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戲耍
我擡眸看向他,他目光內是泛着湖泊般澄澈璀璨的細碎波光,帶着幾分玩味的笑意,“情/婦這個羣體並不適合你這樣的女人,我更沒有想過,你會是陳靖深的。”
他在說這句話時,我清楚看到了他眼底的狠厲與絕殺,是仇般的烈焰,是恨不得殺之後快的狠毒,我心裡一涼,下意識轉身向門口走,他在我身後慢悠悠吐出幾個字,“我如果對他講,你沒有招待好我,讓我覺得很怠慢,你猜他還會給你這樣好的生活嗎。也許那天賓館內被拋棄的女人,就會是你明天的下場。”
我捏緊了扶手,有些不解,“我沒有得罪祝總。”
他忽然打斷了我沒說完的話,“我也並沒有說你得罪我,你似乎心虛一樣,但我不理解你心虛什麼。”
他笑得非常溫柔,看不到絲毫泄露的情緒,讓你連分析猜測的突破口都沒有。他此時就像一塊海綿,你積蓄了全部反叛的心力去和他抗衡制約,但他笑而不語,你只能悶氣把那股力量收回來。
這是一種被戲耍的感覺。
祝臣舟淡然喝下杯中的茶,閉目微微搖晃了一下頭部,似乎非常享受其中香苦清冽的味道,“是陳局將你留下,讓你招待我,我沒有提過任何要求,而這裡招待的意思,也是仁者見仁。”
我被他頗有深意的話臊得臉紅,我聲音中夾雜着點怒火,“可我是他未來夫人,祝總也聽到了,這和其他公關小姐的身份不同。我當然有資格質疑你的無禮。”
他面對我的義正言辭哈哈笑了兩聲,笑聲並不狂妄,反而很溫和儒雅,但他的張揚和自信讓我覺得不舒服。
“男人在關鍵時刻,做出的事都很不可思議令人費解,這是一種本性,賭徒輸光了錢賠了房子會抵押女兒和妻子到任何風月場所來作爲債資,急火攻心下男人可以毫不猶豫揮刀砍向自己父母與孩子,妻子又算什麼。何況你還根本不是。”
他越說越過分,我咬着牙正要再反駁,門被從外面推開,陳靖深緩慢走進來,他掃視了一眼我和祝臣舟,沒有任何表情,走過去重新坐下,用方帕墊好膝蓋位置,繼續優雅用餐。
莫大的屈辱感包裹了我,我喊了一聲陳先生,陳靖深拿着筷子的手這才一頓,但他沒有看我,而是說,“你留下吃一些,我想祝總不會覺得不妥,或者你可以選擇和露露先回家。”
祝臣舟笑着擦了擦嘴角,“我當然不會覺得不妥,而且認爲這樣安排很好,都是男人,沒有個女人來調節氣氛,似乎有點枯燥。陳局覺得呢。”
這話是最大的諷刺和侮辱,不管事實怎樣,陳靖深對他的介紹,我是他未婚妻,祝臣舟不但沒有絲毫敬重,反而對我言辭輕佻,我氣紅了眼,在祝臣舟微笑的注視下,將目光移向臉色同樣並不好看的陳靖深。
他還是一言不發,只是眯了眯眼睛,寒光一閃而過,便墜入雲端不復存在,繼續吃那些擺在面前的食物。
這是陳靖深的習慣,只要他夾進盤子內,就一定要吃掉,不會剩下一顆米粒。
祝臣中看着我的難堪,眼底沒有一絲波動,似乎還很愉悅,臉上帶着幾分因我被無視而幸災樂禍的表情,他將方帕扔在桌上,一邊扣着西裝釦子一邊站起身對陳靖深說,“陳局,我公司還有點公事,簽約事宜還清聯繫我秘書,我會公告下去,我們的合作成立,後續我就不再參與,希望陳局見諒。”
“當然不會,我明面上的身份很特殊,不能直接經營公司,但所幸這是我太太已故名下的產業,我還能在暗中進行些投資和運轉項目,巨文集團實力非凡,能夠得到祝總這個合作商,我覺得很榮幸。”
祝臣舟哦了一聲,“商人唯利是圖奸詐腹黑,那麼陳局這樣正直的人,難道也會爲了所謂利益而不惜一切代價嗎。不管是什麼都可以?”
陳靖深口中咀嚼着一份海鮮醬拌好的魚片,他一直在嚼,而祝臣舟也不沒有岔開話題,就那麼站在對面等着他回答,時間過去很久,陳靖深終於嚥下去口中那點都成了碎泥的食物,他笑着擡頭和祝臣舟四目相視,“我也要看,這個代價假設輸了的話,我陳某是否擔負得起。能就會去做,不能,我願意保住現有的,不去高攀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這一點我和祝總很不相同。”
他們兩個人交談的方式和內容非常奇怪,看似平和謙卑,實際上卻藏了刀鋒,無形之中在空氣內交匯。他們又簡單客套了兩句,祝臣舟先一步走出包房,他沒有停留半步,像一陣風我從眼前離開。
我正鬆了口氣,陳靖深忽然叫了我一聲沈箏,他極少這樣正式喊我,我微微一怔,側眸去看他,他此時恰好將筷子放下,他臉上有一點愧疚和不易察覺到的殘忍,“來日方長,很多公道不要着急立刻討回,也許玩兒得時間久了,反而博弈出來的結果更有意思,懂嗎。”
我不懂,但我知道陳靖深也很不滿祝臣舟的爲難與放肆,不管他是否真的在乎我,我都是被冠以陳靖深標籤的女人,我有我的存在價值和地位,只要陳靖深一天不倒,誰也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出言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