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華年點了點頭,說:“那既然如此,我們就走吧。”
“嗯,走……”繁勻青剛想點頭,忽然反應過來有什麼不對勁,“等等!去哪裡?”
你不該把我送回馬車裡麼……繁勻青還沒有問出口,度華年就低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明顯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繁勻青又不是傻子,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到底想幹什麼,但察覺到了他的動機不純。沒有得到回答,繁勻青不幹了,於是掙扎起來,嚷嚷道:“你放我下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度華年被她鬧得有些煩了,無奈道:“成親。”
“等等——你說清楚,成什麼親?!”繁勻青停止了掙扎,感覺自己被一道天雷劈中了,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像是聽不懂這個男人在說什麼。
度華年終於忍不住笑了笑,如果繁勻青可以看到他,一定會發現,他的眼神狡黠得像是一隻詭計得逞的狐狸。
“在下即是夙城城主,公主說,成什麼親?”
成……成什麼親……?!
繁勻青被震驚得回不過神來,早已忘記了自己不該是出嫁的真公主,也忘記了要掙扎這種事情……
這就見到這場目的不簡單的婚禮的主角了?這也太突然了吧!
不是說好的城主幾十年甚至百年沒有現過身麼!怎麼會一要娶公主就出現了?
她完全忘記了,考察這位所謂的“夙城城主”身份的真實性。
度華年見她沒有掙扎了,輕笑一聲,抱着人從馬車跳了下去。在所有人注意到他們之前,飛身跳上街道兩側房屋的屋檐,踩着磚瓦飛速離開。
馬車周圍依然是一片遮住視野的濃霧,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散去。有一些離馬車近的士兵和官兵,只看見空中劃過一紅一白交錯的身影。
“快看!那是什麼!”
這時候護送公主出嫁的士兵頭領衝到馬車前,掀開簾幕一看,空無一人,頓時他的腦海空白了一瞬間。
馬車頂有一個可以容一個人通過的洞,士兵頭領慌忙回頭大喊道:“城丞!公主消失了!”
但是慌亂的人羣中,沒有人回答他的話,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人說:“城丞好像也不見了!”
士兵頭領的臉色極爲難看,圍在馬車旁的士兵們和官兵們也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彷彿就是一會兒的功夫,公主和城丞就同時消失在了這片濃霧中。
夙城是一座佔地範圍很大的城市,跨地面積極爲廣闊,所以才能夠出現“背靠雪山”這種說法。確實在夙城的極北之處,那座綿延的雪山名爲“重雲”,常年積雪不化,而與之相對的最南側,夙城最繁華的一片地方,卻又是常年溫暖如春。
有人說神明建造了這座城市,而神明的力量使那座山覆蓋了冰雪;卻也有人說,神居住在往北的冰山上,一路向南走,從夙城外的那座雪山走下,在離開冰雪的第一個地方建造了這座城市,所以夙城也被稱作是“降神蜃城”。
誰也不知道這些傳聞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居住在夙城的人們有一個共同的意識,就是將夙城的極北之地,視作爲不可踏入的禁地。
彷彿是從很早開始就流傳下來的習俗,那是一種從心底對於神的尊崇,纔不敢踏足傳聞中神所存在的重雲冰山。
當然肯定也會有例外。比如說度華年,他在夙城有一套自己的宅院,沒有建在人羣匯聚的夙城南側,而是很靠近北側。只要出了門往前走幾步,就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重雲冰山。
從南側到北側的路途還是有些遙遠,度華年抱着人走了小半天,都還沒有走到他住的地方。
其實他倒是沒覺得累,從很久之前開始,他就沒有感覺到過什麼是累,習武之人的體力總是會很好。
繁勻青被人抱着走,一路上愜意極了。反正她也不知道這個劫走她的,自稱是城主的男人到底可不可信,畢竟誰也沒有見過城主,但是起碼她知道太子給自己下達的任務是什麼……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先靜觀其變。
只不過她的傘,她爹給她十分重要的傘……曾經被千叮萬囑不可離身的東西,被她落在了馬車裡!被劫走的時候又不可能讓對方停一下,說自己的傘沒拿走……
哪家的公主會自己帶傘?
只能祈禱可憐的傘不會被人扔掉,等她回去還可以找到。
走了這麼久,繁勻青沒聽到抱着她的男人大喘一口氣,心裡暗自佩服不愧是傳聞中的夙城城主,根本就不是普通人,都不會累的。
“你不累嗎?”繁勻青終於忍不住想問這個問題。
度華年低頭看了一眼被蓋着臉,大概是睡了一覺的繁勻青,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還好,只是手臂有些酸了。”
雖然繁勻青大概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但是抱着一個大活人走了這麼久,雙手臂還是有些酸脹的。
繁勻青沒答話了,她心想反正不關她的事,這人自己要抱着她走這麼遠的。
度華年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的回答,默默地磨了磨牙,繼續說:“你不關心我一下?”
“怎麼沒關心?我不是問你不累了嗎。”繁勻青還覺得這話問得莫名其妙,說是關心一下,她還覺得自己做的還有多。
度華年突然有點想把她扔下去,但又舍不太得,耐着心道:“這種時候你不應該主動提出,自己下去走麼?”
繁勻青這回沒有立馬反駁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道:“哦……”
度華年看不到她的臉色,但是聽着語氣,感覺她似乎很沮喪,心裡還是不忍了:“我只是說說,你要是不想走,我抱着你也無所謂。”
“沒有。我只是在想,怎麼樣才能讓你繼續抱着我,更輕鬆一點。”繁勻青笑嘻嘻地說着,在他懷裡不安分地動來動去。
度華年一口血梗在喉嚨處,只覺得自己的理智都被狗吃了,纔會覺得這丫頭是因爲他的一句話而想不開。感情還是在盤算着,繼續讓他抱着走……
繁勻青完全沒有覺得自己有哪裡說的不對,繼續道:“反正我們很快就要成親了,我當然要疼惜你啊,可不能叫夙城的百姓們覺得公主太過於驕奢,對咱們的城主一點也不好。”
度華年很想反駁她,十分想。
但他並沒有,只是問:“所以,你有想出什麼好主意?”
繁勻青在他懷裡動了動,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得意洋洋地說:“你看,這樣是不是就給你減輕了負擔?”
還沒等度華年回答,她蹙起眉頭,自言道:“不行,這樣我的手好酸。”
度華年嘆了一聲氣,說:“下來。”
“什麼?”繁勻青瞪大眼睛,“你居然要我下去?我千里迢迢來這裡就是爲了嫁給你,一路上顛簸不已,還在這裡遇到刺客……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你還這麼兇,連抱着我走都不肯!你對我一點也不好,這要真的成親了,那不是更受委屈……哇!”
說到最後,她隔着蓋頭假意捂住臉大哭起來,抽抽搭搭的,像是真的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樣。
其實這樣也只是爲了試探一下這個人——不管真城主、還是假城主,試探一下他的底線,對於之後怎麼做,她心裡纔有點底數。
度華年不動聲色地看着她哭,哭夠了就將她放在地上。
雖然說,很多地方都變了,但其實有些本質性格一點也沒有變。就比如說,她絕對不是就這樣可以輕易哭出來的姑娘,還是在一個不知道身份的陌生人面前。往往這種時候,那一定是在打着什麼鬼主意。
繁勻青不敢相信,這人居然這麼無動於衷,聽見她哭了,還這麼冷淡地將她扔在一邊。這種時候不就應該將自己將要成親的新娘抱進懷裡,好好安慰一番,並且再三保證以後不會這樣……
當然,這只是她看多了風月話本後,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
走之前就聽太子殷鴻淵說過這場婚姻的實質,看來這位夙城城主也沒那麼傻,看出來了朝廷打的算盤,所以纔會對公主這麼冷淡。
嗯,一定是這樣。繁勻青覺得自己的推理很有道理。
度華年轉過身,半蹲在她面前,指了指自己背後:“上來,我揹你。”
繁勻青一聽,頓時開心起來:“背也不錯啦,我就勉強接受了。誰叫你這麼遠不去弄一倆馬車啊什麼的來。”
她一邊說着,一邊歡歡喜喜地跳上男人的背後,雙手環在他的脖子上。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顯得不是太過於威武強壯,但是這樣靠近後,就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肩膀寬厚,讓人莫名有些不知由來的安全感。
只不過他的身體很冷,繁勻青觸碰到他身體的部分,幾乎都感覺不到體溫,一點也不正常。
繁勻青不是很在意,不正常反而更可能說明他就是夙城城主,太過於正常了就不會是那個神出鬼沒的城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