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她才緩緩起身,頭也不回地說道,“多謝!”
“不必謝我,”身着黑袍的男子從角落裡大踏步走出,眼角向上彎起,含着一絲笑意的朝蕭天雨望去,“這是你自己的感悟,有什麼好謝我的?”
蕭天雨那常年冷峻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丁點的笑容,她嘴角略微上揚,餘光向後瞥去,“也是,本小姐自作多情了!”
夏侯燚聞得此話爽朗的一笑,聲音極其洪亮,從那客棧這頭足以傳到望風城的城郊。
“哈哈哈,蕭天雨,你什麼時候可以再低聲下氣的求我一回啊?”
遍身染血的藍眸少女突然毫無預兆的轉身,一劍朝他面門處刺去。
夏侯燚反應也是極快,原本背在身後的右手突然前身,堪堪的夾住那飛襲而來的赤霄劍。
蕭天雨冷笑一聲,淡藍色的眼眸閃爍似寒刀,掌劍的三尺長劍並沒有跟他的手指較勁,而是十分配合的停在了距那夏侯燚脖頸的一尺處。
手上配合,卻並不代表嘴上也一樣配合,夏侯燚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聽那蕭天雨陰測測的在他耳邊說道,“夏侯公子若是想要我求你,那也簡單的很,只要你贏得了我手裡的刀!“
夏侯燚全身突然一凜,他一邊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將那閃着寒芒的劍尖往下壓,一邊乾巴巴的說道,“還是算了吧!像我這種貨色,怎勞蕭二小姐大駕,小的自己隨便練練就好,隨便練練就好……“
也不怪他這麼說,連在江湖上有些名氣與威望的青龍十三幫的三幫主“斷狼刀“都被蕭二小姐給卸了胳膊再五馬分屍,她戾氣如此之重,誰敢再和她大戰三百回合?
如果有那個不知名的傻子前來找死,那這屍體被一分爲二的“斷狼刀”就是前車之鑑!
有了這前車之鑑,就算再給他夏侯三公子,烈淵國的南海少將三個膽,他也不敢和冰霜劍槓上啊!
蕭天雨很滿意的將赤霄劍收了回來,點頭稱讚道,“不錯,果然是夏侯老爺最得意的兒子,雖然資質天生欠佳,但這種自覺性,還是衆人所少有的,行吧,你自己隨便練!“
她伸手捋了捋自己披散的長髮和那沾滿血跡的紫色長裙,轉身便朝長孫月怡那裡走去。
就在此時,突然有一個聲音止住了她的腳步。
“敢問姑娘師承何處?可是冰霜劍的傳人?“
發問者是個身形彪悍的中年男子,面色黝黑,卻是先前在這客棧門口質問店小二的那個。
只見他將自己的帶環長柄大刀搭在了一個梨木客桌上,騰出雙手來,朝那長髮披散的女子坐了個輯。
聽聞此聲,蕭天雨前行的腳步略微一凝,轉而扭過頭來,冷淡的反問道:“你是何人?“
聲音冷若寒冰,給人以一種被拒千里之外的感覺,但那站着的中年男子也並不氣惱,仍是保持先前那個姿勢,朗聲回答道,“姑娘勿怪,在下不過是一粗人,行走江湖浪跡天涯慣了,見到姑娘的劍法,突然覺得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纔有此一問。“
他回答的畢恭畢敬,看那持劍少女的神態更是少有的恭敬,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還真將這人當做那一劍驚鴻的少女的手下了。
但知情的就不一樣了,蕭天雨的眼睛冷若刀鋒,在他全身上下仔仔細細的掃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見過這個使大刀的中年男子。
隨後神色又是一變,自己既然根本沒有見過這個面生的男子,那他又爲何能一語道破自己的武功路數,冰霜九劍雖然曾與寒月刺,霹靂鉤,鎮海刀齊名,但白雲蒼狗,斗轉星移,又是多少個滄桑輪迴。
這麼多些年過去,別說那些白臉後生,就算是當年那些名震一方的老江湖,也不見得能有幾個可以僅憑她使得這幾劍便判斷出冰霜九劍。
眼前這人,雖然瞅着比自己大了十幾歲,但當時冰霜劍退隱時,他估計還沒出生呢!
可這人既然能提起“冰霜劍”仨字,便已經證明,他,也絕非泛泛之輩。
自己的父王生前交遊極廣,這位不知名的男子,莫非與……
還未等她再開口詢問,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夏侯燚便錯身一步,將受了傷的蕭天雨往後一拽,自己反而擋在了她身前。
剛纔蕭天雨與眼前這人的對話,夏侯燚自然也聽到了,是非對錯,以及這裡面那些個錯中複雜的關係,他一時也沒想明白。
無論眼前這位是敵是友,或者他身上又藏着什麼秘密,他都不想再過多的激化矛盾,剛纔蕭天雨雖然把那青龍十三幫的三幫主給宰了,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創傷。
如果此時再度和這神秘莫測的男子發生矛盾,那到時候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畢竟能在這水深火熱的亂世間生存下來的,並且還能在眨眼之間道破他人武功路數,單是從這兩方面來看,此人必定是個背景極其深厚之人,就算這人背景不深厚,但他身後的大頭頭也肯定不是好惹的。
更何況自己與蕭天雨一行來此,本就是有目的在身,完全沒必要再樹一個勁敵。
從多方面來看,眼前這人,他們應該暫避其鋒芒。
夏侯燚清了清嗓子,以同樣十分恭敬誠懇而又不失禮節的態度還了回去,“大俠既然能一語道破我家小姐的武功路數,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輩,冰霜劍今日即出江湖,那這自稱什麼青龍烏龍幫的三幫主自然也是必死無疑,閣下看樣子如此關心冰霜劍,莫非,”
他微微一笑,額間的眉毛略微上挑,“莫非,你跟那蕭王爺有什麼瓜葛,或者恩怨?”
那做輯的男子似是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回答,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竟磕巴起來,“額,少俠……這個……”
“好了好了,”一身黑袍的少年爽朗的笑着,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遠遠看去,竟顯得有幾分調皮。
他擺了擺手,裝作滿不在意而又帶着幾分歉意的說道,“少俠不必如此緊張,我不過是隨口胡謅的。繞了這麼一大圈,我都被自己給繞懵了,那個,你……你想說啥?”
剛纔自己想要說的話還未待出口,便被這十分機靈多變的小子給用別的話塞了回去,此時又繞了一大圈,那他先前想要說的,若是再脫口而出,就顯得有幾分不合時宜了。
他腦瓜一轉,立馬探手入懷,摸出一個通體碧綠的瓷瓶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在下剛纔看姑娘受了不輕的內傷,一時間有些心疼,雖不過萍水相逢一場,但對於力所能及的事,該幫還是要幫的。“
夏侯燚面上笑容不改,左手背在身後,右臂前伸,欲要將那瓷瓶接過來。
只是在他的手即將碰到瓷瓶的邊緣時,那不大的小瓶突然猛地往旁邊一讓,將他伸過來的手給錯了回去。
長袍輕擺,夏侯燚手指回縮,劍眉一挑,面上笑容頓失,“怎麼,閣下難道是出爾反爾,連這一瓶小小的白櫻藍都不捨得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