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再見亦是難



她凝着種種思緒,退回了殿中,門緊緊的關上了,現在兩兵交火,千面與父親的籌碼在她,一定會讓人嚴加看管她。

在她緩坐牀榻之上時,門突然之間又響了,藉着淺淺的月光,他依舊戴着他的面具,面具後是索圖溫爾儒雅的臉,而那顆心卻是千面冰冷的心。

“你在想他?”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令她厭倦的氣息。

她脣邊輕笑“你何常不是一樣?”

她是在想端木辰曦,她在想他爲何而來,是他,還是這偌大的南靖國。

而他也在想端木辰曦,這一戰,他在想他與端木辰曦之間,誰勝誰輸。

“聽到他來的消息,你心裡應該很高興。”千面緩緩的坐了下來,眸光停留在她腳邊的匕首之上,他又起了身。

她尋着他向自己走來,看準了他的心思,彎腰先他一步拾起了地上那把匕首,遞向他,脣邊依舊帶着笑“這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麼?。”

他尋着她眸中的那絲淡定,伸手緩緩的從她手中接過匕首,回了桌邊“是,你說得沒錯,是我所期望的,只是我沒有想到,就連你父親也沒有想到,他竟暗地裡率着四十萬大軍而來,而我的探子告訴我,東晉皇帝重病纏榻,看來他並不如你口中的仁慈,他早就己經做好了要血洗我南靖的準備。”

她起了身,淡淡一語“你怕了?”

鐵面下,他似乎滿意的笑了笑“我不怕,因爲我手中還有你。”

她似乎並不在意他的話,轉眸開了口“你覺得他會爲了我,放棄攻城麼?”

他伸手探了杯茶水,持在手中搖了搖“我們賭一把如何?”

“賭輸了怎麼辦?”她感興趣的回了眸望向他。

“我不會輸。”他輕輕的將杯中茶水送入脣邊,小抿了一口,聲音帶着一絲堅韌有力“他如若執意攻城,那我南靖將士必會全力以赴,縱然他有四十萬大軍,集我南靖的餘力也能阻擋他至我們明日大婚,這一戰誰勝誰輸,那還一定,但是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攻城,你就會是我的妻子。”

她心上一緊,脣邊卻是冷冷一笑“看來你也早就做好了迎戰的準備,這纔是你們的第二個計劃纔對。”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眸光看向她,失了一絲清冷“端木齊鴻那一戰,我本以爲端木辰曦會爲了你們的孩子棄械投降,終是沒有想到竟讓他擺了一道,確實折傷了我不少元氣,這次好不容易將他引來南靖,縱然他帶了四十萬大軍,我亦不會怕他,只要還等三日,你父親援軍一到,我們便可以讓他永遠都別想踏出南靖。”

隨着他的話,她的雙眸瞪大了“我父親的援軍?”

他一動不動的盯着她,聲音接近嘲諷的笑“九兒,你太小看你的父親了,你以爲他會屈於我之下,只做我南靖的丞相麼?你父親的野心不單單如此,你可不要忘了,你姓玉,你可還記得在東晉國之前的國號爲東林國,而這東林國就是你玉家的天下,端木辰曦的皇祖父封帝就是奪走你們玉家天下的人,你的父親他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心機算盡,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興復你們玉氏王朝,奪回所失去的一切,包括你的姑姑,緒帝愛了一生的女人,只不過是你父親用來掀起這場血雨的棋子,結果你父親失算了,他下錯了注,毀了他幾年來的心血,可他依舊不甘心,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知道只要他活着,他便能奪回這一切,而後,這顆棋子便成了你。而我願意與你父親合作,因爲只有他做回了東晉的主,我與你父親,兩國連盟,共享這天下,我才能完成長琴的的遺願。”

她隨着他的話,突然想起了東晉緒帝在病榻之上與她說的最後一番話,他說她的父親有她不知的野心,她在那一刻,懷疑了,也證實了,可是她沒有想過,緒帝所指的野心,不是他父親要奪回當日所失去的一切,不是爲了光耀門楣,而是要復興玉氏王朝,她的父親想做這全天下的主,奪回他失去的江山。

這也許就是因爲她姑姑自盡的原因,因爲她的姑姑也遇到了她現在同樣的處境,兩難全,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心愛之人,仇恨比就會使人動搖一切,哪怕心中有愛,有情,那也會因爲仇恨化爲烏有。

她只覺得鑽心的疼痛,總覺得她的人生是一種諷刺,一種天大的笑話。

她轉眸看向千面,這是第一次她聽到事情的真相,她的眸中沒有淚浸“你真自私,你們都自私,我父親口口聲聲爲了復興玉氏王朝,其實只不過是他的一己之私,他只想做這天下的主,在他的心裡他沒有情,也沒有愛,他只愛他自己,他只愛他心中的天下,而我們這些所謂的親人,只不過是他踏上這條路的墊腳石,被他死死的踩在了腳下,而你又何常不是與他一樣,你們心中都沒有愛,沒有情,你口口聲聲說愛長琴,你卻爲了一統天下,將長琴的遺願忘得乾乾淨淨。”

千面似乎不能接受她的話,眸中情緒越來越複雜慌亂“你胡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長琴的話,我做這些都是爲了完成長琴生前的遺願,而你也能帶着她的面容看到我帶着南靖國百姓走向富榮安邦的一天。”

她輕哼了一聲,冷冷的笑了笑“你錯了,你做的這些完全違背了長琴的初衷,長琴爲何因你而死,因爲她知道只有你才能給南靖國的百姓一個安定的生活,而你卻做了些什麼?你不只給南靖百姓一個安定的生活,你還爲南靖百姓引來了戰爭,讓他們隨時面臨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葬身銷煙之中的危險,難道這就是長琴所期望的麼?”

他的眼神一抖,幾乎沒了底氣“你不是長琴,你憑什麼代表她來與我說話,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

她咬上牙,蕩着笑意“我知道我不能代表長琴,我也不屑代表長琴,甚至不屑擁有她這張臉,讓我遇見你,讓長琴這張臉生生的看着你爲了她的遺願而越走越遠,你以爲你做這些,長琴就可以在地下安息,你百年之後,就可以帶着笑臉下到黃泉去找她麼?你錯了,大錯特錯了,長琴想要看到的是曾經的你,曾經那個擁有一顆炙熱的心的你,而不是現在這個冰冷的你。”

千面竟然啞然無言,面對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能是對長琴的那張臉,他不知該說什麼,帶着頹廢,帶着多種情緒離開了。

而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久久不肯散去,她的心裡也隨着千面的話掀起了一波漣漪,這絲漣漪包括她的父親所做種種,也包括端木辰曦,他會爲了她放棄攻城麼?

她己與他恩斷義絕,這四十萬大軍到底是爲了救她而來,還是爲了擊敗千面而來,這個問題深深的扎入了她的心裡,糾結而難以猜透,她本就看不懂他的心思。

這一夜註定難眠,她似乎絲毫沒有闔眼,她怕只要閉上眸,太陽就會升起,她甚至害怕看到明日的太陽。

然而這一切都不如她所願,太陽在她沒闔眼之時,升得如此之快。

一夜的功夫,端木辰曦出了大散關,大軍在城外駐紮,而千面似乎也早己做好了備戰的準備,九兒被帶到了皇城之上,在這些人羣之中,她卻沒有看見自己父親的身影,自那日冷絕過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而她的心因爲父親的不見,越來越不安。

莫名的她被人帶下去換了一身鎧甲,這是她第一次穿成這樣,她不明的望向一身戰甲襲身的千面“爲何要讓我穿成這樣?”

他半響沒有說話,只是手指揚了揚,身後便出現了一抹大紅,那是嫁衣的顏色,而那身着嫁衣的女子被蓋了喜帕,她看不出是誰,只覺得女子走路的姿式很熟悉,很像一個人。

千面眸光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開了口“嫁衣太顯眼,如若這局你賭贏了,雪衣就代你死。”

是雪衣,沒錯,是雪衣,她的心

猛的抽觸,咬着牙低吼道“你竟然拿雪衣的性命來完成你我這場賭局,不,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話還生在喉間,只感覺胸口一絲力道傳來,令她動彈不得,接下來,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張矮矮的椅子,肩上一緊,千面讓她坐在了矮椅子上,剛好她的身軀被城牆擋住,隔着縫隙,她卻可以看到城下的一切。

她怒目掃過千面“你這是在做什麼?解開我的穴道。”

“你不用急,現在我點了你的穴道,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好好的看着這場賭局最後是誰贏誰輸。”他的話一落,揚了揚手,雪衣在一名將士的帶領下轉了身。

“雪衣……”她尋着雪衣的背影,痛心的一喚。

雪衣回了頭,一陣清風而過,蓋頭微微掀起了,雪衣脣邊卻是笑着的,那絲笑容代表什麼?代表着她願意,她高興這麼做。

又是一個傻女人,冰衣是如此,她亦是如此,這世間太不公平,一個男人的身上究竟要牽繫多少個女人的命運。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感覺眸中好似漸漸有了一絲模糊,雪衣的紅色身影也漸漸消失。

也許對雪衣來說,那是她人生中最美麗的一刻,哪怕己經預知自己將要死在這個皇城之上,她似乎也只想讓人記住她最美麗的一刻,記住她脣邊的笑。

皇城之下,放眼望去,隨着千軍萬馬的靠近,大地不停的震動,茫茫人海之中,她極力的尋找那道身影。

晨曦淺淺,卻泛着強烈的殺氣,她知道,在這強烈的殺氣之下將又會是一場腥風血雨,她似乎在吸氣之間聞到了血的味道,那樣的濃烈,那樣逼近。

眼前滾滾煙塵越來越大,越來越烈,那是端木辰曦的軍隊在靠近,馬蹄夾雜着黃塵,黃塵夾雜着無數英雄的血而來。

陽光似劍般的穿透雲層,直射蒼茫大地。清輕卷着團團黃塵落下,眼前的一幕越來越清晰,一同驚現的還有端木辰曦親自坐鎮指揮的兵馬重裝列陣,戰旗迎風飄逸,姍姍作響,隨即而來的是驚天動地,蕩氣迴腸的戰鼓號角齊鳴,壯烈激昂。

皇旗招展處,良駒旋風之上,端木辰曦戰袍飛起,英姿颯爽,英勇不凡,威風凜凜。

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撞入眼簾,這一幕宛若幾個月前,她的毅兒就死在權術,你爭我奪之中,今日卻輪到了自己,眼前聚然模糊。

“東晉皇帝,我們又見面了。”千面出聲開了口,打響了兩軍之間的對立。

端木辰曦輕笑“是啊,事隔數月,看來你這南靖皇帝還是改不了擄人要挾的習性。”

端木辰曦事隔數月,他的聲音,他話中的寒,還是一點也沒改變,她心中似乎在那一刻,好想叫出聲來,卻不知爲何怎麼也叫不出。

她沒有想到,他們再次相見卻是以這種方式,她來南靖帶着必死之心而來,她也沒有想過會留着這條命再次見到他,而他與她之間,今日不是她與他的距離,而是東晉與南靖的距離。

千面低眸看了她一眼,而她能夠感覺到他的脣邊似乎帶着冷笑,轉眸對着城下喊出了聲音“你錯了,寡人從來沒有擄人要挾的習慣,東晉皇帝此次兵臨城下,可是來祝福寡人與寡人皇后今日大喜,來討一杯喜酒喝的?”

“喜酒?”端木辰曦淡淡一笑,而後冷哼了一聲“只怕今日朕的到來,你要化喜爲悲了。”

千面這次沒有轉眸看她,她看到他伴着端木辰曦的話,他的手指在漸漸的收緊“看來你還是想要回你的女人。”

她轉眸定定的望向城下的端木辰曦,白馬之上的他,究竟會作出怎樣的回答。

端木辰曦面上那是那一絲淡定的笑“她是朕的女人,又豈能留在南靖?”

聞知端木辰曦的話,她自心裡長長一嘆,他竟會這麼說,他還當她是他的女人,那這次,揮軍而來,是爲她而來麼?

當她的思緒在膨脹之時,千面的聲音在她一耳邊響起“可惜你的女人己經斬斷青絲,與你恩斷義絕了。”

青絲,那束青絲,他會理解她麼?她愣愣的看着端木辰曦。

而端木辰曦漸漸斂去了笑,啞言了半響,自牙縫中擠出一句話讓她震驚的話。

“朕不要的女人,也輪不到你來要。”這話剛落,她的心彷彿下沉,直到再次聽到他的威懾“三軍聽令,直搗南靖皇城,遇賊寇,殺無赦……”

剎那肅然之後,衆人齊鳴高呼“殺……”

這些激昂的聲音在她的自她耳中慢慢散去,她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只覺得自己的雙腿,己在封閉空道的同時,有着感觀的不住的顫抖。

突然千面舉起了右臂,她的身後兩名士兵將雪衣壓了上來。

雪衣一身大紅嫁衣,頭上還蓋着喜帕,觸目驚心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欲開口說話時,卻被千面的眼神阻止。

此時,她轉眸望向城下之時,端木辰曦竟然揚手止住了衆人的高呼聲。

她知道千面此時脣邊一定露出了笑,只見千面拉着雪衣的手翩翩向前“端木辰曦,你今日若敢揮軍直上,那寡人就在你面前與你口中這個不要的女人三拜天地結成夫妻,她生是寡人的人,死也會是寡人的鬼,寡人生生死死都會與她同在。”

這一招可真絕,端木辰曦是何等注重尊嚴的人,如若她與千面當着東晉衆戰士的面結爲夫妻,她知道這對端木辰曦來說,是東晉的恥辱。

數月前,東晉國城門下,他們以他的兒子相要挾,他爲了護全她,棄了自己未滿一歲的骨肉,讓他與她紛紛陷入悲痛欲絕之中。

而今日南靖城牆之上,他們又以她來相要挾,他會了護她,放棄血洗前恥,放棄攻城,放棄一統天下麼?

他究竟會如何抉擇,在她的眼裡乍然間變得開始重視。

在她揪着一顆心之時,他的聲音撞入了她的耳朵裡“三軍聽令,切誤輕舉妄動。”

她難以置信的尋着他的聲音望去,他的雙眉蹙得越來越猙獰,而他這絲淡定的聲音似乎迴盪在空曠之中久久不散。

千面回望了她一眼,她隔着鐵面見到了千面的笑,再擡眸時,千面嘲諷的聲音響起“端木辰曦,婦人之仁乃是兵家大忌,你今日若是不敢動,你就輸了,神話一般的戰神,你輸了,你知道你輸在哪麼?你輸在太用情,太重視你皇朝的尊嚴,今日可是讓寡人大開眼界,神話一般的端木辰曦也有害怕的時候。”

她知道千面的計劃,千面在利用她拖延時間,在等她父親的援軍到來,只要她父親的援軍一到,端木辰曦就會腹背受敵,這四十萬大軍便會淹沒在異國的土地之上。

東晉國如若沒了端木辰曦這個皇帝,就等於失了東晉國土,而她父親便會復興玉氏王朝,她記得他曾與她說過,一代王朝覆滅,一代君王的誕生,便會有無辜鮮血的灌溉,有錚錚白骨做基礎。

她不能,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她極力的在衝破胸口的穴道,她欲要來阻止這一切,事因她而起,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因她而死。

就在她欲要衝破穴道的那一刻,她的耳邊響起了一絲聲音“殺了她,東晉皇上萬歲,萬歲……萬歲……”

這絲聲音頓時震憾了大地上的衆人,甚至驚痛到了白馬上的他,也驚到了她自己。

整個軍隊由於這絲聲音開始起伏,東晉的衆將士紛紛應聲道“殺了她……殺了她……東晉皇上萬歲……萬歲……”

皇旗招展處,一馬當先的那人,明顯有了動靜,這些欲要殺了她的聲音正是衆將士的心聲,他欲救她,卻會軍心大動,他欲棄她,這一世他與她正如他懷中的青絲,恩斷義絕。

衆將士的高呼之中,她突然心裡開始平靜下來,也

許只有這樣,這一切就能阻止。

她靜靜的看着他,他在馬上,白羽鎧甲,身後卻是欲要殺她的萬刃高呼,她似乎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底變幻的驚痛光影,輕輕一嘆“千面,這場賭局還未結束,你一定會輸。”

“什麼意思?”千面眸中也似乎隨着這絲要殺了她的聲音,開始變得慌亂。

她脣邊泛起了淺淺的笑影,一點點一點點放大,終是幻化爲一絲傾城的弧度“不是端木辰曦害怕了,是你害怕了,現在東晉軍勢高漲,謝謝你讓我看到了端木辰曦在天下與我之間做出兩難的抉擇,不管他選天下,還是我,你都輸了,只要我一死,端木辰曦與東晉的衆將士便會直搗皇城,而我的死,必會讓你失了南靖,而我卻永遠活在他的心裡。”

千面聽着她的聲音,異常的輕柔,似乎在她的眸中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影子,當日長琴的決心也與此時的九兒亦是一模一樣。

他鬆開了雪衣的手,有些遲疑的伸手將九兒胸口的穴道解開,下了城牆,將她緊緊的扣在了懷裡“我不會讓你死的。”

在他鬆手的那一刻,只聽見雪衣一聲尖叫,定眸時同,雪衣胸口鮮血流淌,緩緩從她的面前倒下。

她不顧一切的推開了千面的懷抱,跪在雪衣的面前,看着雪衣脣角的鮮血,她抖着血,按住雪衣的心房“雪衣……”

千面的心在顫動,放眼四處尋着着射箭之人,射箭的方向是端木辰曦的軍中,他沒有想到端木辰曦竟然欲要殺了九兒,這顆心泛起了一絲不安“來人,將她們帶下去,好好看管。”

而皇城之下,隨着皇城之上紅衣飄逸的倒下,城下衆將士的聲音埋葬在了黃沙之中。

他身下的白馬旋風高擡腿一絲長嘯,嘯聲中透着覺痛,旋風是通人性的馬,在旋風的世界裡,早己默認了九兒這位朋友。

待旋風的雙腿沉重落地之時,端木辰曦只覺得自己的心倏然一沉,卻根本來不及有任何的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皇城之上的那道紅影緩緩傾倒。

他想伸手拿住她,風刀在側,他的右手臂一直維持着向前伸的動作,彷彿身體裡的血己凝結,手臂莫名的停在了半空中,絲毫無法動彈。

那一刻,他人身體己僵硬麻木,心也一樣,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痛,口中顫音緩緩響起“九兒……”

“天佑吾朝……天佑吾朝……”在身後的將士高呼之中,他緩緩的,一點一點顫抖着收回了手。

他握緊了疆繩,怒目回放身後的千軍萬馬,聲音穿過呼嘯的風塵“是誰放的箭,是誰放的……”

隨着他這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驚震軍中衆人,頓時化作了一絲冷寂。

冷寂過後的他眼前突然晃過九兒的笑臉,他沉痛的收回了眸光,只覺得他的眸中一絲暖流順着他兩側緩緩流下,滴落在他顫抖的手指上。

他勒緊了馬繩,他深邃的眼睛裡看到了深重的絕望,那是種臨近癲狂的絕望,在他揚鞭向前之時,身後的墨棋拉住了他的疆繩“皇上前行危險,你冷靜些,屬下覺得這事不妙。”

他眸中的沉痛越來越劇烈,甩開墨棋的手,他顫抖着脣片,高揮手中長劍“三軍聽令,隨朕直搗皇城,一舉拿下南靖,以慰孝寧皇后在天之靈。”

伴着他的聲音,整個軍隊瞬間爆漲呼聲“殺……”一時間,四周俱是沙塵飛揚,旗幟翻飛,殺聲震天。

這一聲皇后,孝寧皇后,他竟然在衆將士面前封了她爲孝寧皇后,也許在他的心中這個位子一直都是屬於她的。

軍中士氣高漲,墨棋不得飛身下馬擋在他前相勸“皇上,你現在不能被仇恨矇騙了你的雙眼,這可能是南靖皇帝設的一個局,娘娘不會那麼容易死的,方纔放箭之人明顯是要挑起這場戰爭,我們的援軍還未到,依我們現在的軍力還沒有完全的把握戰勝南靖,屬下總覺得事情有變,小心有詐。”

“朕顧不了那麼多,朕一定要帶九兒回到東晉。”他眸中乍現肅殺,擡起旋風雙腿,帶着身後的衆將士直擁而上。

雖然玉齊雲的援軍還未到,但是千面也不得不出面迎戰,方纔的射殺打亂他所有的計劃。

頓時間,烽火燃起直升九天,大地劇震,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騰起滾滾煙塵,無數代表勝利的旗幟立在空中搖曳,誓死不倒。

兩軍相接,毫不留情的屠戮盡在眼前,可以想象,大戰過後的南靖將是一片鮮紅,一片血腥,一片錚錚白骨。

城牆之下,銷煙四起,皇宮內的雪衣胸口中兩箭,己是奄奄一息,九兒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緊緊的抓着她的手,一絲一毫也不肯放開。

雪衣是替她而死,雪衣胸口的那支箭應該是血淋淋的插在她的胸口。

她雙手己粘滿了雪衣的鮮血,她抖着雙手,眸光卻不知該停在雪衣的身體的那一處,她兩側淚水己是不止“雪衣,你堅持住,你一定要堅持住……太醫馬上就來,就來了……”

雪衣卻微微笑着,只覺得口中的血腥一時間沒有控制住,滿口噴出,她極力的深呼吸,似乎在強提着身體裡的那一口氣“主子……你不要哭,你聽我說……你昨日問我願不願意做皇上的女人,我說……我說我不敢,其實我的心裡……是願意的,雖然……我,我沒有冰衣那麼好命,也沒有……冰衣能幹,冰衣成了皇上的女人,而我……而我卻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圓自己的夢,直到慶幸的是……我終是穿上了嫁衣,也與皇上並肩……站在了一起,他握着我的手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心裡很暖……謝謝你……主子,這是你給我的……恩賜。”

她晃着眸中止不住的淚水,泣聲“你真傻……”

雪衣胸口的疼痛襲上了她的眉宇間,而她卻還是笑着,強忍了一絲痛後,她搖着頭道“不……傻的是皇上,皇上這一生都活在長琴郡主的死裡……他一心只爲完成長琴郡主的遺願,而失了自己原本的那顆心,其實我知道,皇上的心是熱的,只是他現在己分不清,誰對誰錯……纔會……纔會被……丞相……利用……”

“父親……”她再一次聽到了她父親的名字,其實不必再驚震,但是她卻還是忍不住會驚痛。

雪衣只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胸口的起伏也在越來越急促,她含着口裡的鮮血,強擠出她要說的話“主子……放箭的是……丞相,他……他等今天己經等了…很久了,他……他要……”

雪衣的話還沒有說完,緊九兒手中的手隨着她的斷氣而落。

她嘶心的痛哭的搖着雪衣的身子“雪衣……雪衣,醒醒,不要睡,不要,你的話還沒有說完,玉齊雲要做什麼?他到底要做什麼……你不要死,不要……”

雪衣依舊沒有半點的反應,雪衣就這樣走了,她眼睜睜的目睹雪衣爲她頂了命,她又折煞了一個女子的性命,這麼多人因她而死,她的這條命,究竟還要連累多少人,她不想這樣,真的不想……

她的盔甲己粘滿了雪衣的血,她緊緊的將雪衣擁在懷裡,想要保存雪衣身上的這絲溫度,甚至她不敢去觸摸雪衣的脈搏,她己經害怕她身邊的人再離她而去。

她突然想到了雪衣的話,放箭的是她的父親,她父親竟然要置她於死地?也只有她死了,纔會挑起這場戰爭……

她不敢在想下去,不敢……

突然眼前閃過一個人的身影,端木辰曦……她不能讓端木辰曦出事,她一定要阻止這一切。

她輕輕的將雪衣平放在地上。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她只覺得後腦勺一股重擊讓她眼前頓時蒙上了一層漆黑。

眼前卻閃過一張面孔,是一張熟悉的面孔,黑暗終是戰勝了她的意識,很快就沒了知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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