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雪夜,他的歸來
雪很大,雪花簌簌往連翹斗篷的領子裡灌,簡直冷得往心裡鑽啊。她只能將斗篷的帽子戴起來,縮着往園子裡走。
從前廳通往花園的小徑已經被積雪覆蓋了,連翹深一步淺一步地踏在上面,好在門口和花園圍牆四周都有燈,燈光反射雪地,視線倒是很清晰。
那片茶花果然被積雪壓了。花骨被壓得往下彎,有些枝頭甚至已經被壓斷,連翹心疼萬分,趕緊跑過去將蓋在枝頭和花冠上的雪用小鐵鍬一點點剷掉。
又怕傷到嬌嫩的茶花,連翹每一個剷雪的動作都格外小心翼翼,只是剛清理了幾株。便見圍欄外開過來一輛車,車燈碩亮,緩緩開了一小段路,最終停在花園角落的圍牆外面。
由於圍牆的欄杆上都爬了一層紫藤,藤葉茂盛,車燈的光線可以透過葉子的縫隙照進來,但是連翹站在花園裡根本看不清車子的樣子。
許是這附近的住戶吧。連翹也沒有太在意,繼續悶頭清理花園裡的積雪。
整片花園全部弄好花了很長時間,連翹手腳和臉蛋都已經凍僵了。斗篷上已經覆了一層薄薄的雪,打算明早再叫下人來清理一遍,應該茶花就不會有事了。
連翹想着,拿了小鐵鍬準備回去,可一轉身見那輛車子還停在圍牆鐵欄外面,車燈也沒有滅。
好像停了很久了吧,連翹好奇心太盛。居然開了園子的鐵門出去了。
車子就停在別墅外面。
漫天遍地的雪,車頭霧燈亮着,白烈燈光將連翹前方的路都照亮了,雪地再發射車燈光線,連翹的眼睛被刺得幾乎睜不開。
她必須將斗篷的帽沿拉到最下面,幾乎蓋到她的眉心,這樣纔可以勉強看清前面的路。
到底是誰把車一直停在這裡呢?
月牙灣周邊全是獨棟別墅,屬於富人區,平時就人跡罕見,現在又這麼晚了,還下這麼大雪,連翹覺得應該是周邊的住戶。
她握緊手裡的小鐵鍬,一步步往車子那邊走。
眼看快要靠近了,車頭的霧燈突然滅了,隨即碩亮的大燈突然亮了起來,連翹幾乎躲閃不及,刺得趕緊伸出手臂將眼睛遮住。
恍恍惚惚間聽到開車門和鞋子踩在雪地上的聲音,連翹忍住燈光將手臂落下,依稀看到燈光盡頭處似乎走過來一個人,可惜光線反射實在太厲害了,只能大致看清一個輪廓,直到那道人影走出光線盡頭,離自己越來越近,連翹纔看清楚他的樣子……
世界彷彿在那一瞬間全部停止,連翹只聽見自己越來越重的呼吸聲。
黑的夜,白的雪,車燈照亮兩人之間的距離,遙遙數米遠,中間隔着萬千不斷墜落赴死的雪粒,許多打在連翹的眼瞼上,睫毛上,涼絲絲地化開,冷得她卻不敢閉一下眼睛,因爲她害怕這是幻覺,一閉眼睛,幻覺便會破滅。
馮厲行口中不斷往外冒着白色霧氣,眼前雪花飛旋,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便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燈光盡頭處,穿着紅色的斗篷,戴着帽子……呆圍莊扛。
難道是自己喝多了,又做夢?
他不甘心地往她那邊靠近,每走一步,腳底都發出簌簌的摩擦聲,直到完全站在連翹面前,連翹纔敢將痠疼的眼睛閉了閉,隨即手裡的鐵鍬便落了地。
“你……”她剛想說話,眼前的人影卻突然壓過來,幾乎絲毫不給連翹留思索的時間,將她整個人裹進自己懷裡,手臂箍住她的後背,臉埋在她的發間,貪婪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可是連翹不依,開始拼命掙扎。
他身上有刺烈的酒氣,頸脖上有明顯的香水味,連翹的鼻子很敏感,甚至可以辯出這款香水便是LA’MO旗下那款少女香,代言人即前幾天他在節目中10秒擁吻的那個小嫩模。
只是現在估計她也不能稱爲嫩模了,自從那檔節目播出之後,她的身價在短短几天內暴漲,曝光率也高了,甚至有記者拍到她與馮厲行一起共進晚餐的照片。
這個禽獸男人,應該剛跟那模特發生過親密接觸,不然身上不可能沾染這麼濃的香水味。
“放開我!”她在他懷裡扭動着身子,想到他可能剛用這隻手抱過其他女人,連翹就完全不想讓他碰自己。
可是馮厲行怎麼捨得鬆手,醉意闌珊的意識裡面,理智都沒有了,只覺得懷裡的人讓他冰封的心都活了,抱住她的勁道越發大,無論連翹怎麼用力掙扎他都不肯鬆手,最後蓋在頭頂的帽子因爲掙扎幅度過大滑下去,順滑的黑絲一下子垂到胸口……
馮厲行目光一抖,反而將她摟得更緊。
連翹只能將雙臂屈起來,抵在他胸口,兩人這樣才隔開一點距離,可還是維持連翹被他霸道摟在懷裡的姿勢。
“你幹什麼?”她憤恨問。
可馮厲行聽不見,如此貼近的距離可以讓他肆無忌憚地看清她的樣子,迷醉視線中全是她的臉,被凍白的臉,柔膩膚色在雪光中幾乎透明,長而密的睫毛一抖一抖,上面還沾着細碎的雪粒。
他快要瘋了。
“連翹…”擡手想要捧她的臉,可那個動作剛好讓連翹看到他領口處一個鮮明猩紅的脣印,在白色雪光中那麼刺眼。
“呵…”連翹竟然笑了一聲,也不掙扎了,索性乖乖被他摟在懷裡,只問,“你這樣是不是覺得特有勁?一邊外遇一邊妻子,摟完外面的再回來找家裡的!可是馮厲行,我真的不需要你這樣對我,我同意跟你結婚本就不是因爲我對你有感情,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用顧忌我的感受,隨便你在外面怎麼玩,我不會在意的,你也不必回來假惺惺地這樣對我,多費事,多矯情!”
可能是話說得重了一些,加之連翹臉上那麼譏冷無所謂的表情,這比任何刀鋒都要尖利,一下子刺到馮厲行心口。
“你再說一遍?”
“哪句?”
“你同意跟我結婚,不是因爲對我有感情,就這句,再說一遍!”馮厲行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寒戾,似乎比這隆冬的雪還要沁寒幾分。
連翹微愣,但天性倔強,反而將下顎擡起來。
“就算再說一千遍也是這個意思,我跟你結婚無非是爲了緩當時思慕的危機,而你也大可以在外面繼續風流快活的日子,我不會管你,只求你也別來打擾我,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在這裡做完月子。”
這些話被連翹一口氣說完,中間毫無情緒波動和緩衝。
馮厲行看着她那張在雪光中凝玉般的臉,白霧從口中呼出來,模糊掉彼此的視線,彷彿距離一下子拉遠。
他慢慢將手鬆開,攏在彼此身體之間的溫度一下子冷卻。
連翹因爲失去他的支撐,身子往後倒了倒,站直……
彼此沒有再對望一眼,她便轉身離開,往別墅的園門走,紅色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燈光盡頭中。
馮厲行擡起頭的時候,眼前已經白茫茫一片,除了雪地上那兩串深深淺淺的腳印外,似乎什麼都沒來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連翹幾乎是一口氣跑進屋裡。
蘭姨聽到關門的聲音,從樓上下來,看到連翹剛關上門,背對着自己,身上披着斗篷,頭髮和衣服上全是雪粒。
“太太,您剛出去過?”
連翹被蘭姨突如起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立即轉身,很輕地回答:“嗯,出去有點事。”遂悶頭往洗手間走去。
蘭姨一下子頓在原地,因爲她分明看到連翹的眼眶是紅的……
平時二寶晚上大多數時間都會跟着連翹睡,因爲不足月的寶寶夜裡要喂好幾次奶,可連翹那天實在心情太糟糕,蘭姨也看出她有心事,便提出讓二寶跟着自己睡一夜,若是要喝奶再抱到連翹臥室來。
連翹想想同意了。
睡前又給二寶餵了一次奶,蘭姨把他哄睡着了,連翹便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蘭姨已經將廚房那邊燉好的燕窩放到了桌上。
“太太,喝完再睡吧。”
連翹看了眼那碗燕窩,突然脣角勾出一絲冷笑。
馮厲行在二寶還沒有出生前就把一切都料理好了,蘭姨是他通過中介公司找到,家裡新添的兩個下人也是他安排的,就連月子裡連翹每天吃的三餐都是馮厲行提前找營養師制定的月子飲食,其中燕窩是餐單裡每天都要吃的,上午一盅,睡前一盅。
也就是說,馮厲行提前安排好的一切,這屋內所有人都照着他的要求去執行,好生伺候連翹的起居飲食,一樣都不缺,唯獨缺了馮厲行他自己。
所以你讓連翹看到這碗燕窩的時候怎能不笑。
“不吃了,你端下去吧,心裡不舒服,吃不下。”她揮揮手示意蘭姨把燕窩撤掉。
蘭姨搖搖頭,端了燕窩下樓。
連翹將溼漉漉的頭髮草草吹了幾下,關了燈,就那樣鑽進被子睡覺。
外面雪好像一直沒停過,簌簌地落在窗玻璃上,連翹以爲自己會失眠,可竟然不知不覺就那樣在落雪聲中睡着了……
帶着心事入眠總是容易做夢,夢裡反覆看到馮厲行抱着那名模特擁吻的場景,且比之前電視上看到的還要清晰,似乎鏡頭都拉近了,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馮厲行與她接吻時急促的呼吸,還有黑眸中的脈脈柔情……
終歸還是薄情寡意的男人,此前對自己的那些溫情暖意,換個女人他照樣可以。
連翹不免覺得心裡撕心裂肺的疼,或許只有夢裡她纔敢如此放任自己的情緒,只是痛感太真實,她在牀上翻了一個身,雙腿蜷縮起來,手也揪緊胸口的被子,只是這姿勢怎麼也抵不上馮厲行懷抱裡的溫暖。
真是又疼又恨。
最後像是哭了出來,夢裡都能感覺到眼淚滾到脣角,嚐到鹹澀的味道。
“馮厲行……”齒縫間,疼極了才容許讓自己在夢裡喊他的名字,可恍惚感覺有雙手臂從背後纏住自己的腰肢,溼濡的氣息貼在她的後頸脖:“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