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斂意決(十三)

度華年將糕點送來後,兩人說了幾句後他便又離開了,說是要去將鬼神的尊位請出,纔算佈置好婚禮前的準備。

鬼神的尊位……如果是那個“鬼神”的話,不算正統的神,屬於地界神,並非天神,所以不會太受人們的尊敬,有人會這樣帶着敬畏之心去拜祭鬼神,足令人驚訝。

不過仔細一想也沒什麼奇怪的。繁勻青自小生活在夙城,知道夙城與外面其他地方很大的不同之處在於,信仰的神不同。至少在夙城內,百姓們普遍都虔心敬畏着地界的神,也就是那些傳聞中的,從冰山之上走下,建立了夙城的“神”。

在某些時候,他們被人們深深地尊崇,被認爲會帶來福祉,實現那些不可達成的心願;但在某些時候,卻又被認爲是異類,誘使人們墮入深淵。

繁勻青坐在房間裡,一邊吃着度華年拿來的糕點,一邊看着窗外的天色逐漸昏暗,便想去看看他準備得怎麼樣了。

於是她也真的這樣做了。繁勻青從盤子裡捏了一塊方纔度華年送來的糕點放進嘴裡,手裡又拿了一塊,這才走出門去,沿着開滿了水紅色花的湖畔,繞到前堂去找度華年。

走到前堂門口處時剛好吃完糕點,繁勻青爲了方便看路偷偷將蓋頭掀了起來,這時候忽然聽到聽到頭頂一陣“撲棱”的聲音。

一隻灰撲撲的鴿子在她的頭上飛過,從前堂的窗戶縫隙中鑽了進去。繁勻青心裡好奇,湊到窗戶邊去觀察裡面的情形。

裡面隱隱約約傳來男人的話語,聲音被壓得很低,大概只是在自語。繁勻青幾乎將耳朵貼在了窗戶上,才勉強聽到他在說什麼。

“……我告訴她我相信緣分,應該相見的兩個人終究會相見。但其實,我並不信命。”

她從剛纔鴿子鑽進去的那個縫隙,看到度華年背對她而跪,面前是一尊神位,神位表面斑駁腐朽,看上去只是隨意選取的木材製成,已經有些年頭了。

這會兒已近黃昏,屋裡光線昏暗,蠟燭的光芒映出神位上一片模糊的字,繁勻青盯得眼睛發澀,都沒看出來度華年拜的是哪位神。

這時候度華年又是一拜,道:“我將她帶來了……帶來與您看看,我不當說謝,也不當不說,既不敢奢望這一世喜樂無憂,卻也不會毫無期盼。”

他在說什麼?是在對那位神說話麼?繁勻青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覺得度華年的行爲很是怪異。

說完這些話後度華年便站起身,伸出手讓那隻鴿子落到他的手臂上。灰色的鴿子穩穩落下後,用喙親暱地蹭着他的衣服,像是想要訴說什麼。

而度華年也似乎知道了它想要表達什麼,另一隻手摸了摸鴿子的頭,感嘆了一聲:“我們都還能活着,也很好。”

他取下綁在鴿子腳邊的紙條,展開來看着上面的內容,眉頭漸漸擰緊。

繁勻青趴在窗戶上,拼命想去看那張紙條上寫了什麼。度華年拿着紙條轉了一個身,似乎是想到燭光下看得更加清晰些。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繁勻青看到那張紙條上什麼字都沒有,只在紙正中間用硃砂一樣的紅色顏料,畫着一個鮮明的圖案。

外周是圓形的極細線條,裡面是升騰而起的幾條粗線,像是扭曲的蛇形,但又不是,因爲每一條蛇形的最上方,都用筆鋒點綴出角的凌厲。

蛇形線條被禁錮在細細的圈中,彷彿隨時都會衝破禁制而出,卻又被無形的力量死死困住,反抗無力。

她隱隱覺得這個圖案有些眼熟,彷彿是以前在哪裡見過。或許是兒時,也或許是前不久,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並且又從心底升起一種敬畏。

度華年緊盯着這個圖案,眼神中驚疑不定,在暗淡的光影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將手中紙條慢慢揉捏成一團,壓抑着聲音道:“……玉牢兒!”

入黃昏後,蘇瓊站在自己院子後的那口水井旁,也不傳喚丫鬟婆子來伺候,自己搖動井繩,拖起來滿滿一水桶的水。

她將桶舉過頭頂,冰冷刺骨的井水直接從頭淋下,沖洗着身上的血跡,一張年輕貌美的臉沒有表情,因而在昏黃日光的映照下,竟顯出幾分森森可怖。

冰涼的井水帶着血跡從她細膩的皮膚上滑落,如同蜿蜒而下的涓涓溪流,最後從腳邊落入泥土中。蘇瓊放下水桶在清風微涼中站了一會兒,低頭看着自己肩膀處被捅穿的傷口還在流血,有些嫌惡地皺起眉。

像是在看着自己一件心愛的衣服,被撕破時的煩惱。

站了一會兒後,蘇瓊拿起搭在井邊的衣服,擦乾雙手的水,拿起放在衣服旁邊的一張紙條和筆。

想了一想,她拿起毛筆在自己的傷口上抹了抹,然後低下頭就着血在紙上寫下“無措”二字。

寫完後蘇瓊將紙條慢慢地捲了起來,一邊卷着一邊擡頭看向站在井沿上的鴿子。一隻十分不起眼的灰色鴿子,咕咕叫了兩聲,似乎注意到蘇瓊的視線落到它身上,不知爲何向後跳了兩步。

蘇瓊心裡無名火起,冷笑着一手伸過去掐住鴿子的脖子,不管鴿子的掙扎,將它抓到自己面前。

“死畜生!這麼沒眼力的……”

她一邊低聲罵着,手上使力,那纖纖玉指似蘊藏着大力,很快鴿子的脖頸處傳來一聲極輕的“咔嚓”聲,在她手中停止了撲騰,喙邊慢慢流出鮮紅色的血。

大概是看到新鮮的血液叫心中舒坦了一些,蘇瓊露出一個美極了的笑容,隨手將鴿子扔在地上,卻捏着卷好的紙條微微皺眉,似乎在犯難。

這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蘇瓊一下舒展了眉頭,轉身躍然道:“夫君!”

胡溪林從外側走進來,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蘇瓊腳下脖子折斷的鴿子,又將目光移到她捏着紙條的手。

蘇瓊笑着迎上前去,一手摟住胡溪林的腰,一手自然貼在他心口處,不輕不重地撫着,“這畜生衝撞了我,我一時生氣才……”

胡溪林似是不在意她孟浪的舉動,語氣淡淡:“一會兒我叫人再給你拿一隻鴿子來。”

“還是夫君好。”蘇瓊將頭靠在男人胸前,沒有擦乾的血水有些浸溼他的衣袍,“那混蛋下手太重,這次可叫我受苦,傷口只怕是好不了了,你看……”

“明日我給你換一具身體。”胡溪林自然而然的接道,彷彿對於蘇瓊所說之事早已熟稔。

“夫君真好。”蘇瓊帶着滿足的笑意摟住他,用冰涼沒有暖意的嘴脣貼住他的,動作並不溫柔地親吻他。

胡溪林鎮靜的臉色終於有些崩裂了,低頭看着蘇瓊的眼神逐漸深沉起來。

他一手摟過蘇瓊的腰,任由她折騰。年近半百的男人和不過十五六歲的年輕女孩在夕陽的院子裡,緊緊相擁親吻,這一幕看着讓人心生古怪,卻又隱隱覺得本該如此,他們就該是一對極配的夫妻。

“夫君還真是冷淡……傷人家的心吶。”

“怎會?夫人這般主動,爲夫其能有辜負之意。”

胡溪林俯身抱起女孩兒,一邊與她親吻着,一邊走向房間,手上動作帶了幾分情|色旖旎。蘇瓊笑着躲開他的手,偏偏還不忘了撩撥着。

他一腳踹開房間門走了進去,門在身後重重被重重甩上。

玉牢兒,這是一個人的名字吧?繁勻青感覺到出了什麼事情,於是更加貼近窗戶想聽聽實情,卻不想這窗戶不知被佈置了許久,在風吹日曬中變得脆弱不堪,竟因她稍用力的擠壓而四分五裂。

繁勻青驚叫一聲,臉朝前就這樣撲進了那間屋裡去,紅色的帕子因爲她的動作飛揚而起,在空中輕飄飄地落下,正好被轉過身來的度華年接到手中。

相比起繁勻青,他顯得太過於淡然,一點也沒有被突然闖入的人嚇到,像是早已知道有這麼一出。於是端端方方地握着那張帕子站在原地,也不去扶起繁勻青。

繁勻青也沒那個功夫去在意度華年扶不扶她,當意識到臉上沒有那張帕子遮擋時,惶恐和慌亂迅速佔據了她的心。

度華年這時候才走過來,聲音沉穩:“怎不起來,可是哪裡摔傷了?”

繁勻青半遮着臉,似是新婦羞羞答答,小聲道:“沒有……我可以起來。”

她能明顯感覺到男人的視線在自己的臉上游走一圈,這時的遮擋完全就是無濟於事,無非是在欲蓋彌彰,正要打算一咬牙去直面事實時,白皙修長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沒事便好。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即刻便可去拜堂。”度華年伸手扶起她,語氣依然平淡,毫無波動起伏。

繁勻青纔是一臉見鬼了的表情,有些震驚地擡頭,眼前突然變得一片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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