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順昌終於耷拉下了頭,長吁短嘆了半天,這才說:“一時半會兒我也拿不出好主意來,你先回去吧,等我打發人幫你解決,一定保證你身體不出問題,你看好不好?”
“你可是個人,一個大男人,又是一村之長,你可要說話算話,要不然就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了!”
“你放心,我說話算話,一定,一定……”黃順昌連連點頭答應着。
許翠翠這才揩淨了臉上的眼淚,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村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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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聽了許翠翠的故事後,滿臉凝重,忿然罵道:“黃順昌這個老流氓,怎麼就那麼狠毒呢?爲了佔女人的便宜,竟然還用下藥這樣的卑鄙手段,簡直是爛心爛肺,壞了心腸!”
許翠翠說:“一開始我還以爲是淋了雨,受涼感冒了的緣故,可後來越來越迷糊,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可大腦又像是醒着的,別人說啥就是啥,跟真的一樣,沒有了半點分辨能力,直到他在身上折騰完了,我才漸漸有了意識,可一切都晚了。”
“可他用的是啥藥呢?也太厲害了吧?難倒就是老人們講瞎話時說的那種‘蒙汗藥’不成?”
“誰知道呢,聞起來香噴噴的,就像城裡女人使的那香水味兒一模一樣,不大一會兒就暈乎了,比喝醉了酒暈得都厲害。”
杏花突然想起了什麼,問許翠翠:“你真的從他家偷回了那條毛巾?”
“嗯,走的時候順手揣在了懷裡。”
“你倒是蠻有心計的!”
“後來人完全醒了,腦子一轉,就覺得那玩意兒不大對勁,拿着興許能有用,趁着他不注意,就偷着帶了回來。”
“你真的找人化驗了?”
許翠翠苦笑着搖搖頭,說:“沒有,我騙他,就是想嚇唬嚇唬他。”
“那毛巾你放哪兒了?”
“就放在門後的大櫥裡面了,壓在了最底下的木板底下,用好幾層塑料袋子紮緊了,保證一點味兒都跑不出來。”
“哦,只要放好了就行。”
許翠翠突然站了起來,朝着大櫥那邊走去。
杏花喊住她:“翠翠你幹啥去?”
許翠翠回過頭說:“我拿給你看看。”
“別,還是別拿了,你把那玩意兒說得那麼厲害,我都怕了。”
“你還甭說,一聞着那味兒,人就像做夢一樣,飄飄忽忽,飛到了天上了一樣,根本就不是原來的自己了。”許翠翠說。
杏花不再說話,心裡紛亂複雜,看來自己自己平日裡是小瞧黃順昌了,覺得他無非就是個村霸、地頭蛇,在桃花嶺這一畝三分地上爲所欲爲,吃點、喝點、拿點、隔三差五的再玩弄一下女人,可想不到他竟然能搞來這麼神奇的藥,這可是在電影電視裡纔有的啊!
“姐,你想啥呢?”
“俺在想那到底是一種啥藥,咋就那麼厲害呢?”
“我小的時候也聽說過,有一種‘蒙汗藥”,能把人薰暈,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個。”
“那你進他家後,有沒有吃啥東西?”
許翠翠低頭沉思一陣,說:“像是也喝過水了,只
是覺得口乾,就喝了一口涼白開。”
“你沒嚐出那水味道有啥不對?”
“沒有,就是一杯白開水,再說了,喝水的時候,人早就開始發暈了。”
杏花嘆口氣說:“不去想它了,現在要緊的事你把身體養好。”
“姐,你說我該不該去告他?”許翠翠突然問杏花。
“這事吧,可不能太草率了,得好好考慮考慮,真要是搞得沸沸揚揚,雞飛狗跳的,對你也不好。”杏花沉着臉說。
“是啊,傳出去俺都沒臉活了。”
“那倒不至於。”
“俺就是覺得對不住俺男人,對不住俺婆婆。唉,老驢草的,他把俺一輩子的清白都弄沒了……”許翠翠又傷感起來。
杏花撫摸着她平滑的後背,說:“這事吧,如果你去報了案,那就等於公佈於衆了,弄得老少皆知,你男人,你婆婆自然也就瞞不了了,不是等於把你逼向絕路嗎?”
“是啊,我也知道,那樣的話我也就活不成了。可……可……如果不去揭發他,讓他沒事人一般,沒準他還會糟蹋村裡姊妹們。”
“你也真是,爲這點事就不活了呀!值嗎?現在事情都過去了,就當啥也沒發生就是了,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反正準生證都已經拿到手了,等你男人回來,一起生個孩子,就算過去了。”
杏花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話不僅僅是在安撫許翠翠,並且還有爲黃順昌解脫的嫌疑在裡面,接着說,“還有關鍵的一點,你已經拿了人家的錢,那意義可就全變了啊。”
“變了?變成啥了?”
“連性質都變了,原來算是強x,可你一旦收了錢,那就等於是賣身了,意義可不就全變了嗎?”
“那……那……我不要他的錢,給他退回去!”許翠翠目光突然變得僵直情起來。
杏花勸慰她說:“翠翠,你就別感情用事了,那樣做,只能是把你往火坑裡推,一點好處都沒有。女人就是這樣,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咽,一旦把事情張揚出去,啥結果咱先不說,只是唾沫星子就能把你給淹死,就算淹不死,保準你一輩子都透不過氣來。”
許翠翠氣得臉色煞白,咬着牙根罵道:“那個老流氓,算是便宜他了!”
杏花見許翠翠開始退步,繼續潑着冷水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人陰險得很,你跟他來硬的,白搭!只能是自己白吃虧,說不定他就會下咋樣的毒手呢!”
許翠翠徹底軟了下來,坐在凳子上,呆呆地半天沒說一句話。
杏花又幫他打掃了一下屋裡的衛生,就對她說:“翠翠你也不要多想了,過去了就讓他過去吧,埋得越深越好,知道了嗎?”
許翠翠點點頭。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抽個空去看看坡下的麥子,好不好?”
“嗯,你去吧。”
“忙完我再回來陪你,你自己啥也別想了,可別讓姐擔心,記住了嗎?”杏花臨出門前,再次叮囑道。
許翠翠嘴角擠出一絲笑容來,說:“你放心好了,現在俺也想通了。”
杏花點點頭,邁步出了門。
眼看着天色將晚,杏花加快了腳步,先去了東坡的麥田
。
到了地頭一看,齊刷刷的麥子長勢喜人,齊刷刷平整如毯,穗穗籽粒飽滿,麥芒直立,已經有了淺黃的熟色。
她心中油然有了滿滿的成就感,唸叨着:李金剛啊李金剛,姑奶奶這回可對得起你了,瞧這麥子給你打理的……
可想着想着,杏花情緒突然就黯淡起來,她竟然想到了那個死去了的水管員老胡。
是啊,自己如果不去耍陰招逼迫他放水澆麥子,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死去呢?
那麼一個耿直豪爽的“戰鬥英雄”,在戰場上都沒被子彈打死,卻被自己的一個壞心眼子給“淹死”了……
自己跟個殺人犯還有啥兩樣呢?
杏花痛心疾首,愧疚不已。
她甚至覺得自己真該去坐牢贖罪,也好安撫老胡的在天之靈,求得他的寬恕……
在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找個合適的日子,到老胡的墳頭上去焚香燒紙,祭奠一回。
有了這個想法,她心裡就慢慢平靜了下來,之前的噬心傷感也被蒸騰的晚霞驅趕掉了。
當她走到第一次跟範小碩坐到一起的那塊石頭旁,再也走不動了,雙腳就像被黏住了一樣。
暮靄之中,她彷彿又看到了範小碩的影子——
白白淨淨的一個人兒,戴一副寬邊眼鏡,顯得文質彬彬,儒雅厚道,着實讓人心動喜愛。
還有那雙滿含了渴望,卻又躲躲閃閃的眼睛,無不讓她怦然心動。
當他面對着一個成熟的女人時,竟然手足無措,卻又欲罷不能。想來自己也太不要臉,竟然牽着他的一隻手,引領着他,完成了一次心慌意亂的探求。
那個傻子,他……他竟然不知道女人的神秘在哪兒,簡直單純得不可思議,清純得像個剛剛退掉花蕾的青毛桃子……
可眼下他變了,變得油滑世故了,變成了一個無所不能的人精,恐怕就連跟女人嬉鬧時,都花樣繁多,遊刃有餘了。
杏花突然覺得,那個檢察官吳法義跟自己的一夜同牀共枕,興許就是範小碩刻意安排,並親自導演的。
可細細地回想一下,整個過程中,甚至包括每一個細節,又似乎找不到幾處破綻可言,看上去一切都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
這樣烏七八糟地想着,杏花內心禁不住凜然一動:自己這一陣子是咋的了?跟之前的自己相比,直接就判若兩人了,變得思維活躍,多愁善感,有時候甚至想入非非,陰險恐怖……
這會不會是一種病態呢?
而更令杏花深感不安的是,自己的大腦就像一個高速運轉的機器,一分一秒都不肯停歇下來。
明明覺得很累,很鬧心,卻就是收不住腳,就像一個犯了瘋癲的小人,在自己並不怎麼寬敞的腦殼裡疾速跑着、跳着、打着滾,拽都拽不住。
這不,剛剛吃完晚飯,放了筷子,抹一把嘴,還沒離開飯桌,腦子裡就又冒出了黃順昌給許翠翠下藥那碼子事兒——他黃順昌那藥究竟是從哪兒得來的?
他弄來那藥,難倒僅僅就是爲了征服女人所用嗎?
會不會還有其他用途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