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重創
“彰,考慮一下吧,希望你能跟我回東京。”京極靖子說完,嘆了口氣,自行走出了門。
仙道沒有相送,他兩手交握着,撐住額頭,陷入了他一直以來苦苦迴避的矛盾漩渦。井伊博太,他名義上的父親,也終於要走向衰老和死亡了嗎?仙道的思緒回溯到了十年前。
仙道英介是日本建築界一個傳奇的名字,雖然他已英年早逝十年之久,但他留下來的作品,至今爲未業界津津樂道。在仙道的記憶裡,父親仙道英介一直就是他幼年的偶像,他從小就立志將來做一名像父親一樣了不起的建築設計大師。可是在他七歲那年,父親卻在現場勘查由井伊建設承建的一處廠房時,被掉下來的鋼樑砸中,當場身亡。
事後井伊商社和井伊博太本人都迅速做出了道歉和善後賠償,但業內一直有傳聞說井伊建設故意採用次品建材以降低成本,才導致的事故,然而卻因爲家屬不主張追訴而草草了之。
父親去世不到半年,母親就匆匆嫁給了同樣喪妻的井伊博太,這樣,仙道彰就成爲了這位叱吒一時的商業大佬的繼子。不可否認,井伊博太和他的女兒靖子都對仙道母子百般尊重和照顧,這點即使在三年後仙道的母親去世,也不曾改變。然而在仙道的心裡,名義上的父親井伊博太,卻是害死他親生父親的間接兇手,即使同住一個屋檐下,即使受到對方的精心培育和照拂,即時他告訴自己那一定只是一個沒有預謀的事故,仙道仍然無法打開這個心結。所以在他不顧所有人反對,接受陵南特招,逃離東京後,就一直逃避回到那個所謂的家。京極恭次就是受到井伊博太的派遣,到神奈川來探望仙道,才使二人有了短暫的情緣。
然而,現在他不得不再次回去,面對他的“父親”,面對擱在心裡十年的疑團,仙道感到胸口無比的沉重窒悶,他很想醉,很想不用再清醒的想這些令他痛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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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來到西區環海路上的娛樂區,才後悔剛纔沒有問的士司機ice&fire酒吧的所在,現在眼前是霓虹閃爍,綿延兩三裡的海邊娛樂休閒區,那個見鬼的酒吧到底在哪裡呢?他撥打仙道的手機,卻總是無人接聽,這讓三井越發的不安起來。
沒奈何之下三井只好攔住了一個迎面走來的男子,問:“先生,請問您知道ice&fire酒吧?”
那個男人望了三井一陣,突然賊賊的笑了起來,伸手過來搭着三井的肩膀,吐過一口酒氣,說:“想找樂子嗎?不用去ice&fire,我就可以……”
三井嫌惡的掙脫這個討厭的傢伙,繼續向路人詢問,可惜那些人的反應,不是用怪異排斥的眼光看着他,然後便快速閃人,就是一臉曖昧的跟他動手動腳。最後終於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匆匆給他指了一個方向,沒等三井細問就跑開了。
終於三井來到了ice&fire的燈牌下,他推開門就一頭紮了進去。只見酒吧裡燈光迷離昏暗,沒有尋常酒吧那樣震耳欲聾的音樂,只有一縷似幻似真的曲子在空間裡遊離迴盪,被切割成一個個半獨立空間的臺子邊上,有獨自酌飲的客人,也有依偎摟抱的情侶,但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男人!三井的腦海裡頓時轟的暈開了,終於明白他剛纔問路時種種遭遇的原因了,這是一個男同性戀酒吧!
可是現在退出去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只好藉着不分明的燈光,在許多奇異眼神的關注下,一個一個臺子尋索過去。終於在一個角落發現了歪在沙發裡動也不動的仙道。
“仙道,仙道!”三井一邊拍打着仙道發燙的臉頰,一邊壓低聲音呼喚。終於仙道睜開了眼睛,瞳孔裡疲倦渾濁,不復往日的清亮狡黠,一看見三井就緊緊抱住,聲音含糊中帶着微顫:“壽,你來了,我就知道……”
“哎,發什麼瘋你!醉鬼!”三井一邊掙脫仙道的擁抱,一邊努力扶他靠着沙發坐正。這時一個面目溫雅的金髮青年走了過來,輕輕問道:“你是彰的朋友嗎?他今天和往常不一樣,喝了好多酒,誰勸都不聽,你還是帶他回去醒醒酒,好好談談吧?”
三井幾乎使盡了渾身氣力才把醉的一塌糊塗,幾乎是掛在他身上的仙道弄到了路邊等候的士。可是突然又想起了一個問題:要把仙道往哪裡運?
試試先聯繫一下他的家人吧。三井從仙道的口袋裡掏出了他的手機,打開通訊錄一看,熟悉的人倒是不少,魚住、越野、福田、田岡教練,還有自己的,以及一堆自己不熟悉的名字,就是沒有一個類似家,或者親屬的稱呼。
靠,仙道這傢伙難道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嗎?三井心下暗暗咒罵。拉回自己家肯定不行了,自己在父母那裡已經是案底累累,現在再弄一個醉鬼回去,父母肯定要發飆。算了,最妥當的辦法就是到鐵男那裡打攪一夜吧,他今晚可別帶什麼女人回來過夜纔好。三井取出自己的手機,想先給鐵男打個電話,以防他在外頭happy家中沒人,一看手機不由叫苦,原來他的手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電量耗盡自動關機了。算了,直接殺過去吧,聽天由命了。
三井悻悻的將手機放回褲兜,卻觸到兜裡硬硬的一串東西,是自己的鑰匙,但是上面卻掛着流川楓留給他的公寓鑰匙。流川楓已經去美國了,公寓裡沒有其他人,現在帶仙道過去收拾殘局,應該不會打擾到任何人。可是,那是流川楓留給自己的一個落腳點,隨便帶人過去,而且還是仙道,妥當嗎?如果流川知道了,會生氣嗎?
不容三井多想,身邊的仙道又是一陣乾嘔。算了,就這樣吧。三井心一橫,招手攔下了一部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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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牧只覺得一陣劇痛,大腿上又是重重捱了一棍,他撐不住腿一軟,跪倒到了地上。雖然阿牧高大健碩,身手不凡,地上已經躺了三四個被他打趴下的小混混,然而一直接受良好教養的他畢竟沒有什麼打架經驗,在衆人的圍攻之下,終於是撐不住了。
同樣鼻青臉腫的阿龍惡狠狠地對着喘息不已,已無力還手的阿牧用力踢了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獰笑道:“不打了嗎?你剛纔弄傷了我的一隻手,我現在也廢你一隻手,算是加上三井的利息,不過分吧,哈哈!”說完從同夥手中接過一根鍍鋅管,狠狠的朝阿牧撐地的右臂砸去……
呸!阿龍朝已經痛的暈過去的阿牧吐了一口唾沫,心滿意足的把手中的兇器拋在地上,回頭招呼同夥:“走!”
這時,一陣轟鳴的馬達聲迅速由遠而近,阿龍回頭一看,一羣騎着機車的青年已經堵在在他們身後,爲首的正是死對頭鐵男!阿龍臉色一變,趕緊帶着同夥從街巷另一頭逃竄而去。
鐵男見地上一動不動的躺着一個人,整顆心都揪緊了。半個小時前他接到手下兄弟的報告,說是三井好像在“醉三千”和阿龍遭遇並幹上了,他深知阿龍的陰險毒辣,睚眥必報,就趕緊撥打三井的手機瞭解情況,可是三井的手機卻一直處於關機狀態,不由的他更加擔憂,趕忙帶着兄弟幹了趕了過來,卻堪堪看見了最糟糕的殘局!
“三井!”鐵男慌忙跳下機車,衝了過去把倒在地上的人抱了起來,一看那人容貌卻呆住了,不是三井!
“牧紳一!”鐵男驚訝的脫口叫了出來,眼前這個鮮血淋漓,遍體鱗傷的男人,正是在小田原的海邊,將三井送來又帶走的牧紳一。爲什麼會是他呢?三井又到哪裡去了?一連串的疑問讓鐵男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牧紳一顯然傷的很重,尤其他軟綿綿的右臂,肯定是受到了極其兇狠的擊打,來不及先找三井了,必須儘快送他上醫院。
到了醫院,急診的醫生一看阿牧的傷勢,就神色凝重,說傷情十分嚴重,尤其是右手必須立刻動手術,否則可能就此殘廢,需要家屬在手術通知單上簽字。鐵男不停的撥打三井的電話,可是始終沒有開機。後來終於在阿牧的手機中找到了他家人的電話。順利撥通,簡單的說明了情況,不久就看到一箇中年婦人和兩個男子衝了進來,那個婦人一看見躺在急救牀上的阿牧,就立刻痛哭起來。
應該就是他的母親吧。鐵男心裡忖度,趁無人注意,默默退出了急診病區,他心裡還一直牽掛着杳無訊息的三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