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茫茫大山中多了四道身影,爲首之人正是李修和李若乘,其次是乾癟老叟和錢不缺。
由於吾氏先祖法壇乃移動型傳送陣,沒有座標的前提下,虛空幻影難免偏離預測,事實果然如此。李修二人原本決定繼續北上,去九百里外找尋天火島祭煉銀河圖和九鼎,然而爲了躲避仝霸的追蹤,他們激活了兩次法壇,被傳送到茫茫大山之中,不敢再進行第三次傳送,一路只走深山老林,朝北而行。沒有浪費體力,也須在途中調息療傷,故而用了三日也才走了將近兩百里。如非如此,以李修的速度,九百里也不過一兩個時辰就能抵達了。
這三日,在李修的幫助下,李若乘已經恢復了五六成功力,乾癟老叟則要慢一些,精神依然萎靡不振,錢不缺倒是恢復如初,修爲還精進不少。
這一天,他們渡過一條流沙河,之後便正北而行,途中明顯感受到多了很多煙火氣,還看到了很多村落,有的村落比較繁華,還有商鋪,藥鋪,鐵匠鋪,茶館,酒樓等,一派熱鬧景象,村落裡不時還會出現一些金丹期的強者,都是在刀口下舔生活的那種彪形大漢,身上散發着血腥氣,也能看到穿着異服的商旅往來等等。李修自從上了吾峰之後,便潛心修煉,再也沒有接觸過這種景象,一時間倒是讓他有着不一樣的體會。
“李修,你說你沒有殺我師尊,卻又不肯放我走,是何緣故?”錢不缺已被解開禁制,但李修要求他暫時不能離開,他知道李修的厲害,不敢反抗,擔心小命難保。不過這不代表他就會服從,一路上都是惡語相向,惹得李若乘都起了殺心,這種人若是以往,她保準會立馬施展魔功,一口吸乾他一身的真元,給他剩一張人皮!
被破壞了氣氛,李修也是目光微微一凝,道:“錢不缺,如果是我殺了張長老,是不可能留着你到現在,這個道理你怎麼就想不明白?”
“哼!”錢不缺不爲所動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不過是想得到我的造化,和那仝霸乃一丘之貉!”
“錢不缺,別的不說,此刻你嘴裡不屑那仝霸,當初爲何卻又要對他跪拜?拜他爲師?須不知你那一跪,使你的氣運起了變化,損失大了去了。”李修道:“如果我沒有看錯,末法時代要想打破生死玄關,爭奪氣運是一條康莊路徑,不止仝霸在做這樣的事情,匡若虛也是此道高手,尤其是匡若虛,參與過朝代的興衰更替,後來他又在俗世間化身各種身份,挑起一些強大的隱世古派的紛爭,甚至連一些財閥和士族都不放過,白馬湖江家就是最好的例子。錢不缺,要不是你有一個好師尊,你的死活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我讓你跟着我,那是因爲我有辦法讓張魯直復活過來,至少可以讓他恢復靈體,到時候你我之前的所謂恩怨,便可自行化解,那時你如想再去天柱峰找仝霸,我也絕不攔你!”
“這可是你說的!”錢不缺憤憤不平!他其實也覺得李修說的有點道理,自從他拜了仝霸爲師之後,修行起來,再也沒有了最初那麼順利。
“道友適才所言,有多大把握?”一旁的乾癟老叟並非常人,眼界可不是錢不缺那樣的人可比,他眼前爲之一亮,有了極大興趣。
“呵。”李修笑道:“道兄若手頭上暫時沒什麼別的事,用不了多久,我這裡自見分曉!”
乾癟老叟撫掌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道友在末世修行,還能如此慷慨,不吝賜教,倒是難得,實屬異數!”
“哦?此話怎講?”李修來了興趣。
乾癟老叟道:“想當初老朽家底雄厚,在我壽命枯竭之時,悟出了轉世之道,但還有所缺陷,須五件靈物,用來護持轉世迷途所用。我遠走西域,苦苦尋找,可謂是傾家蕩產,受盡了冷眼,我的財寶如同糞土,抵不過獅子大開口,最終居然還缺一味,萬般無奈之下,我只能冒險轉世,白白浪費了百年時間才覺醒,而知前世。”
李修道:“道兄在與人交易之前,莫非道明瞭原由不成?”
乾癟老叟道:“不錯,我就是衝着那幾件東西去的,自然道明原因。現在想來,那時我雖有數百年的修爲,卻都在隱世苦修,涉世未深,人類遠遠比我們妖族可怕,真要鬥起心眼來,一頭成年猛虎,也遠非八歲孩童的對手。”
“吃一塹長一智,道兄深居白虎嶺,看來對人性的探討已經有了全新的認識,這在末法時代對你非常有利!”李修道:“盛世之中,強者爲尊,法則反而簡單;末世卻不同,天道壓制,哪怕是絕頂天才,也遠遠修不出揮手滅一國的境界,要想得到更多資源,只能用各自的心機和手段,這就是時勢!”
乾癟老叟詫異了好一會兒,才道:“不錯不錯,想不到你如此年輕,不但修爲高深,對人心的揣測也同樣不凡,那我便先與你一道,見識見識你所說的氣運,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氣運乃虛玄之物,但卻實際存在,大到國運族運,小到一峰一土,集人文之興衰,法度之盛行,風水之孕養等,極有靈性,正所謂人傑地靈,絕非偶然生成。”李修說道。
乾癟老叟道:“如此說來,此虛玄之物,來自虛空?”
李修道:“所謂虛空,乃天地之規律,我輩修行看似逆天改命,實則還在這規律之內,求得其法,這氣運便非虛玄,我認爲我們修得的虛玄之力,以我們目前的眼界,還難以分辨出它的本質屬性,我暫且將它看成異物,並非我們生長的這個時空之內的產物,雖然以我目前的修爲還難以證實這一點,只能修出什麼就是什麼,暫時還沒有能力去證實它的出處。”
乾癟老叟道:“你這個想法很好,我也時常疑惑,自古以來,這萬物生靈從先天就自分高下,舉個例子,明明是一胎所生,卻有聰慧和蠢笨之分,普通人家也能產下麒麟之子,生來就得天眷顧,擁有高等命格。就像你們人類,即便是盛世之中,佔絕大多數依然是凡人體質,擁有靈根的仍是萬中無一,這就是你所說的虛玄的力量,隱藏在虛空之中,玄之又玄,只有達到靈寂期纔能有所接觸。”
李修對於乾癟老叟的疑惑也很認可,認爲不是胡思亂想。即便是智者,也只懂得所謂的生存之道,推廣在世之法,而生從何來?爲何人的資質天生就有三六九等之分?李修即便是從科技時代過來的人,對此也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因爲這種探究已經超越了基因的構造。基因可以複製和改造,但靈感來自何處?根本問題從來都沒有人能解答。
李修相信盛世之中,應該會有這樣的法典,然而到了末法時代,不但天地的靈氣近乎枯竭,而且人的智慧也逐漸被五濁所迷,簡單來說就是複雜化,出現了很多的僞聖,世間因而有大量的僞經流通於世,被尊爲無上寶典。然而大道至簡,大道不是細節,因爲細節都是魔鬼,魔鬼最擅長誘惑人。
以前李修修行,就喜歡挑細節,執著於六識的生滅,以爲那纔是喪吾之境,實則不然。其實性命雙修之精髓,無外乎四個字:“法、訣、火、候”。但如果非要細分下去,雖僞經千萬冊,亦無盡頭處,最後淺顯易懂的道理,也漸漸被明珠蒙塵,趨於小道。
兩人正說間,卻見前方一座磅礴的雄關出現在他們的視線裡,李修目光一凝,十分詫異道:“咦?哪裡來的關隘?”
原來衆人遙望之下,均已看到那座關隘,而且也看清了三個大字:“古陽關”。
李修道:“看來傳送陣讓我們偏移了很遠,竟讓我們遠離了北冥海,我雖然沒有來過上北郡,卻知道古陽關乃上北郡之屏障,乃入不樂國的第二道雄關之所在。”
李若乘解釋道:“那法壇我本以爲是個中短距離的傳送陣,沒想到虛空幻影之下,竟然偏移了這麼遠,日後若再使用,我須先破解法壇之上的所有爻紋才行。這條路我雖然走過一次,然而卻想不到我們會來到這裡,也沒想那麼多。”
“也許你的確是大意了,否則以我們這樣的修爲,過目不忘已成爲本能,此行正北道路,過了流沙河,又經過好幾個村落,縱然不熟地理環境,只要來過一次,你又怎麼會連一點印象都沒有?”李修嘆道。
李若乘連忙說道:“李修你要相信我,我沒有騙你,如果你以爲是我故意帶你們來此,要對你不利,那我們現在就轉道而行好了。”
“不必這麼麻煩。”李修道:“我並沒有懷疑傳送偏移是個意外,但你不可能不知道這條路是通往古陽關的路,這一點你自己應該也明白再怎麼解釋都說不過去,不過你還是帶我們來到古陽關,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現在不妨明說,你我患難與共,同過生死,這點信任我豈能沒有?”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李若乘難得的小女人作態,頗爲扭捏道:“你也知道,女人總是要愛美些,既然我們來都來了,不如去買些生活所需的用品,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呃,倒是我大意了。”李修一聽就明白了,頓時尷尬,李若乘明着說什麼愛美,但李修又怎麼會聽不懂言外之意?李若乘雖說修爲高深,但還是一個正常的年輕女子,還有正常的生理週期,除非修煉到元嬰期,否則那些必需品她以前還有空間法器,必然準備周全,但到了後來空間法器被毀,一路上跟着李修,穿的是李修從村中順來的衣物,還打着補丁,連鞋子都沒有,即便到了他們這樣的修爲,可以不在乎這些,鞋子也不過是一種裝飾品,沒有實質性的作用,可是這不是李修粗心大意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