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案發後第三天早晨,林山醒來時賀年片仍舊在呼呼大睡,昨晚的醉酒還沒有醒林山不忍驚動他,在洗臉間洗了幾把臉便匆忙來到值班室找值班員草草交待他幾句請他多多關照賀年片和秦麗,然後叫上王欣坐車直奔嶺南銀行。昨夜的一場暴風驟雨將這裡的山路衝得坎坷不平,警車在路上顛簸不止十分難行,林山決定下車來走走,剛一打開車門他就感覺一股清新鮮美的空氣迎面撲來,他情不自禁忍不住地使勁吸了幾口然後大聲地叫喊着多麼美麗的早晨啊!
林山感到這地方風景秀麗涼爽迷人,經不住誘惑地嗅了嗅這大自然的美好山水風味,他一面走一面吼如同孩子似的高興。林山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好好放鬆自己了,他的精神之弦一直緊張地繃着,如今找到了秦麗和賀年片他心情愉快,忍不住要請王欣吃飯。過了這段泥土難行的路口恰巧有一個小吃部,林山的王欣走進去要了兩碗炒麪吃着,不時地向服務員打聽去嶺南銀行的準確位置,等到他們打聽準確地址後一碗炒麪也吃完了,林山和王欣放下碗筷坐車直奔嶺南銀行。很快,他們的車到了嶺南銀行,它幾乎座落在市場信息中心那塊地區,一幢漂亮的紅磚小樓聳立在那裡,來來往往的人看了心曠神怡。
林山看了看錶還沒有到上班時間,他決定利用一家公用電話企圖找到潘茹的電話號碼,可是他翻爛了電話號碼簿也沒有找到潘茹這名字。然而,林山卻意外地發現了這附近有一家珠寶店,他一打聽旁人才知道這就是齊備石以前的妻子孟子欣開的,林山和王欣喜出望外兩人馬上決定先去珠寶店找孟子欣。這是一條新有線索,他們都相信這一次他們絕對不會再跑冤枉路一定會有所收穫,王欣將車停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後跟隨林山朝珠寶店走去。
這是隻有三間房子大小的簡單店鋪,除了幾個櫃檯和一些珠寶首飾外幾乎沒有其他珍貴精品,這跟齊備石的珠寶店和周梅花的珠寶生意比起來顯得寒酸而渺小。如此簡陋的店鋪貨物短缺顧客自然蕭條門前冷落,當林山和王欣走進珠寶店時馬上從櫃檯內迎面走來一位胖婦女,她見來了兩個陌生男人熱情地打着招呼:“歡迎二位光臨,買些什麼?”林山發現胖婦女的模樣酷像齊雲,高個略胖,胸脯豐滿,貼身的紗衫把她那兩隻乳房襯托得圓圓鼓鼓的,連滾動都看得一清二楚。看她年紀起碼也是有五十歲上下,可是她的金耳環金戒指都戴在身上,加上一條紅裙子更襯托出她的高貴和豐採迷人的線條,尤其是她腳上穿的一雙精緻的女人瓢皮鞋使她風韻猶存。林山掏出工作證對胖婦女說:“我們是餘城公安局的,我認識你,你就是齊雲的母親對嗎?”
胖婦女的臉色變了一下,拘束地說:“是的,昨天我女兒來電話說齊備石被害時有一個警察在現場,我猜想大概就是你吧?你們找我什麼事請說吧,是不是懷疑我殺了齊備石?”
胖婦女直截了當問着林山,倒讓他有些不太適應,輕輕地說:“我是通過查找電話號碼才找到你的店鋪的,純屬於偶然,我們是去嶺南銀行順路來訪。”林山解釋着,他有些不知怎麼樣開口說話,他擔心胖婦女接受不了這個嫌疑人的事實。
“不管是因何而來我是歡迎你們來訪的,冷丁聽說齊備石被害我心裡十分震驚和悲傷,是誰殺了他?你們來這裡一定是爲這事來的,我想聽聽你們的看法可以嗎?別看我們離婚這麼多年了,可是至今我都非常愛他,畢竟我們在一起還有一個女兒,因爲女兒我們之間還有些來往,只是女兒長大後怕她有顧慮這種來往就越來越少了。”孟子欣說這話時雙手顫動,拿東西都不好使了,林山見此深感過意不去,大清早突然貿訪竟把人家嚇成這樣子他很揪心又覺得內疚,便解釋說:“請你放心我們沒有懷疑你殺傷了齊備石,我們是來找潘茹的,聽說她近兩年賣了老木屋獨自去了白城區留下一筆錢財存在銀行,我們想問你這是真的嗎?”
孟子欣馬上回答說:“這是真的,她這幾年不僅搞房地產,也搞珠寶玉石什麼的,聽說她的買賣挺大,這周圍方圓百里都有她的財產。只是她近來一個勁地賣房地產,如果你們想找她只好到白城找她了,現在她走了已經有幾個月了。”孟子欣聽了林山的安慰後穩定了情緒,稍許,林山又問她:“你認識潘福這個人嗎?關於他的情況你瞭解多少?”
“我怎能會不認識這個人呢?潘福是潘茹的兒子呀,而且是她最心愛的兒子,在我的所有印象中潘福是她最得意的兒子。可是他的死對潘茹打擊太大,連續幾年她都不有笑過,最近幾年與我關係密切,有時還給我一些珠寶貨物讓我低價銷售。最近不知爲何她總是悶悶不樂,想方設法要去外地生活,我勸她也沒用。不過,老太太走後還給我來過一封信,你等我去給你們拿來。”孟子欣說着就走進裡間,不一會兒,她又出來了,手裡果然拿來一張紙,林山接過一看,上面寫出幾行字:
“想念的孟子欣你好啊!
來到這裡我真的很想念你,寫此信敘敘友情,我現在身體不大好,也許是犯了老年病吃得不多睡覺不好夜裡常做夢,都是從前的惡夢十分嚇人。看來白城這地方的氣候對我也是不適應的,所以我還需要換一個地方,等我到了一個新住址再給你寫信不遲。聽說最近又有一批珠寶從國外運來價錢看好你要小心啊!
想你的老潘茹”
這封信不足二百字,歪歪扭扭,橫不平豎不直,一幅天然的狂草。林山看後思索着,片刻,他忽然問孟子欣:“你是什麼時候收到這封信的?還有沒有地址?”
孟子欣說:“我是在三個月之前收到這封信的,同時我也是回了一封信,可是沒過幾天就被退回來了,因爲地址不詳。”
林山又問:“潘茹在白城還有親戚嗎?你跟她還有交往嗎?能不能談一談她年輕時的往事?比如……”
林山忽然不說了,孟子欣看了看林山,又望了望王欣,突然神秘地對林山說:“潘茹這個老太太跟我最好了,聽說她年輕時總找男人過夜,但她又不想與他們結婚。由於她的放蕩和漂亮引誘許多男人爲她效力,她的男人特別多,否則就不會有潘福這個私生子了。她和李廣東父親還有過一段姘居生活,這私生子有可能就是她和李廣東父親的,這種事你們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能往外傳!”
林山看着孟子欣,知道她對警察尚有懷疑,就鄭重其事地表示着自己的態度:“這事情你儘管放心,我們搞公安工作的都會對當事人的隱私進行保密的,潘福的情況你知道多少就講多少,我們一定會守口如瓶!”
也許是齊雲的電話讓孟子欣對林山產生了信任和好感,所以林山問她什麼她回答什麼,一點也沒有怕什麼的意思。當林山對她表態後,她毫無疑問地告訴林山:“其實潘福當兵前是一個喜歡讀書的詩人,齊備石認爲潘福比李廣東更有才華可惜他們沒有都活下來,因爲四十多年前在那場地震中他們兄弟二人一個被人殺死一個失蹤,至今也沒能查獲出誰是真正的兇手?於是有人懷疑他跟金塔珠有關係,否則誰敢對他下毒手呢?”
林山一聽事出有因慌忙提醒孟子欣說:“你還記得嗎?那年夏天李廣東和他妻子周梅花去了一趟白城,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孟子欣一拍腦袋興奮地叫道:“噢,我想起來了是有過這樣一回事,當時潘茹在我這裡喝了一夜酒,可是那些天我並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異常現象啊?”
林山似乎抓住了什麼線索緊緊地追問:“是沒有異常,可是是誰殺害了潘福?潘茹當時懷疑過誰嗎?或者說她當時有什麼言辭嗎?”
“老太太當時悲痛欲絕哪能有閒情逸致懷疑誰?再說了當時情況十分神敏銳弄不好就有可能被打成反革命的嫌疑誰還能亂七八糟瞎想啊?我猜測潘福可能是被地震砸碎腦袋而身亡的,或者說他是因爲打碎了毛主席石膏像逃走的途中遇險身亡的,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被壞分子害死的。總而言之,他們的死和他們的失蹤很冤枉,也挺神秘,聽說潘福的臉部都被野狼啃得看不清模樣了,渾身的肉也被野獸啃光了。”孟子欣說完傷心地流下了淚水,林山理解她的心情安慰她一番,然後順水推舟地接着說:“我覺得殺害潘福的兇手肯定認識他或與他非常熟悉,這是一起嚴重的蓄意謀殺案,因爲任何殺人案,只要對案情細細分析不難發現蛛絲馬跡。這兩起殺人案相距時間這樣長久,用的手法又是極其相似,而且起因都是爲了金塔珠所以我判斷這可能是一個人乾的!這個人能是誰呢?”
孟子欣睜大了眼睛,她有些激動,高挺的乳房隨着呼吸加快了顫動,顯而易見她是受到了某種不同層次的觸動,這麼一把歲月的人了還有如此激情已經是不尋常了。
片刻,孟子欣擔心地問林山:“我把這些情況告訴你了我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絕對不會,我們公安部門會採取一切措施來保護每一個證明人的,你提出的材料非常重要,潘茹可能參與了組織走私,你的珠寶大部分是她組織人販運的,我們會認真對待的。不過你也要加小心,現階段市場信息把人搞瘋了,這些來歷不明的珠寶弄不好會害了你。”林山十分肯定地說着,提醒孟子欣加小心,因爲有些事確實讓人浮想連翩。孟子欣聽後感激涕零,心裡更加有了安全感,她對林山說:“其實我早就知道這些珠寶來歷不正,可我必須爲她們經營,現在讓我告訴你一個關於潘福的秘密,聽說潘福曾經使一個姑娘懷了孕,迫不得已才娶了那姑娘,實際上他仍舊愛着李廣東的妻子周梅花,他對她極其癡情並且死死戀着她,你說這樣的戀愛能不出事嗎?”
這時,久不說話的王欣似乎聽出了門道,他忽然插了幾句問孟子欣:“你說的情況是真實可信的,可是我也是有疑惑的,你說是不是李廣東殺了潘福然後逃走,因爲這也是符合情殺的可能性。看來我們不能盯着金塔珠,還需要盯着兇手的人際關係,在他們的親戚或朋友們中間入手,這樣也許還能找到更大的線索。”
林山點了點頭,他認爲王欣說的有道理,案情的發展早已超出了他們原先的計劃內,有可能朝縱深發展,於是林山對王欣說:“你說得對極了,李廣東有殺人的可能性和機會,我們是應該換幾個角度來考慮了。如果潘福是李廣東殺的,齊備石又是誰殺的呢?也是李廣東嗎?”
林山和王欣都在爲同一個問題發愁了。
“如果按你們的思索李廣東他一直還活着,他失蹤了四十多年是假的?他現在隱藏在什麼鬼地方很難說是嗎?也許是在白城,也許是在青城,還可能是在餘城,四十多年前他偷走了金塔珠事發後逃跑,四十多年後又被齊備石發現,而且齊備石早在四十多年前就開始懷疑是他李廣東殺害了潘福,現在又對齊備石下毒手企圖殺人滅口,我說的是這樣的嗎?”孟子欣恍然大悟,忽然滔滔不絕講述起來,林山和王欣聽了十分驚訝,林山表揚她說:“你分析得太對了極其有道理,也是極其有邏輯性的,比我們這些幹專業的警察還有素質,如果人民羣衆的覺悟都如你一樣這麼高深莫測我們的偵察工作就順利多了。”林山的表揚讓孟子欣十分興奮,她高興地說:“你就別再謙虛謹慎了,連我的女兒齊雲在電話裡都說你是一個有才華有出息的好警察,有你這樣的人警察我們這樣的羣衆感到安全多了,有什麼話儘管說,有什麼事儘管問,我全力支持!”
“我們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有話一夜不嫌長,看出來你還是一個很不錯的企業家。”林山沒有想到孟子欣會這樣支持他的工作,所以他也是很高興地與孟子欣交談,最後他才問了一個有關齊備石的問題,他問:“你和齊雲的關係怎麼樣?她還跟你耍態度嗎?等我有機會好好開導她讓她早些回到你身邊。”
正說話時,孟子欣興奮的臉一下變得嚴肅了,她傷感地說:“齊雲日夜提心吊膽,害怕,她父親齊備石的死對她打擊太大,對她的刺激也是很大。你們回餘城後替代我多多照顧她,別看她這麼大了,可是我當母親的卻從來沒有跟她在一起好好生活過一天,爲此我十分內疚總覺得對不起她。可是這也不是我的錯,是她父親不守規範造成我們母女心靈上巨大創傷,說實話我就這麼一個女兒,遠在青城對她照顧不到,現在她父親又沒了我擔心她會做出意外的事來。”
林山明白了孟子欣的意思,慌忙安慰她說:“你放心我回去後會找人幫助她的,不過她住哪裡我有時搞不清楚,問她也不說,而且神經有時不大正常,我擔心照此下去會發生意外,最好還是你把她接回去共同生活在一起這樣也好有一個照應。”
孟子欣聽此有些生氣,她嚴厲地說:“有人想趁機搞垮她擠臭她爭奪她父親留下的珠寶店,對此我早已爲她找了一個當地很有名的律師幫助她維護她父親的遺產繼承權,只要齊備石的珠寶店還在,她就有生存的希望。”
林山告訴孟子欣:“我來時齊備石的珠寶店已經被周梅花zhan有了,這事你知道嗎?”林山彷彿想起了什麼忽然問孟子欣,他覺得孟子欣似乎知道這些事,所以他想先發制人。果然如林山所料,孟子欣告訴他:“這些事我都知道,打官司歸打官司,可是齊雲她不願意繼承她父親的珠寶店所以就提前把珠寶店兌現給了周梅花,這是我給她出的主意,也是緩和之計。因爲我女兒傷透了心,我也是恨齊備石,他那麼有錢結果他最後還是被人殺了,看來錢財多了是福也是禍,錢財使人富有也使人愁苦,錢財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孟子欣萬分傷感,盯着窗外遠處的一棵大樹出神,這時,王欣在旁邊聽了忍不住接了一句話:“錢有時能殺傷人甚至殺傷一批人!”王欣的話一出口他自己就後悔了,因爲他感到自己的話太傷人了,可是孟子欣並沒有怪罪王欣,反而讚頌他說:“你說得對極了錢財多了真不是好東西,確實能殺傷人!”
因爲時間還早,爲了消耗時間,林山和齊雲的母親在珠寶店裡談了一個上午,臨近中午了他們才起身告辭。臨出門時,林山又問孟子欣:“齊雲住在什麼地方我可以找她嗎?她爲什麼有幾個住處?最好你和她搬到一起住共同經營珠寶店,而且還能幫助她的生活。”
孟子欣說:“她已經沒了地方住了,現住在正大賓館是我給她的房錢,這孩子在財產分配上一點不沾,身邊有無數的錢她硬是一分不動,她太犟了。她從小就與她父親一樣喜歡潔身自好,可憐就是這種潔身自好毀滅了他們自己的前程,同時也毀滅了他的女兒和家庭,可憐啊!”
說到這裡時,孟子欣再次感傷起來,即使這樣她也沒忘記託林山捎錢給齊雲。林山接過錢表示一定及時捎到便與王欣離開了珠寶店,一出門,林山忽然讓王欣開車回青城公安局等他,而他自己獨自朝嶺南銀行走去,陽光下,林山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四通八達的人流中。可是林山不知道,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又有一個陌生人在盯着他,林山邁開大步朝前趕去,陌生人回頭望了望隨後緊緊跟隨。這個陌生人是誰呢?他爲什麼要跟蹤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