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閉嘴！”承歡一時怒從心起地打斷了他的話，惱怒地瞪向衛衝，“你少在這挑撥離間，獨孤信永遠也不會那麼做！”在說出這句話時她明顯的感覺到了從仙城那裡投過來的毫無溫度的目光……不知爲何，她的心突然有一絲痛楚的感覺。
“是嗎？那就等着看好了。還有，”衛衝頓了頓，“儘量守護好你的邊防，不要給我太多的可趁之機”
“你……”
“兵不厭詐，這邊防之線羣山連綿拖得太長！”他伸出一隻手順着天邊劃了一道虹弧，“不要在朝堂上給人留下太多的口舌……”
這次承歡氣得完全是說不出話來了！不過，他的提點……她的內心不禁一寒。
下一刻，只見衛衝一揮手，那幾百騎兵瞬時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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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在他們眼前翻飛的煙塵，四周一時間寂靜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承歡擡頭，見眼前的仙城已恢復了一貫的常色。她張了張口，一時間又不知說些什麼，突然，目光不經意的瞟到了那個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她的心瞬時咯噔了一下。
“城哥哥，”她目光灼灼，順手朝着那個方向一指，“這對母女都死了，找人把她們安葬了吧！”
只見仙城瞟了眼那個方向，嘴角抽了抽卻並未開口。
不知過了幾分鐘，一旁的林觴馬頭一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纔好心的拍了拍承歡的肩，“咳，那個承歡，你看那小女孩不還沒死呢麼？葬婦人一個我看就行了。”
“啊？”承歡募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直到跑過去彎腰探了探小女孩的鼻息，她這才“還真沒死啊！”地嘆了口氣，不過立馬滿臉傾佩地衝林叔叔訕訕一笑，“林叔叔好厲害，這也能看得出來！”
林觴頓時咳了一聲，表情極不自然，“承歡，你看她呼吸如此均勻，且這支銀箭並未射中要害，傷口深不過兩釐米，只是暫時昏厥罷了！”
隨即命人將小女孩帶回去醫治，林觴也就領兵先行離去了。
承歡也有些不自然的爬上了馬背，剛準備策馬離去，突然又意識到背後似乎還有個人沒走。
她猶豫了一下便轉過身子，“城哥哥回去了！”
陽光金燦，絲絲縷縷纏繞在他們中間，如被縛住的時空，周圍瞬時沉寂了下來。
半響無聲後，突然，“承歡，若是有一天獨孤信面對的敵人是我，你……會怎麼做？”
承歡一愣，隨即盯着他，一抿薄脣，卻只蹦出了三個字，“不會的！”
仙城無奈的勾了勾脣角，“承歡……”卻還未來得及說下去就瞬時有些愣住。
只見眼前的承歡一臉虔誠地伸手在懷裡探了探，然後在他能看見她眼底的那抹狡黠之前快速的將東西擲了過去，“接住！”
仙城伸手一握，瞬間便抓住了那個硬硬的東西。剛準備打開，突然又覺得有什麼軟軟的從那股堅硬中探了出來，此時正很賣力地向四面八方蠕動着！
“這是什麼？”仙城的臉頓時黑了。
承歡一見他臉色微變忙不迭的掉轉了馬頭，“城哥哥好辛苦，留給你補身子用的。”
趁他愕然的瞬間，她滋溜一下便沒了身影。
微風輕撫，白玉般細緻的修指略一舒張，映入眼底的卻是一隻通體碧透的小烏龜！此時的它，四肢笨拙地沿着他的手指攀爬，不時地還埋頭舔一舔。
他的眼神一怔，嘴角隨即勾起一抹無奈的淺笑。望向她策馬消失的方向，內心卻被越來越迷亂地牽扯出幸福的牽絆……
沒有月光的夜晚是沉重的夜晚，這種沉重彷彿帶有吞噬一切的力量，黑暗裡，讓人看不見光明，看不見未來。
近半個月以來，林觴，仙城，包括整個邊防的守軍幾乎夜夜不能寐，每日都被辰汐突如其來的襲擊所包圍。
正如衛衝所說，這邊防之線拉得太長，除了戍兵的這一片寬廣之地，其餘的其實就是連綿的羣山，羣山繚繞卻多是些低矮的山丘，因此既不易防守更又不是天然的屏障！最令人頭痛的是，這連綿山丘的山間裡卻零零落落地分佈了好些戶村莊。
辰汐騎兵無意於大規模的作戰卻只是騷擾，尤其是對於這些居住地偏僻的小村莊更是成了他們劫掠的對象！
對於他們每次突如其來的劫掠，往往是等撤退之後林觴守衛軍才得以知曉。鐵蹄所到之處更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那些居住在山區的百姓每日生活在惶恐不安中，對於不知何時便會輪到自己更是驚懼，以至於外面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大家都恐懼地鎖門關窗，足不出戶。
前幾日，仙城提出將那些山間裡的村民暫時遷移而出安置在一起管理。鑑於山間里人口雖分散但不是很多的現狀，這一建議一經提出立馬就受到採納。
於是這幾日邊界相對以前要安靜了許多。
月色隱入在了浮雲中，草原上風漸起，那些茂盛的草葉遠遠地望去，此時就像海面上的墨色波濤，起伏着，翻騰着。
清新的風送來了透人的涼爽，不知不覺間更是吹走了多日來的勞累。
承歡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這帶有濃郁青草味的空氣，擡頭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又將目光轉向了此時正閉着眼躺在自己身旁的仙城。
明明只是隨意地瞟了一眼，但她還是不由地被眼前這張異常沉靜的面孔所吸引。
他的輪廓清晰分明，似吸收了月光初華般的深邃，儘管今夜並無月色，但不知爲何，她就是認爲一定因爲這張臉的緣故月亮這才羞澀的隱匿了起來。
如此一想，她又覺得甚是好笑。
今夜的他似乎脫去了那層清冷，這樣如月光般的靜靜地躺在這裡，無疑成了眼前最美的一道風景線。
看着這樣輕閉着眼的他，她突然很想看看他睜開眼的樣子！那雙獨特的碧藍色瞳眸一如琉璃般泛着清透的光彩，她甚至還能清晰地記着小時候那如泉水般清冽的眼眸卻沒能在她的身上滯留半分。
這樣想着，恍惚的失神間她不自覺的將手伸了過去，指尖輕輕觸碰到了他的眉眼，瞬間傳來的清冷令她的內心不覺一顫！
剛要收回手指，眼底的他卻倏地睜開了雙眸。
一時間，倆人都有些愣住……這樣的動作何其的曖昧，黑暗中，她的半個身子側向了他的身前，已伸出的手指要收不收，她墨玉般垂下的髮絲甚至因爲風的吹拂而在他的肌膚上不時繚繞。
看着他眼底投來的明顯意味不明的目光，承歡霎時意識到了這點！啊地一聲便要起身，於昏暗的光線下她臉頰上迅速飛起的一朵暈紅卻還是清晰可見。
一瞬間，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突然惡作劇地伸腿絆了她一下。
本來都快要站起身的承歡，被這一絆，一個趔趄就又倒了下去，此時在她身下的仙城一勾脣角卻趁機伸手箍住了她的腰肢。
就這般壓在了他的身上，承歡瞬時瞪大了烏黑的瞳眸。他那掌心裡溫熱的觸感透過肌膚傳遍了她的全身，她驚懼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似乎只要動一動自己的整個身體就會立馬塌陷。
此時的她身體緊貼着他的，她甚至能夠感覺到他體內漸趨涌動的炙熱，那是足以令她感到恐懼的不安。
他的手指動了動，在她的腰間逐漸收緊，他的眼神是直讓她不敢逼視的深邃。
“放……！”她慌亂的張口卻僅來得及說出這一個字，就被他倏然湊近的臉給堵住了。
“別動哦！”他的聲音真摯無比，承歡愣了愣。
本來差點就要被他蠱惑住的，可不知爲何卻倏然看見了他眼底明顯閃過的狡猾！
她嘴角一抽，瞬時掄起拳頭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掌，整個身體也立馬跳到了一邊，“你這隻死妖精好狡猾，差點就上了你的當了！”
看着此時站在一邊斜瞪着自己的承歡，他剛要張口，突然間又意識到一個更爲嚴重的問題，“誰是妖精？你……”他的臉有極度變黑的趨勢。
“哼，死妖精！你哪裡不是妖精了？”此時的承歡恨得直咬牙，一想到剛纔被他那麼親密的抱着，她連想要給他一巴掌的衝動都有。
似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他一斂神色便也站了起來，掩飾住前一刻間的複雜，抿了抿脣，“已經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承歡一愣，擡起頭來對上了他的眸光，只覺得那裡清冽得一如水晶，透亮卻又有一種令她看不透的隱忍。
她的腦袋一轉，很自然想到了這些時日以來邊境屢遭劫掠的事。看着眼前明顯消瘦的身影，剛剛的那一點不快也不由地被她拋諸腦後。
“誒，城哥哥不用那麼擔心，你看現在山間居民都被安置在了一塊，辰汐還能去哪裡搗亂？”
她衝他笑的明媚，仙城只覺內心微微一動，目光已不自覺地投到了她的臉上，卻也只是片刻又飛快的轉開。
他想的是什麼，她又怎麼會明白……內心的隱忍卻又無法向她開口，那樣……只會嚇到她，只會讓她離得他更遠而已……
月色似被蒙上了層淺霜，繚繞中離得人很近很近，明明近的直讓人觸手可及，可那種心之距離的深諳……卻依舊讓人，望塵莫及……就像，眼前的人。
她的明媚，她的狡黠，她的溫潤，她的天真，她哭，她笑，她的一切的一切，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烙進了他的生命……
他不知自己可以陪着她多久，他的眼底映入她的笑，那是自初見時他就被不自覺地迷惑住的。即使他不會勉強她，那一刻，他卻也不會讓她如此離去……內心的矛盾就如一道道絲線緊箍地讓人窒息。
一瞬間，世事繚亂，繚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