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章 心

121章心

老太太訓誡了半天也乏了,揮手道:“醒了,回去吧。”

“是,母親您歇一會吧,兒子告退。”蕭明遠欠身跟老太太告辭。

馬氏也扯下嘴角,“媳婦告退。”

二人出了院子,馬氏落後蕭明遠一步,想起一屁股的債和女兒的不懂事,家裡一灘爛事,心就覺得疲憊不堪,也無心去管老爺要去哪個院了,徑自就轉身回自己院子了。

沒想到蕭明遠卻跟着一起回來了,馬氏的確是身身心俱疲,不太想應付他了,“爺,您下午不去上朝麼?晚上在哪個院歇息,我讓廚房給您要點菜送過去,前兒莊子上送來兩罈好酒一起給您送過去,要不你去青姨娘那吧。”臉上帶着得體的微笑,眼裡沒有任何波動。

蕭明遠靜靜的望了她好一會,看的馬氏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這是怎麼了,一臉苦大仇深的看着我,我說錯啥了麼?

蕭明遠深深的吐了口氣,聲音微沉,臉色肅然,“我去書房,晚上有事和你說,我要吃花餅。”說完氣呼呼的走了。

馬氏一臉怔愣,回過頭問身邊的嬤嬤,“我說錯啥了?他這是怎麼了生我的氣麼?”眼裡帶着無措和茫然。

嬤嬤嘆口氣,“太太,您也太賢惠了些,爺又沒說去那邊院子,你怎麼主動把人往那邊推呢。”話裡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馬氏竟然聳這肩樂了,“嬤嬤,你糊塗了吧,老爺自打有了嫡子後就不大在我這多呆了,每次都是有事纔來找我的。多時也沒主動留下過。之前還怨怪我不賢惠呢,對美玉和玉林不夠慈愛呢。我估計是有什麼事我沒想到吧,沒事他想不起我的。”她轉頭笑了笑揮揮手,微微低垂的頭,眼底蓋住了一片落寞與傷懷之色,兒子女兒都有了還計較什麼呢。

沒想到一轉頭卻看到蕭明遠掀了簾子站在門口,臉色沉鬱怔忡。眼裡很複雜也一絲傷痛。

這眼神讓馬氏覺得她是不是真的老了。眼睛都花了吧。

馬氏並不畏懼也不害怕他聽見,其實沒什麼的。

“爺,你可是忘了什麼東西?”

嬤嬤看到蕭明遠臉色不太好。趕緊告罪退了出來,將空間留給他們夫妻了,守在門口不讓丫頭們進去。

“我來拿點東西的。”蕭明遠聲音沙啞乾澀,怔怔的望着馬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說你爲什麼對我不上心了麼?爲什麼不稀罕我留下呢?其實馬氏沒說錯,只有需要錢和有事商議的時候他纔會留下來。彼此之間已經很久沒有靜靜的說道兩句家常話了。

“哦,需要我幫你找麼?”馬氏臉上帶着得體的微笑,轉身坐在了牀上靠着窗子,拿起一雙鞋子紮了起來。看那尺寸該是瑜哥的。

蕭明遠看着纔想起來,馬氏很久沒有給他繡過一針一線了,就連鞋子衣衫這樣的也沒有過了。都是針線房和姨娘們繡的。反倒是瑜哥和芷玉身上多是她的手藝。

蕭明遠忽然不想離開了,坐在她身旁。拿起另一隻已經做好的鞋子看了看,“你好像很久都沒有給我做過針線了?”聲音很平靜平淡,讓人聽不出情緒來。

馬氏神色不動,淺淺的笑了笑,“不是有青姨娘和麗姨娘見天給老爺做麼,麗姨娘可是江南人,一手蘇繡不讓人,我比不上。”嘴上這麼說着,可手裡的活卻很用心,針線密密扎扎,一雙普通的男鞋做的極爲用心。

蕭明遠嘆口氣有些懂了,她不是不能做而是不願意給自己做罷了,她會給母親做,給兒女們做給兄長嫂子侄女做,但唯獨不給自己做。

擡起手想摸摸她的秀髮,卻被馬氏下意識的躲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爺,你今天怎麼了?是擔心銀錢的事麼?你甭擔心了,我心裡有打算了,實在不夠我再去借一點也就是了。這事也不怕人知道,就是要人知道纔好呢,說明咱家不是故意不還的,是真的有爲難之處,這樣你在朝裡纔好處人呢。”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神色平靜而淡然。

蕭明遠突然發現,自己很久沒有認真看過妻子了,猶記得當年初遇到她時,她在花園裡摘掛在樹上的風箏,眉眼都是帶着陽光般的笑容,那樣的明媚開朗,好像雨後的陽光,清新明朗,透着澄澈靈動。

就是那樣的笑容讓他深深的記在心裡,怎麼也忘不掉,回到家輾轉反側終於鼓足勇氣跟母親說,想娶她。

當年的明月真的人如其名,猶如皎皎明月,嬌豔明媚。婚後他們有了瑜哥這個嫡子,他心裡是高興開懷的。那段日子是他們最幸福的時光。

從何時起,明月不在像月亮那樣清透了,是他要了青冉做通房丫頭開始麼?那時起明月就變成了馬氏,漸漸的笑容也不再開朗快活,讓他有些煩躁,越來越不願意留下了。

即便是現在馬氏的容顏依舊是出色的,其實她並不比賢妃差半點,只是性子不同而已。

蕭明遠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這樣靜靜的望着馬氏做針線活,心裡的煩躁不知不覺消了不少,就願意這樣靜謐的望着她,心裡就能踏實下來。

人都說賢妃貌美冠絕後宮,其實馬氏也不差什麼,他們是親姐妹容貌自然是不差的,這些年是自己沒發現馬氏的美麼?不是的,那是什麼改變了他們之間原本琴瑟和鳴的生活呢?

記得納了青冉的時候,,馬氏抱着他的腰嗚咽的哭着,問道:“爺,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你說我一定改還不成麼?明月心裡只有您,您不要我了麼?我不想讓你納別的女人,我心裡像油煎了一樣,我難受的喘不過氣來!爺我錯了,我一定改行麼?”

那日馬氏哭的絕望而悲嗆。可他還是一意孤行甩下她,生氣的走了,爲什麼一定要納青冉呢?

其實他對青冉也就是那麼回事,論姿色青冉絕對比不過馬氏的,論學識更是沒得比,論大局更別提了。馬氏是馬家嫡長女有些事比宮裡的賢妃還要更好一些。

也許是心裡的不甘和自尊心作怪吧,人都說他是靠着老丈人才能入的禮部任職。要是沒有老丈人他壓根不可能得這樣得好職位。

這樣的流言讓當年還是年輕後生得自己。無法接受,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羞辱,對馬氏有了怨怪之心。不知爲什麼着了魔似得非要納妾不可。

已經有了嫡子納妾又算什麼,自己有沒有寵妾滅妻,慢慢地心裡就真的覺得是這樣的,他沒錯。

這些年爲了爵位爲了能在官場一展抱負。他拼命的鑽營,極盡能事。和馬氏漸行漸遠。麗姨娘是上峰送來的,江南的瘦馬,會唱曲聲音很好聽。

但他沒讓麗姨娘懷孕,只是喜歡聽她唱兩句。解解乏罷了。

蕭明遠腦子裡回想着這些年,他們夫妻很久沒有好好的說一會話,坐下來陪她做坐一會了。

擡起手摸了摸依舊順滑的青絲。馬氏扭過頭來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爺?”眼裡有一絲期盼的光。卻極快的如流星劃過一般消失不見了。

蕭明遠心裡澀澀的疼,他明白的太晚了,現在還來得及麼?

“明月,這些年辛苦你了,是我對不住你。是我私心重委屈了你。”蕭明遠啞着嗓子終究還是開了口,壓在心裡這麼多年,他以爲自己不會愧疚的,男人大丈夫有幾個妾算什麼事呢,我又沒有寵妾滅妻。

可唯有他自己才明白,心裡是怎麼想的。

馬氏眼裡明顯有些驚訝,多少年了在也沒聽見她喊自己的閨名了,這明月還是新婚時會喊起,後來有了妾之後再也沒喊了,都是喊她馬氏的。

怔怔的呢喃道:“爺……。”她想說些什麼,喉嚨口像是堵了棉絮似得,怎麼也開不了口,眼淚不聽話的掉了下來,心裡的酸楚再也壓不住洶涌而出,好像所有的委屈和辛酸都在這一刻化成了淚水。

蕭明遠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裡,深深地嘆息一聲,“明月,我……是不是太執着,我是不是錯了?”忽然間他有些迷茫,這條路越走越深,看不見光亮,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看見曙光呢?他走錯了麼?

放棄了那麼多東西卻依舊沒能換回自己想要的,他到底是不是走錯了路呢?

“遠哥……。”馬氏忽然摟着他的脖子放聲大哭,這些年的辛酸委屈忍辱統統都哭了出來。

蕭明遠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不言不動,雙臂緊緊的摟着她的腰,勒的馬氏生疼,卻依舊覺得心頭燃起了一絲熱氣,冰冷許久的心再度燃起一絲希望和溫度。

“明月,我心裡空的很,我難受!”蕭明遠啞着嗓子低聲道,卻像是困獸不甘的低吼。

“我知道,我知道。不管你想要什麼,是失敗還是成功明月都會陪着你,明月心裡只有遠哥哥。從我第一次見到你便再也沒有別人了,遠哥哥明月願意爲你做任何事,哪怕是幹盡人間狠毒之事,我依舊不改初心,當年如此,現在如此,以後依舊如此。”馬氏聲音平穩而有力,眼裡帶着笑。

你是我今生的愛,更是我的毒。是那罌粟花開,絢爛極美卻帶着致命的毒,已無藥可救,已深入骨髓血液無法切割拔除。

蕭明遠眼角藏了一滴淚,緊緊的抱着她似乎要將她揉進懷裡,忽然狂亂的親吻着她的眉眼和脣,呢喃道:“明月,明月……。”低低的吼叫,好像喉嚨深處的低吼,像是困獸的掙扎和絕望。

蕭明遠霸道而強勢的將她壓倒在牀上,去撕扯她的衣衫,抱着她吻着她的脣,眼裡帶着溫柔和脈脈的情意,還有那化不開的傷痛。

似乎他預感到了什麼,有些事不必明說,蕭琦的歸來也代表了他心裡的念想怕是不容易了。

可執着了這麼多年讓他放棄也是不甘心,不願意,正是因爲如此他才痛苦難當。

沒有人明白他一輩子都活在長兄的陰影下,有長兄在從來沒人提起他,長兄死了他依舊爭不過,搶不過,還要承受着長兄帶來的福澤,這種不甘不願化成了怨恨和搶奪的動力。

一定要證明些什麼,讓人知道安國候不是隻有長兄,還有他蕭明遠,誰還能記得他也是庶吉士啊,也是憑着自己十年寒窗苦讀靠自己真本事考上的名次啊!

他也曾躊躇滿志,也曾真的刻苦努力過,可爲什麼沒人看到他的努力呢。

他深深的挺(和諧)進她柔軟的身體裡,滿腔的不甘化作了本能,在妻子溫柔的撫慰下漸漸的平息。

不知過了多久,屋裡終於停止了羞人的聲音,化作了一片平靜。

蕭明遠摟着馬氏躺在牀上,撫摸着她平滑的肌膚心裡異常的平靜寧和,“明月,你後不後悔嫁我,這年跟着我沒少給你委屈受。”

雖然已經三十出頭了,可蕭明遠依舊清俊溫潤,風度翩翩,身上更多了一份成年男子纔有的成熟穩重,讓人挪不開眼,不得不說蕭家的男人樣貌氣度都是非常出色的,少有人能及。

馬氏靠在他的懷裡,“後悔這會子也晚了,我都人老珠黃了,呵呵呵!”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蕭明遠氣惱的在她肩頭咬了一口,恨恨的斥道:“你還想離開我不成,我告訴你你死了也是我蕭明遠的鬼,入的是我蕭家的祖墳,哪都別想去!”聲音裡多了些羞惱之色。

馬氏忽然咯咯的笑了,極爲的歡快愉悅,好似當年那個活潑開朗的明月又回來了,“我怎麼攤上你這麼個爺們呢,算了看在孩子的面上我也認了。”

“哼!我跟你客氣一下的,你還當真了!”蕭明遠氣的呼呼的,一翻身壓在她身上,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馬氏身上,報復她,看着她喘不過氣來自己卻嘿嘿的笑,像個無良的壞孩子一般,我不好你也不好我才高興呢。

馬氏忽然覺得,蕭家男人其實本性都是一樣一樣的,都那麼霸道不講理,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還小氣護短的很,心眼跟針別一樣。

馬氏沒好氣的拍他一下,“快下去,這可怎麼辦,讓下人可怎麼看我啊,大白日的,哎呦!真是都怪你,出什麼幺蛾子呢!孩子都多大了!”回過味來心裡又不好意思了。

蕭明遠嘿嘿的壞笑,“怕什麼,孩子們知道肯定只有高興的,哪個敢嚼舌根子,我就拔了她的舌頭去。”心裡忽然就敞亮多了。

ps:壞人有心肝麼?我認爲也是有的,只是被矇蔽了雙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