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什麼?”
寧採臣的腦子還處於停轉狀態,完全弄不明白寧風說的是什麼意思。
“等人。”
寧風施施然地給自家老父端上一盞茶,溫聲地道:“烏家的情況,我們幾句話就能摸得清楚,他們身爲依附神宮的小家族,要摸我們的底還要更容易。”
“按趙家兄弟說的,烏家早已落魄,這代纔有嫡系子弟跟孩兒一起成爲真傳。”
“所以父親你放心,我們會等到人的。”
寧採臣在點頭,一臉還帶着茫然,與其說是他真明白了,倒不如說是習慣性地相信兒子的判斷。
寧風悠然地抿着茶水,淡看天色漸晚,日暮時分到了。
“父親……,你能不能坐下來,孩兒頭暈。”
寧風的悠然,終究抵不過寧採臣的狂躁,尤其是在他繞了大幾十個圈子後,只好無奈妥協。
“真的會來人嗎烏家?”
寧採臣勉爲其難地停下來,猶自不放心地問出了已經問了幾十遍的問題。
“會的。”
寧風肯定地點頭,他始終相信一個家族能傳承下來,定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烏家不願意將烏阿姨嫁給父親,是因爲他們好不容易有一個子弟成爲神宮親傳,這個機會一定要抓住,將所有的籌碼全部壓上去,給他創造最好的環境。”
“烏阿姨就是籌碼之一。”
寧風注意到,提及烏小雨是籌碼時候。寧採臣的臉色十分之不好看。
他不由得心中暗歎:“看來,父親是真的喜歡那個烏小雨啊。”
正如之前想法。寧風不爲人察覺地握了握拳頭:“這回,輪到孩兒來幫你實現願望了。”
寧風待寧採臣稍稍平靜一些,繼續道:“烏家這個目的是絕對不會變的,但修仙家族延續自有他們的智慧,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也不會願意再豎一個敵人。一個跟他們未來希望同爲神宮親傳的敵人!”
“所以,晚上一定會有人來,十之八九就是烏阿姨了。”
寧風話說完。寧採臣連連搖頭,黯然道:“你烏阿姨一定是被家裡禁足了。她早就跟我說過這個擔憂,說家裡要將她嫁出去,真的決定了對象,那麼她就會被禁足到婚時。”
“不然,這個時候,她早就該到了。”
寧風扶着寧採臣坐下來。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慰。
“父親放心,她一定會來的。”
寧風依然信心十足,解釋道:“他們想要的只是代價,如果我們能出得起籌碼,他們烏家犯不上一定要得罪孩兒。”
“父親,耐心等待一下……”
寧風話音剛落。一陣細碎、慌亂的腳步聲,在靜謐的夜裡面清晰入耳。
“刷刷刷”,父子兩人的目光齊齊地投向院子大門。
大門緊閉,全無動靜。
寧採臣霍地一下站起來,就要衝過去開門。
寧風哭笑不得。趕緊拉住,覺得自家老子怎麼像是慕少艾的少年。難不成自己的親生老孃跟他是包辦婚姻,壓根連戀愛都沒有談過?
這麼想自家父親和未曾謀面的生母着實有些不敬,寧風趕緊將這個念頭從腦子裡搖了出去,按捺住寧採臣坐下。
“來的會是烏小雨只是我個人判斷,萬一不是呢?不能一開始接觸,便露出太大破綻。”
寧風如此想着,準備安撫一下狂躁的父親,正在此時,一個鵝黃色的身影,出現在他視野當中。
“呃~”
寧風嚥了一口唾沫,扭過頭來看寧採臣,只見得自家老父也在做出同樣的吞嚥動作,顯然是給震驚得不輕。
那個鵝黃色身影在他們父子兩人的注視下,艱難地從院牆那邊翻過來……翻過來……
“翻牆……”
“這個阿姨,有點……”
寧風念頭都沒有轉完呢,便聽得寧採臣怪叫一聲,慌忙去接去扶。
“小雨~”
“寧郎~”
鵝黃色身影自是烏小雨了,她艱難地翻過院牆落下來時候,寧採臣已經晚了半步來不及接人。
兩人就這麼在院牆下,旁若無人,執手相看淚眼。
一息,兩息,三息……
寧風等了又等,這兩人還沒有記起還有他在呢,不得已輕咳數聲。
“咳咳咳~咳咳~~”
“啊~”寧採臣連忙放手,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難爲一個老男人還能害羞得如此殷紅。
烏小雨倒是落落大方,只是臉上浮起紅霞,向着寧風盈盈一福,道:“這位想必就是寧公子了,我是烏小雨。”
寧風這時候才能正正經經地打量一下這位翻牆而入的女子。
她相貌端正,即便是翻牆入內從衣服到頭髮都有些凌亂,依然給人以一種安寧的感覺。
烏小雨是那種與之相處,自然而然地就會放鬆下來,寧靜下來的女子。
她看上去應該是三十許人,卻並沒有太多歲月滄桑感覺,在成熟女子的優雅大方之外,尚存有小女孩的俏皮。
翻牆這種事情,可不是所有成年女子都能做得來的——不管什麼情況。
“叫什麼公子啊,我們家早就敗了,這小子就沒有少爺命,叫他風兒便是。”
寧採臣一臉神情地說着,身爲人子寧風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
烏小雨搖了搖頭,面露淒涼之色,道:“寧公子,寧郎他一直擔心你反對,小雨也……也是如此。”
“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以後可能也沒有機會了,小雨便厚顏。叫你一聲‘風兒’了。”
她說到這裡,眼眶忍不住發紅。抽泣起來。
烏小雨一哭,寧採臣立刻慌了手腳,圍着她團團轉了半天,才把其哄到石桌旁做下。
這麼一會兒工夫,烏小雨已經哭成了淚人兒,之前僞裝出來的堅強盡數褪得乾淨。
“烏阿姨……”
寧風抿了抿嘴脣,這個稱呼當真是陌生和難以出口,“……你是逃出來的?”
烏小雨拿出手帕拭淚。點了點頭,悽婉地道:“家裡人很快就會找過來了,我估計只能呆一會兒就得走,不然會連累到你們。”
她再顧不得矜持什麼的,牽起寧採臣的手,另外一隻手習慣性地幫他整理頭髮、衣物,動作之輕柔、舒緩。盡顯出眷戀來。
換成平時,這是寧採臣最享受的溫柔,這會兒他卻顧不得這麼許多了,狠狠地橫了寧風一眼,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你搞定!”
寧風嘆息一聲,道:“烏阿姨。你一個沒有修爲在身的弱女子,如何能跑得出來呢?”
“咦?”
烏小雨手上動作一頓,面露猶疑之色,似乎也在懷疑。
“你是不是覺得今天烏家特別的鬆懈?”
寧風再問。
烏小雨回想一下,疑惑地點頭。
寧風三問:“烏阿姨。你在逃跑之前,或者是逃跑過程中。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啊~”
烏小雨小手捂在嘴上,驚異之色掩都掩蓋不住,若不是絕無可能,她都要以爲寧風當時就在現場了呢。
“我聽到……我聽到……”
她臉色泛紅,到這個地步,她哪裡還不知道不對,這次的紅不是羞怯,而是羞愧,爲自家人而羞愧。
“烏阿姨但說無妨。”
寧風親手斟了一盞茶,讓寧採臣送到烏小雨手上。
烏小雨小口小口地抿着熱茶,平靜下來,這才滿臉悽婉之色地道:“今天家中叔伯在宣佈要將我禁足一直到婚期後,他們繼續在談論小山的事情,說是……說是……”
她一咬牙,終於忍住羞愧感覺道:“只要有一顆破障丹爲聘禮,也不是不能將我嫁給寧郎。”
烏小雨連夜逃出來,未嘗沒有將這件事情說出來,看看寧採臣及他身爲太陽神宮親傳的兒子是否有辦法的意思。
只是,在從寧風口中聽出不對來,她說出這件事情,自己都覺得羞愧無地。
地上若有縫,她早就鑽進去,連個頭髮都不好意思露出來。
“這話,就是說給烏阿姨聽的。”
寧風搖頭,照顧烏小雨的情緒沒有笑出來,淡淡地道:“也是說給我聽的。”
“可是破障丹……這如何是好?”
寧採臣坐不住,起來繞着石桌踱步,撓得剛剛整理的頭髮又亂了。
“破障丹,練氣中期突破到練氣後期之珍貴丹藥,其煉製主材皆爲築基丹藥材料,故而少有人煉製,有價無市。”
寧風悠悠地說着,寧採臣愈發地煩躁,這些他經營琅琊福地多日,如何不知?
對所有練氣期修士來說,破障丹都是夢寐以求之物。
“寧郎,莫要憂心。”
烏小雨牽住寧採臣的手,臉上綻放出笑容來:“最多,小雨不回去便是。”
“不回去?”寧風搖頭,聽出了她言下之意,是死也不回去吧?
寧採臣往日裡不着調,這時候卻是敏感,慌忙道:“小雨你莫要胡思亂想,風兒一定會有辦法的。”
“是吧?”
寧採臣望過來的目光,跟求救差不多了。
寧風知道這個時候非比其他,乾脆地點頭道:“當然!”
“咦?!”
寧採臣和烏小雨,一起擡頭望來。
破障丹是那麼好拿的嗎?要真是如此,烏家又何必以其爲籌碼?
“換成其他時候,我或許就只能求告師尊或者師兄了。”
寧風微微一笑,長身而起,道:“現在,小比在即,我沒記錯的話,上屆小比的獎品當中,便有破障丹!”
“這次,當也不會例外!”
寧風說完這番話,不管愣住的寧採臣和烏小雨,轉身面向後院方向,朗聲道:
“烏前輩,我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