡對弈已經超過了五年。
五年時間,兩人落子如此稀少,而第一至尊也被兩個青年人按在地上,盤坐了五年。
‘啪嗒’一下,第一天手上一粒黑色棋子投在了棋盤上,他終於開口了:“如此咄咄逼人,總歸不妙。第一家,纔是我諸宗之本,爾等行事之前,總要徵詢我這家主的意思。”
和第一天對弈的那老人隨手丟了一粒白色棋子在棋盤上。他不緊不慢的說道:“些許小事,何須家主大駕?本家主脈迴歸,我等自然是歡喜的。但是我族這些年來,也立了自家的規矩,有些規矩沿襲已久,家主也是不好破壞的。”
第一天眯着眼看着對面的老人,他淡然道:“我有破壞規矩?”
老人笑吟吟的拍了拍袖子,輕描淡寫的說道:“那雜種,那孽障,就不該活。”
盤坐在地上的第一至尊突然怒嘯一聲。他頭頂一道金燦燦的光芒衝起來有近百里高。他雙臂用力一振,身上的鎖鏈‘噹啷’巨響,兩個雙手按在他肩膀上的青年措手不及之下,硬是被他震得身軀一晃。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和第一天對弈的老人回過頭來。森嚴的向那兩個青年瞪了一眼。輕聲呵斥了一聲‘廢物’。
兩個青年臉色一陣陣的發白,他們大步上前,一把按在了第一至尊的肩膀上。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壓住了他的身體。與此同時,他們還施展仙術,調來了這一方星空八十一條山川祖脈的恢弘巨力壓制在了第一至尊的身上,直壓得第一至尊渾身‘咔咔咔’直響。
第一至尊被那山川祖脈巨力壓得喘不過氣來,他艱難的俯下身體,渾身骨節錯動,五臟六腑都被壓得快要碎裂,頭頂隱隱有一絲絲的真火噴射出來,皮膚下無數細細的血管爆裂,讓他的皮膚變得好似煮熟的大蝦一樣通紅。
第一天眯了眯眼睛,他淡然道:“不要忘了,至尊乃我族未來的全部希望所在,若是他傷損了一二,我們對上面也不好交代。莫非,你能承受那幾位老祖宗的怒火?”
和第一天對弈的老人微微一愣,沉默了一陣,他突然笑了起來:“如果他真是我族未來的全部希望,或者說,按照當年的那個預言,他是我族唯一的希望所在,那麼些許挫折,這點壓力,對他來說算得了什麼?”
頓了頓,這老人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再者,那些老祖宗,嘿,有多少年沒有從他們那裡得到隻言片語的諭令了?多少個量劫,我們沒有得到他們那裡傳來的消息了?或許,那所謂的預言,僅僅是某些老人臨死前的囈語,當不得真的。”
第一天勃然大怒,他身上一股可怕的氣息噴涌而出,將大殿內的一切陳設都碾成了粉碎。狂風呼嘯着席捲整個大殿,吹得他和那老人身上的衣袂翻飛,大殿都隱隱顫抖起來。
第一天怒喝道:“嬀旌,你好膽!”
嬀旌淺淺一笑,他隨手一指,一道流光從他指尖飛出,瞬間繞着整個大殿轉了一圈。那些被第一天的威壓碾碎的物品,就在這一道流光中全部恢復了原樣。第一天的身形微微一震,他怒視嬀旌,卻再也無法開口說話。
這是扭轉時空,強行逆轉時間的無上大能。就算是在大羅金仙中,能夠掌控時間和空間的存在也是極其稀少的,嬀旌擁有如此神通偉力,如今的第一世家中,就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
雖然仙界嬀家只是第一世家的一個分支,嬀旌從本家輩分上而言,他是第一天的多少代重孫子級的人物。但是現在第一世家的實力不夠強橫,嬀家卻是仙界有數的龐然大物之一,面對嬀旌炫耀的武力,第一天在嬀旌面前就無法挺直了腰桿。
哪怕第一天是第一世家的家主,是名義上嬀家和其他若干分支的主宰,但是這裡是仙界,並非鴻蒙本陸。無數歲月的流逝,當這些分支的掌權者真正不想給第一天面子的時候,第一天能說什麼?
“好膽?”嬀旌頭頂一道紫氣沖天而起,紫氣中九朵直徑三尺六寸的二十四瓣紫色蓮花緩緩盤繞着。每一朵紫色蓮花的二十四瓣花瓣,都代表了一條完整的天道法則。換言之,嬀旌這位九品大羅金仙,他完美掌控了二百一十六條完整的天道法則,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概念。
尋常九品大羅,每一朵紫蓮無非是象徵着一條天道法則之力,像嬀旌這樣,完美掌控二百一十六條天道法則,就證明在同等的道行、法力修爲的前提下,嬀旌的實力是其他九品大羅的二十四倍。
威嚴、肅殺、古老、不容侵犯的凜凜仙威從嬀旌身上擴散開來。強迫得第一天這個名義上的家主不由自主的彎曲了腰身,緩緩的匍匐在了嬀旌的面前。
“我的確是好膽。”嬀旌倨傲的俯瞰着第一天,低沉的冷笑道:“你能耐我和?鴻蒙本陸或許只過去數千數萬年時間,但是這仙界,已經過去了無量量劫。我不知道什麼末法重劫,我也不知道什麼末法時代,我也不理會什麼本家的遠大圖謀。”
“我只知道,嬀家現在的一切來之不易,嬀家現在的基業,是一代一代的先祖赤手空拳打拼出來。嬀家現在擁有的。不容你們這些莫名其妙的旁支末系的族人來分享。”嬀旌冷聲道:“給了你們一點好處,你們拿了,就應該知足。至於其他的,你們乖乖的聽我們吩咐就是了。”
“你!”第一天氣得面紅耳赤。他的額頭上一根根的青筋暴跳了出來。他指着嬀旌。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就是我。”嬀旌嚴肅的看着第一天,他冷聲道:“你們籌謀的那些事情,有一些是嬀家想要做的。所以能成功,比如說屠滅龍家和他的盟友家族,這對嬀家有好處,所以我們就做了。但是還有一些事情,那些莫名其妙的妄想,我們不樂意。”
“我們不樂意,所以你們就不能做。”嬀旌昂起頭,用鼻孔朝着第一天噴出了兩條冷氣:“總而言之,在我圈定的範圍內,你們可以隨意施爲。但是在我圈定的範圍外,你們敢胡來,你們就得付出代價。”
狠狠的並指點了點第一天的鼻頭,嬀旌厲聲喝道:“那個殷血歌,混血半妖之軀,哪裡有資格成爲本家的繼承人?他必須死,他死了,嬀聖就頂替他,成爲本家的繼承人。本家傳承的印璽……”
說到最後幾個字,嬀旌低下頭,深沉的看向了第一天:“據說,本家傳承的印璽,在你掌握中?”
第一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嚴肅的看着嬀旌,冷聲道:“你圖謀的,是本家的正統傳承?嬀聖,是你的孫兒,你想要讓他,入主本家?”
嬀旌淺淺一笑,笑得很是風輕雲淡,笑得很是飄逸出塵,笑得很有道高德隆的名人雅士的風範。他輕輕的笑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我不想太過於逼迫你,但是你忘了那個混血的妖孽,把嬀聖當做本家的繼承人看待吧。事情,就這麼定了。”
嬀旌笑得很開心,笑得很愜意。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丁點兒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借用一點點手段,抹殺殷血歌這個混血妖孽,讓自家嫡親的孫兒成爲本家的繼承者,掌握那據說可以號令本家所有分支血脈的傳承印璽,那麼嬀家的實力能夠膨脹多少呢?十倍?百倍?還是千倍萬倍?總歸有好處的吧?
現在的嬀家在仙庭,明面上就有一尊仙帝是嬀家的族人,是嬀旌的大兒子。而暗地裡,還有一尊仙帝是嬀旌的兒子,雖然只是一個私生子,但是依仗着嬀家的勢力,嬀旌依舊將他推上了仙帝的寶座。
如果能夠將本家所有的分支血脈的力量全部聚集起來,或許整個仙庭都會被嬀家掌控?
到時候他嬀旌就是仙界的無冕之王,他就是仙界的主宰,從此他就能調動仙界所有的力量橫掃鴻蒙三界,橫掃鴻蒙大世界的億萬小世界,成爲周天真正的主人。
這纔是他嬀旌心中的宏圖偉業,在這樣的豐功偉績面前,區區一個殷血歌的死活,根本不值什麼。
一刻鐘後,第一天和第一至尊站在一座小山之巔,兩人的臉色都無比的難看。
“這就是本家的族人?”第一至尊怒極瞪着第一天:“他們就連本家淵源傳承都徹底遺忘。他們只癡迷於現今擁有的全是風光中,他們連先祖的遺命都徹底丟棄了。這樣的人,還能算是本家的族人?”
第一天沉默了許久,他才悠悠嘆息道:“本家當中,依舊有忠於本家的好人。只是這嬀旌,還有他代表的一些族人,他們實在是太過於癡迷現在的權勢地位了。要知道,他們都是仙人。”
“仙人。不是人。”第一至尊冷眼看着第一天。
“仙人,不是人。但是他們是本家族人。”第一天眯着眼,眸子裡閃爍着危險的光芒:“但是這不是我們需要的麼?嬀旌他們的野心,可以爲我們所用。只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需要付出一點點犧牲,付出一點點耐心。甚至,偶爾要忍受屈辱,但是,這一切的犧牲都是不可少的。”
“包括,他們圖謀血歌?”第一至尊雙手握拳。拳頭捏得‘咔咔’作響。
“包括。他們圖謀血歌!”第一天深沉的看着第一至尊,他壓低了聲音,沉聲喝道:“忍耐,謹記。忍耐。你以爲。單純是嬀旌他們想要滅殺血歌麼?除了嬀旌。還有其他人,還有那些,那些……”
“那些忠於本家使命的‘人’。他們也想要血歌死。”第一至尊譏嘲的看着第一天:“如果我連我自己的孩兒都保不住,我還有什麼臉面去……”
“閉嘴!”第一天怒視第一至尊:“他被送去神煌戰場,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我們已經盡力!”
第一至尊也猶如鬥雞一樣盯着第一天,他想要咆哮一些什麼,但是他還沒能咆哮出聲,一朵慢悠悠向這邊飛近的青雲,卻打斷了他和第一天之間的對峙。
青雲上,站着一個生得風流倜儻、仙風道骨的俊美青年。他手握一根白玉簫,身穿一裘寬鬆的白色道袍,頭頂一片青光升騰,青光中可見九朵三十六瓣金蓮載波載浮。
青年身後,侍立着八名面容姣好、身材窈窕剔透,都可以用國色來形容的小丫頭。她們的年紀也就是十三歲到十四歲的模樣,而且這是她們的真實年齡。雖然年紀幼小,可是她們周身仙光縈繞,道氣升騰,分明都是修成了天仙正果的實力。
八個小丫頭手裡捧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諸如酒樽、果盤、香爐、水盆之類的玩意兒,一個個眉開眼笑的看着那青年,眸子裡充滿了濃情蜜意,儼然是一縷芳心全部系在了青年的身上。
“嬀聖!”第一至尊沉沉的呵斥了一聲。
“父親大人。”青年嬀聖,也就是仙界嬀家現任家主嬀旌的嫡長孫嬀聖笑容可掬的向第一至尊行了一禮。
“你叫我什麼?”第一至尊詫異的掏了掏耳朵,瞪大了眼睛盯着嬀聖。
“父親大人!”嬀聖笑容可掬的看着第一至尊,不溫不火、溫文爾雅的笑道:“祖父大人說,從今以後,嬀聖改名第一聖,過繼在父親大人膝下,從此,大家就真正是一家人了。”
第一天沒吭聲,他揹着雙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嬀聖很是雍容的笑着,他向第一天笑問道:“老祖宗怎麼了?莫非對嬀聖有何不滿的地方?如果嬀聖哪裡做得不對的,還請老祖宗多多教誨。不管老祖宗任打任罵,都是應該的。”
第一天沒吭聲,他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第一至尊則是圍着嬀聖轉了幾圈,然後他突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你是我兒子?”
嬀聖正兒八經的看着第一至尊,他笑盈盈的朝第一至尊拱手行禮道:“父親大人,聖兒從今以後,就是您兒子了。”
“可是,我沒幹過你老母啊!”第一至尊的紈絝本性突然發作,他指着嬀聖大笑道:“你老母生得什麼模樣,牽過來讓老子看看,如果她長得還算是個人樣兒,老子就當老子被人糟蹋了,豁出去幹她一夜,否則我怎麼算是你親爹呢?”
嬀聖呆了呆,臉上一抹紅氣閃過,但是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他笑盈盈的看着第一至尊,壓低了聲音溫和的說道:“父親大人有如此想法,也是應該的。但是聖兒的生母並不在家中,想要讓母親大人過來侍奉父親大人您,一時半會卻是難以做到的。”
“她去哪裡了?她是你老母,就是老子的女人,她不在家中侍奉老子,她跑去哪裡賣弄風騷去了?”第一至尊,是擺明了要侮辱嬀聖,侮辱嬀聖真正的父親,所以他的話是越發的難聽惡毒了。
嬀聖依舊是笑得風輕雲淡,笑得斯斯文文的大有君子之風:“母親大人的師尊是妙香軒逸道祖,她老人家這些年,一直在道祖座下聽講,一時半會是難以回來的。”
微微一頓,嬀聖眯着眼笑道:“如果父親大人的確缺少人侍候,聖兒的幾個姨娘,卻是聖兒一句話,就能送到父親大人面前的。只是那幾個姨娘蒲柳之質,唯恐父親大人不歡喜。”
第一天和第一至尊的臉色同時變得極其難看。
第一至尊深沉的看着嬀聖,冷聲道:“你的姨娘?”
嬀聖笑得越發的燦爛了,他恭謹的向第一至尊拱手行禮道:“就是孩兒那幾個弟弟妹妹的親生母親。她們也都是出身仙族豪門的大家女兒,雖然都已經生兒育女了,但是依舊是秀色可餐,頗有幾分少婦風韻。若是父親大人您有興致,不如聖兒這就陪您去賞鑑一二?”
第一天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第一至尊則是指着嬀聖的鼻子,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好兒子,果然是老子的好兒子!哈哈哈,好,好,好,很好,好得不得了。嘿,乖兒子!”
嬀聖急忙恭謹的應了一聲:“父親大人有何吩咐?”
第一至尊和第一天對視一眼,眸子裡同時閃過一抹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