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華年走後, 繁勻青趴在牀上,沒過多久就再次昏睡了過去。
等到醒過來時已經接近中午了,夏日的陽光有些灼熱。她爬起身, 推開窗戶, 發現繁京桐坐在院子裡的大樹下, 捏着一把小米在逗鴿子。
聽見推窗的聲音, 繁京桐擡起頭, 看見繁勻青正盯着他,於是笑道:“姐你可算是醒了,你可真夠能睡的。”
還不是因爲太累了……繁勻青忽然想起這事, 繁京桐的屋子離她的屋子不算遠也不算近,那昨晚……
她收拾了一番, 繁京桐還坐在樹下, 背靠着樹幹等她走過來。
“你昨晚聽到什麼了?”繁勻青板着臉, 故作一副嚴肅的樣子,問。
繁京桐看她一眼, 嗤笑一聲:“什麼都聽到了。姐你哭得挺厲害的啊,簡直跟殺豬似的……”
“你纔是豬!”繁勻青怒了,衝過去一巴掌拍在繁小弟腦袋上,“你全家都是豬!”
她暴躁的舉動嚇到了碧漪,小鴿子連食物都不要了, 撲騰着翅膀飛到樹枝上站着, 離這姐弟倆遠遠的。
繁京桐委屈地捂着腦袋, 齜了齜牙。
他覺得自己沒說錯, 繁勻青自己也承認了嘛, 她都說“你全家都是豬”了……全家不也包括她了麼?
“可你昨晚……”
“閉嘴!”繁勻青兇巴巴地吼他。
繁小弟更加委屈了,有了男人就兇自己的弟弟, 這還是親姐嗎?
不說就不說。繁京桐不敢再惹繁勻青,於是換了話題:“對了,姐,你起來得晚不知道……主家好像出事了,一大早就亂糟糟的,家裡的長老們把家族的人都召去議事了。”
出事了?繁勻青忙問:“出什麼事了?”
爹孃還在主家關着,可別出什麼事情了……
繁京桐皺眉沉思片刻,道:“好像是因爲之前那位公主……公主在夙城不知所蹤的消息傳到了皇城,王朝的太子親自前來處理此事。此事非同小可,而且外面起了傳聞,說是這件事與繁家有關。”
“怎麼會?”繁勻青覺得不可思議,“平白無故爲什麼要說公主之事與繁家有關?”
雖然說,公主確實在繁家,但是他們只是從度華年的宅子裡將殷鴻初帶回來的,只要把人送回去不就好了?
她想的有些簡單了,繁京桐搖搖頭,道:“我還聽說外面傳聞隨公主陪嫁的士兵們同時死在城主的宮殿外,那個時間段恰好只有繁家家主在附近有過走動……”
對了……!他這麼一說,繁勻青立即想了起來,之前在繁憬房間外的偷聽。
這麼多人的死亡,此事不可能輕易不了了之,所以眼下的情況就是,不管這些事是不是繁憬乾的,都會被往他頭上扣?
如果家主的聲譽受到質疑,那麼直接受影響的就會是繁家。
繁勻青不自覺地攥緊手指,她抿了抿脣,轉身想走。
“姐,你去哪兒?”繁京桐站起身,叫住她。
繁勻青回頭道:“我去主家看看,我擔心爹孃……”
“你去了也沒用。”繁京桐說,“主家的人都被叫去開會了,現在主家沒幾個人在。”
主家沒幾個人在……繁勻青心裡忽然一動,想起一件在意了許久的事情。
“沒人不正好?”繁勻青摸着下巴笑了笑,“正好我有一件事情,一直都想弄明白,趁着今天主家沒什麼人在……”
繁京桐見她一臉算計,嘆了聲氣,拍了拍她的肩,語重心長地說:“姐,你可別做傻事。”
想不到繁京桐還挺關心她的。繁勻青剛有那麼一點感動時,繁京桐繼續說:“我怕以你這個腦子,到時候也被抓了起來……”
繁勻青怒起一腳將繁京桐踹開,繁京桐嗷嗷直叫,蹦到了一邊去,還不忘了不滿地大聲嚷嚷着:“……我就不懂了,你這麼暴力,姐夫到底是怎麼看上你的?!”
繁勻青得意洋洋地叉着腰,嘲笑道:“那又如何?反正你姐我已經嫁人了,你還是好好考慮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吧!”
繁小弟慘兮兮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感覺被這個姐捅了最痛的一刀。
*
雖然被警告着少去主家走動,但繁勻青還是來到了主家。
她有一件很想弄清楚的事情,但是要想弄清楚,非常困難。
她想知道,那位在歷史上揹負着臭名,甚至爲自己的家族所不齒的家主,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繁夕。
如果沒有弄錯,這是那個女子的名字,在百日局中出現的,被她私下稱作是“惡女夕”。
她記得百日局中,那個活在一百年前的度華年曾經稱呼惡女夕爲“繁家家主”。從多方面的信息來看,那個一直出現在一百年前度華年生命中的女子,正是那位家主,繁夕。
繁勻青很想知道,繁夕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世人視其爲大奸大惡之人,繁家避這個名字如洪水猛獸,可是……可是她沒有忘記在百日局中,度華年曾經說了一句話——
“想和夕在一起,想要的,只有她。”
這句話至今令繁勻青耿耿於懷,想起來都覺得心裡堵得難受。如果繁夕真的是一個品性惡劣的人,那麼度華年,是爲什麼對她癡心至此?
所有的事實,所有的真相,隨着那個人的死去,都被埋藏在了時光的長流中。作爲唯一對繁夕真正瞭解的人——度華年,他從來都不會談論那個逝去已久的人。
繁勻青不是沒有想過去直接問他,但她也不想讓表現出對那個人的過分在意。
所以她想要自己去尋找答案。
可是,所有對那位繁家家主有所記載的史書,無一不是世人口中的評價——“爲人狠辣”。即便一些散落在外的野史有不同的看法,但野史畢竟是野史,裡面的言論多數成爲了雜話本子、說書先生的材料。
繁家更不可能有她的相關資料,早在那一場紛爭中,失敗的人就被從繁家逐出,名字在族譜上劃去,抹掉了她在繁家所有的痕跡。
但是在繁家,有一個人肯定會有與繁夕有關的信息。
繁憬。
繁勻青很早之前就聽說過關於繁憬的一件事,說的是那位神差,大概指的是趙是見,來到繁家時,曾經帶來了一幅畫。
繁憬見到這幅畫後,頓時像是瘋了一般,抱着畫大哭大笑,死死不肯鬆手,口中胡亂唸叨着“摯愛所在,乃我歸處”。
當時正是家主換位的關鍵時間點,繁憬這番行爲讓所有人都看了笑話,氣得主家夫人要燒了這幅畫。繁憬爲了將畫從火裡搶出來,燒傷了手臂,至今還留有傷痕。
後來繁勻青慢慢的知道了繁憬的一些事情——從得到那副畫之後,他就開始在私下收集與那位家主有關的信息。
這個名字在繁家可是禁忌,如果讓人知道繁家現任家主做出這種事情,少不得一場紛爭。但繁憬卻一點也不怕繁勻青知道,他有足夠的信心,一是不擔心繁勻青會說出去,二是料定了繁家的那些人,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要知道關於繁夕的事情,那麼繁憬那裡,是最好的選擇。
繁勻青打定了主意,朝着繁家主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