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爺無奈地投子認輸,不過雖然輸了棋局卻達到了目的,所以他的心情仍舊愉快。又跟三少爺客套了幾句,誇了誇凌曉的可愛懂事兒之後,劉爺很快便告辭離開,只留下凌曉皺着一張臉,痛苦地看着三少爺將棋子塞到她手裡。
“跟我把棋局下完。”三少爺一手摟着凌曉的腰,一手輕輕釦着玉石桌的桌面,舒緩地命令道。
“肯定是輸啊,爲什麼還要下……”凌曉異常痛苦,她大概天生就對圍棋沒什麼天賦,怎麼教都不開竅。
“就算重新來一盤你也一樣是輸,有區別嗎?”三少爺慵懶地挑眉,調侃道。
“是沒區別……”凌曉沮喪地撇了撇嘴。
“這一局跟我上次讓你背的棋譜有七分相像,正好驗證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對我陽奉陰違。”三少爺居高臨下地垂眼看向登時渾身僵硬的凌曉,微微眯了眯眼,“沒背?”
“背……是背了……”凌曉哽咽。
“但是又忘了?”相處了纔不過一年,三少爺卻顯然對於凌曉瞭若指掌。
凌曉心虛地撇開視線,答案不言而喻。
“回去的時候帶兩本棋譜,背下來,下次來我要檢查的。”三少爺輕笑了一下,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打亂,然後抱着凌曉站起身。雖然語氣完全不嚴厲,卻仍舊讓凌曉痛苦地將頭埋在他的頸彎處。
“我不想學圍棋……”
“我教你什麼,你就得學什麼。”三少爺的回答淡淡的,卻毫無迴旋餘地,“之前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來着?”
凌曉不敢再吭聲,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適當的撒嬌三少爺願意縱着她,但也只限於適當的撒嬌罷了。
一年前,在與三少爺見了幾次面之後,凌曉便提出了想要跟着三少爺學習的請求,因爲她深深折服於三少爺的博學多識。
在這個年代,除了極少數能夠將自己的孩子送出國留學的大家族外,大多數人的目光僅僅被侷限於狹小的圈子。他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精彩,不知道外國的風雲變幻,坐井觀天又夜郎自大,甚至於那些出國深造過的貴族子弟,也僅僅是學了些皮毛,弄得自己中不中洋不洋,只是爲了吹噓自己多添幾分砝碼。
但是三少爺卻完全不是這樣的人,他的眼光長遠,交往廣泛,即使大多數時間僅僅只是呆在自己的宅子裡,卻又像是隨時隨地都能夠接觸到整個世界。
凌曉不知道三少爺是怎樣做到的,她只知道三少爺的宅子裡總是來往着很多人,美國人、英國人、法國人、俄國人……甚至連那位金髮碧眼名叫傑諾特的男孩子,也是意大利某個黑手黨家族首領的私生子,被託付在三少爺這裡代爲教養,寄希望於將來他能夠子承父業地接手黑手黨家族。
凌曉不希望走原來的道路,她以自己曾經身爲間諜而接觸過世界的眼光、以自己成年人的心智、以希望自己飛得更高活得更精彩的信念,懇求三少爺能夠爲她打開一扇通向整個世界的窗戶。
她飢不可耐地汲取着三少爺給予她的曾經聞所未聞的知識,迫不及待地將目光投向井外的天空,也許正是有着更加輝煌的渴望,也許是逐漸有了更加廣闊的視野,重生回來之後渴求於復仇的凌曉逐漸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她不會放過傷害過她的人,但是復仇卻絕對不是她新的人生的全部,甚至,那僅僅只是佔據了最小的一部分罷了。
凌曉要的是徹底的蛻變,是破繭成蝶,幸運的是,重生回到童年的她有着充足的時間。
當然,即使有着充足的時間,她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太多太多,所以……
背圍棋棋譜什麼的,還是算了吧……QaQ
滿是怨念地被三少爺抱着來到練武場,凌曉立即發現了正一邊扎馬步一邊眼巴巴看着她的傑諾特。被三少爺放到地上之後,凌曉立即自發主動地跑去了更衣室,換上了練武用的衣服,然後來到了傑諾特身邊。
“凌,你討厭死了!”傑諾特立即急不可耐地抱怨道,連稱呼都換成了姓氏。
“我怎麼了?”凌曉茫然地反問。
“你明明是我的玩伴,但是每次來都要先去找三叔!都不理我!”傑諾特控訴道,幽怨又委屈。
凌曉瞥了傑諾特一眼,不可置否,反正她的確對於陪小孩子玩沒有任何興趣。
原本,凌曉的身份的確只是傑諾特的玩伴,每次來三少爺的宅子,都會被直接帶去傑諾特那裡,陪他學習、練武、打槍,連三少爺的面都很少見到。但是,等到她向三少爺提出要學習之後,情況便逐漸改變了。凌曉跟在三少爺身邊的時間越來越長,驕傲一點說,她認爲是自己的決心、耐心、毅力與大概還算聰慧的腦子讓三少爺對她的態度逐漸從散養變成了圈養,甚至隱隱壓了傑諾特一頭,成爲了三少爺身邊最受寵的小輩。
當然,她敢於頂住壓力向三少爺撒嬌賣乖又懂得進退,而傑諾特小少爺只能戰戰兢兢地呆在一邊這樣明顯的對比,大概也是凌曉更加受寵的原因之一。
愛哭愛鬧的孩子,總是會更加容易得到大人的關注。
凌曉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以成年人的心智、可愛的外表和年齡的優勢踩着傑諾特上位有什麼不對。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顯然,曾經經歷過將近三十年大起大落顛沛流離生活的凌曉,比真正的孩子傑諾特更加適合三少爺身邊寵物的位置。
“你們兩個,如果想要聊天就練練英語口語。”三少爺懶洋洋地打斷凌曉與傑諾特之間的交流,瞬時間,打算好好訴苦一番的傑諾特就苦逼了。無論再怎麼聰慧的孩子,僅僅是學了幾個月的英文,顯然不可能毫無交流障礙。
“也許我們可以換意大利語。”傑諾特用英語小聲提議道,“我可以教你意大利語。”
凌曉沉默了片刻,掃了一眼正在打太極拳的三少爺,發現他並沒有不滿的樣子後,點頭表示了同意。
傑諾特頓時眉開眼笑,雖然他在武術和槍械上天賦驚人,但是文化課卻一直是軟肋,即使在中國呆了快兩年,中文也仍舊只是僅僅能夠用於日常對話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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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凌曉肯耐下心去學,語言天賦也不錯,曾經間諜的身份也讓她粗通英語、日語甚至一點法語,對於學習外語經驗豐富的她每每都讓傑諾特羨慕不已。
紮了馬步,做了體能訓練,然後打了一套拳,與傑諾特對磕了一陣,最後是槍械訓練,等到日落將至,凌曉終於筋疲力盡地離開了三少爺的宅子,懷裡抱着兩本棋譜,腦袋裡塞了一大堆意大利語詞句,基本上,算是收穫甚豐。
坐車回到街上,中途又換乘了先前從白宅離開的汽車,車上裝了幾件衣服首飾,名義上是凌家大小姐逛街所得,其實是三少爺的友情贈送——拜三少爺所賜,凌曉衣櫃裡原本華麗可愛的公主系服飾,在這一年內幾乎被符合三少爺審美的文雅淑女系與旗袍所代替。凌曉真不知道,自己這還沒發育的小身板,怎麼可能撐得起來旗袍這種衣服。
不得不說,三少爺馭人的手腕是很給力的,凌曉與他將近一年的頻繁來往,卻絲毫沒有一點風聲傳出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她一直被三少爺帶在身邊寵愛,而不該知道的人卻絕對沒一個人知道,凌曉覺得即使三少爺此刻仍舊還是三少爺,但是其勢力也差不多可以跟“三爺”的時候相媲美了。
也許,這個人跟她一樣也是個重生的?不然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做到這種程度?而且,喜歡宅在家裡打打太極種種花養養鳥什麼的,實在像是一個老年人愜意的養老生活,完全沒有一點年輕人的朝氣與銳氣——凌曉曾經很陰暗地揣測。當然,也僅僅是揣測罷了。
回到凌宅,管家白叔早就等在了外面,和藹地詢問凌曉這一天逛街是否愉快。宋學斌早就離開凌宅回家了,凌父在外流連花叢幾日不着家是常態,再加上早就意外車禍身亡的凌母,凌家宅邸從來都是空空如也,主人只有凌曉一個。
也許,正是因爲童年時期孤單一人的時間太久了,所以凌曉才特別希望有人陪伴,纔會將自己的感情全部都傾注在宋學斌的身上。
輕車熟路地笑着向白叔杜撰了自己一下午的行蹤,凌曉愉快地展示完三少爺的禮物,獨自吃過晚飯後,就苦逼地回房背棋譜去了。
誰知道下一次三少爺的召喚是什麼時候呢?要是明天就被叫過去,凌曉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