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今非昔比
蘇姐三十七歲生日在燕賓樓擺了一桌,是那種非常寬的長桌,兩邊擠一擠能坐下二十多個人,剛好湊在一起侃。
賓客全都是我們這羣情/婦,有的快四十歲了,有的才十八九歲,大學都還沒畢業,一年多以前我還是這個圈子裡最年輕的,用蘇姐的話說,滿臉的膠原蛋白,捏出水來的鮮嫩,看一眼都讓奔三奔四的女人覺得慚愧,可纔過去半年,我就已經退居二線,許多小姑娘見到我會喊姐姐,讓我多多關照,給點資源,親密的面容之下掩藏着一顆不符這個年紀的心機重重的心。
有時候看着那一張張越來越年輕的面孔,我心裡很不是滋味,爲什麼男人可以擁有一切特權,在場面上推杯換盞拿女人作爲他們欲/望之下的附屬品和交換物。
陳靖深對我講,不要去憐憫或者憎恨任何一個人,道路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旁人無權置喙,當你冷言嘲諷他的同時,也許你同樣正在走向一條不歸之路,甚至偏頗得更加遠離軌道。
沒有人不希望一輩子平和順遂,少一些風浪,可太多世事無常,很多人選擇的生活自己並不喜歡,可一樣要硬着頭皮走下,哪怕是逼迫,是遷就。因爲我們在所謂的生活之下還有一個更卑微的途徑,就是要先學會生存與立足,太多人爲着生存而焦頭爛額,甚至崩潰絕望,當你連活着都覺得萬分艱難,走在這座城市繁華街頭看着車水馬龍會有想要離開的念頭,你就沒有資格挑三揀四,擺在你眼前的路只有這一條,你除了走下去,別無選擇。
陳靖深教會我很多,他讓我看明白官場與商場的黑暗,許多領域人的身不由己,還有平民百姓在權勢壓榨和變革交替中的動盪。我是不幸的,我也是萬幸的,因爲我在陳靖深的庇護下過上了所謂生活而不是掙扎的生存,但眼前這些光鮮亮麗談笑風生的我的同行,其實有一半都是苟延殘喘,拿着自己僅有的美貌和年華去交換男人的施捨,賭男人興趣的長短。
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插着一塊西瓜左右看了看,對蘇姐說,“崔婕沒來嗎,聽說她現在可今非昔比了。”
她話音落下,所有女人都在大笑,這個圈子受崔婕欺壓嘲諷的不止那一兩個,從前她趾高氣揚,背後有男人託着,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她自己也有點過分張揚。誰讓她一向在男人手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老馬和她之前一個金主平時對她都和供祖宗一樣,家裡老婆三十年結婚紀念日,崔婕耍小性子一個電話就給勾了來。
她說她會施媚,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對方醉生夢死。
當時蘇姐勸誡過她,不管你會什麼,這世上和誰玩兒心眼都不要和功成名就的男人玩兒,你玩兒不過,你的所謂招數在他們眼中不是不能識破,而是在興趣還沒有蕩然無存之前,他們願意陪你玩兒,可能走到今天位置,他們擁有尋常百姓十倍的睿智,別說我們這種拿錢就可以擺弄的女人,所有喜怒哀樂寫都在臉上,就是再能隱忍的人,也未必可以和他們纏鬥一個回合。
但是崔婕不肯聽,於是她用她的遭遇向所有情/婦驗證了一個道理:不要把自己在男人心裡的分量看得過於不切實際的沉重,你可以是上位的續絃,也可以是一時的玩物,僅侷限於男人一念之間。
蘇姐側頭看了我一眼,我朝她搖頭,“崔婕沒有來。”
自從那天晚上我們在賓館分開後,她就消失到現在,一直沒有和任何人聯繫,我找遍了以前她的所有渠道,發過去的消息都是石沉大海,我在她最落魄的時候陪着她,她不會連我都不理,除非她打定主意要涅磐重生,給所有在背後落井下石的人一個反擊。
蘇姐在餐桌上一邊給我倒酒一邊說,“她耐不住寂寞,也過不了不能在人前炫耀的日子,她已經習慣踩着別人享受樂趣,這是改變不了的人性。你看着吧,過不了三個月,她一定會挽着一個比老馬身份更高的男人到我們面前顯擺來。這小浪
蹄子,我還不瞭解她?她咽不下這口氣。”
我和蘇姐坐在正中位置,兩旁都是珠光寶氣的姐妹兒,她們拿着刀叉吃食物,或者捏着高腳杯喝酒,身上的一件衣服可以夠工薪階層一年的開銷,做一次妝面都要讓好幾個造型師來打下手,世人服務她們,她們服務某一個高層羣體,所以說白了,這個社會最大贏家,還是手握重權與金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