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解救男娘子
司馬離憂曾經與師父多次出谷救治病患,如此這般單獨出谷遠行乃是第一次。與師父出谷的時候,在外面在外人面前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維護師父世外高人的偉岸神秘,他得刻意收斂那心性裡的頑劣,行動說話都要穩穩當當規規矩矩。是以,每次出谷,他都會變成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司馬離憂來,心中很不快意。此番,終於不再刻意僞裝,他愛笑便笑,愛高聲便高聲,真是天地也寬廣。
縱馬跑了半日,日上中天,三人來到一處小鎮,司馬離憂覺腹內飢餓,便招呼:“二位姐姐,前面有座酒樓,咱就在那吃飯吧。”
春華秋實二姐妹明明比司馬離憂年紀要小,可每在師父不在處,他便胡亂叫姐姐,也是,做了弟弟便可以耍賴,做少尊主或哥哥怎麼好意思呢。
二姐妹也習慣了他如此,便對這稱呼不甚在意。
春華管着錢袋子,順着司馬離憂所指望去,只見一座氣勢恢宏的三層酒樓,上書金色名款——無名。春華暗想:“少主,您可真會挑,這家店氣勢宏大,別說在這小鎮,就算在京都洛陽恐怕也得算甚好之處。”
春華按了按腰間錢袋子,爲難道:“少尊主,咱們纔出發,手裡的錢還要住宿、吃飯,用度頗多,得節儉着花,就您挑這去處,恐怕吃兩頓就用光了,這以後咱們三人可如何度日?”
司馬離憂不在意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愁那許久的事幹嘛,走!”
說着,催馬奔了過去。
三人到得酒樓跟前,早有小廝笑着迎了過來,高聲招呼:“公子、姑娘您裡面請,小的給您去餵馬。”
司馬離憂輕點羽扇,側頭對那二姐妹道:“看看人家這交待,怪不得生意能做這麼大,都不用咱吩咐,連馬都照顧了。”
春華一臉黑線,提醒他:“公子,這餵馬也不是免費的,恐怕要和飯菜錢一併清算。”
“你小小年紀怎的總想着錢,俗!”司馬離憂只覺掃興,自己佯裝生氣先進去。
秋實拽了拽姐姐的袖子,示意她別跟少尊主鬧脾氣,也跟了進去。
一進門便又有小二迎過來,一番熱情招呼,將三人帶到二樓臨街雅座。
司馬離憂心情甚好,對那小二道:“有什麼好吃的,儘管給咱安排上來。”
小二殷勤道:“公子,我們酒樓可是這蜀中三大名樓之一——無名樓。雖稱無名,卻是無名無相包羅萬象之意,不是咱誇口,在這隻有您想不到沒有咱沒有的。”
司馬離憂聽了促狹道:“好,那就先上一壺黃龍山巔萬年雪水泡的崖邊雪蓮茶,黃龍山頂雪蛇做的羹,炒一盤三月桃花佐相思鳥蛋,再燉一隻南歸花翎雁,不過,這雁得完好無損,須是用內力一擊即中,不得有箭痕。再……”
春華秋實二姐妹相視而笑,知道這少主又在爲難人。
小二聽得冷汗直冒,打斷他結巴道:“公子,爺,方纔是小的說話太滿,您見諒。就您說的這些,咱這隻有去年春天攢下的幹桃花,其餘真是沒有。那黃龍山頂乃是極寒雪山,又多劇毒迷霧,這誰上去多是有去無回,大概也只有無憂谷的神醫能去那處完好而歸,至於您說那些雪蛇雪蓮聖物,咱這普通人要想吃便是千金難求。”
司馬離憂自然知道是難求,可沒想到這東西卻價值千金,除了那雪蛇,這不都是師父平日所用嗎?這老頭兒也忒過奢靡!
司馬離憂見給了小二下馬威,殺了他的威風,便滿意道:“那就上些尋常的過來。我們三個人,安排兩道點心、四個菜、一道湯即可。”
那小聽了不敢怠慢,慌忙去準備。
司馬離憂候着飯菜也是無聊,便扒着窗戶看街景,只見鎮子不大,卻也整潔錯落,街上布莊、銀莊、酒肆、茶肆林立,更有諸多行人往來,採辦所需。一條街以外更是熱鬧,喜幔幢幢,六輛帶轎馬車並列排開,似乎在等什麼人,圍觀的百姓更是人挨人、人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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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離憂從未見過嫁娶,問:“春華秋實,你們看,那是在辦喜事嗎?”
這二人也未見過,一時也不知所以。
正說話,小二過來上菜,先是一碟細沙紅豆飴糖糕並一碟蜂蜜栗子糕,又是一碟杏仁青筍絲,並一道炸清江魚,一鍋兒排骨燉蓮藕,一道白菜釀豬肉丸子,一砂鍋扇貝山菌子湯。
三人一見這些菜便知這家酒樓真的實力不凡,就這幾樣菜中,青筍非本季所產,又及不好儲存,能在這個季節端上餐桌可見保存不易。還有那清江魚,長在湍急的清江水底極難捕撈,有經驗的漁人忙碌一天也不過能得二三條,極爲珍貴。至於那湯裡的菌子,司馬離憂認得,是祁州山陰菌,此菌只長在距此千里之遙的祁州巫山,即便在無憂谷,這菌也是作爲補氣活血之物入藥,這家卻用它做湯,也是奢侈。
司馬離憂很滿意這店家安排,只有春華暗暗叫苦,這些難得之物要費幾許銀兩。
待嚐了菜餚,味道甚美,司馬離憂便秋風掃落葉般大吃起來,方纔高傲絲毫不見。
正吃的開心,那條街上迎親隊伍挪動起來,更有穿喜袍的送親隊伍,在前吹吹打打開路。
到的司馬離憂等窗下邊,司馬離憂內力極好,在紛亂奏樂中聽得諸多隱隱哭聲,而且,是男人的聲音。
這可奇怪了,難道是誰在聘男人麼?
“小二,過來,爲何會有六輛喜車?車內聘的是哪家姑娘?咱蜀地習俗是早上成親,怎的這中午才動身?”司馬離憂招呼小二問。
那小二支支吾吾:“公子,飯菜可還合口?您還需要點什麼?”
司馬離憂以爲他沒聽見,便又問一遍。
那小二爲難,小聲道:“公子,這些人是各州爲皇后選送的男侍,也叫男娘子。其他的,小的便不知,也勸公子少問。”
男娘子?司馬離憂所在無憂谷封閉閉塞,還真不知道如今社會已經如此開化,皇后公然選妃一般挑男人。可是,那些人爲何哭的如此悲慼?難道有什麼隱情?待要再問小二,卻怎麼也抓不到人了。
司馬離憂一收羽扇,對那二姐妹道:“你二人吃,不必等我,我去瞧個究竟。”
春華秋實還未來得及阻止他莫要多管閒事,司馬離憂已經凌身一躍,翩然擋在那隊伍前面。
見有俊俏公子從天而降擋住去路,隊伍停下來,領隊氣呼呼一指司馬離憂:“小子大膽,敢阻皇后男侍喜駕。莫非你也想進宮伺候皇后?來年應選吧,今年沒你機會了……”
領頭的中年身材肥胖,一臉猥瑣,何曾見過司馬離憂這等美貌男子,說實話,就連車上那幾位遴選之人的樣貌也難及司馬離憂一二。
他此話一出,原本緊張的送親人羣盯着眼前的貌美少年發出不懷好意的大笑。圍觀百姓也竊竊私語。
司馬離憂並不惱,輕搖羽紗,啓朱脣道:“官爺,在下乃一山人,自不敢阻攔皇后之好事,只是聽聞這轎中之人嗚咽悽然,便想看個明白,若是這些人自願入宮自當無話,若是被強人所擄……”
“強行所擄也由不得你來管,找死!”那男子見司馬離憂果然是來找事的,忽的抽出腰間佩刀朝着司馬離憂砍過來。
司馬離憂絲毫不避,待那刀還差分毫到頭頂才迅速向旁穩穩一側身利落讓開那刀鋒。那胖男子使出十成十的力氣來砍司馬離憂,全部力氣都摜在刀上,一下落空哪裡收的住勁,身體慣性前撲。司馬離憂運內力揮羽扇在他後肩上一敲,一個巧勁助這位威武的大爺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啃泥。
衆人驚訝片刻後又有四人同時撲了上來將司馬離憂團團圍住。四人均使長刀,齊齊砍向司馬離憂。司馬離憂腳尖點地騰在半空,然後旋風一般旋轉一週,那圈人臉上便各自捱了一腳紛紛倒地。衆人正在地上爬起來之際,那六輛馬車突然躁動起來,不知道是否被一番打鬥驚到,那馬受了驚嚇四散跑起來。衆人哪裡擋的住,紛紛連滾帶爬的避讓。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也遭了殃,踩掉鞋的、踩傷腿的、撞到腰的,一時間雞哭馬叫,亂做一團。
那些馬車捲起一陣黃塵向鎮子外奔去。
司馬離憂向二樓望去,只見秋實在向他擠眉弄眼,頓時明白,方纔是這丫頭怕他吃虧做了手腳,才讓那馬受驚。這丫頭也是大驚小怪,就這幾個人這粗淺的連內力都沒有的功夫怎麼會傷的了他呢?他要問的事還沒有明白,於是便解了門前拴馬樁上的一匹馬追那些喜車而去。
那羣送親人反應過來也哇哇亂叫:“快去報官,男娘子被人劫走了。”
馬總比車快,在吃了一嘴的塵土後司馬離憂終於追上了驚逃的馬車。司馬離憂一點馬背,飛身落在領頭的車上,狠收繮繩,將那馬逼停。這領頭的一停,後面的也都停了下來。一掀轎簾,只見一個稚嫩少年正被綁縛了手腳塞了口,紅着流淚的眼睛驚恐看着他。
司馬離憂將少年解除綁縛,問:“你可是被人強擄來的?”
“小人是在奴隸市場被買來的。本以爲是要去做粗活,誰知道竟然是要送到宮裡去送給皇后。”那男子哭着道。
司馬離憂問:“去伺候皇后不比做奴隸強嗎?爲何如此悲慼?”
那男子道:“公子有所不知,據說那賈南風皇后爲人殘暴,所選男寵只服侍一夜便殺掉。此去,怕是不能活着回來,所以……”
司馬離憂憤然,這妖后,公然淫亂也便罷,竟然濫殺無辜,簡直毫無人性。司馬離憂又將其餘男娘子都解救,衆人皆是如此說,有的是被買來的鮮卑、匈奴等族的貧困人家的孩子,有的是路上的流民被強擄來的,總之,大家皆沒有自願前往的。
司馬離憂道:“那你等脫了這喜袍各自逃命去吧。”
衆人紛紛拜謝,脫了喜袍四下而散。
此時,自鎮子方向又來一隊人馬,爲首一身官服,三十上下,手持一柄利劍,到司馬離憂面前一勒坐下馬,又見轎簾大開,滿地喜袍,便知這少年已經放走那些人,劍指司馬離憂:“可是你劫走了這些男娘子?”不等司馬離憂答話飛身離馬揮劍便刺。
這人劍招凌厲,劍鋒又內力充盈,與前幾個交手之人不可同日而語。
司馬離憂不敢大意,全力應戰。
這人一招劍挑星月,那劍鋒化成縷縷銀光道道直刺司馬離憂脖頸。司馬離憂連連後退避過劍鋒,心道,這是極樂幫流星趕月劍,這人原來是極樂幫弟子。
素聞極樂幫是賈南風在江湖上培養的勢力,這幫內弟子又在官府任職,看來所傳非虛。
司馬離憂找個破綻騰空翻身飛至這人身後,這人見如此,連忙後翻護住身後空處。此人雖然劍勢強勁,但十幾回合鬥下來在內力和速度上還是遠遜於司馬離憂。故而,司馬離憂也不着急,許久沒有好好打過架,這人武功尚可,正好用此人將那放的快生鏽的乾坤斬四十八式都練上一遍。打定主意,便貓逗狗般與這個走招。
與這官人來的十餘官差,見爲首的拿不下這少年,便一窩蜂衝上來圍攻司馬離憂。饒是如此,司馬離憂也能應付自如,只是許久沒有實戰,有些招數用起來便沒有那麼熟練。纏鬥翻騰間,只覺一陣勁風襲來,不好,這是暗器。稍有慌亂間司馬離憂聽得那暗器直擊左肩,急忙用羽扇去擋。
未及截住那暗器,只聽一聲金屬撞擊之聲那暗器被擊飛,反打在那爲首官人右腿上。那人受傷單腿跪地,怒目望向司馬離憂,此刻,司馬離憂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人。此人白巾覆面看不出容貌,一身天藍色絲質外袍配着鑲嵌玉石的腰封顯示此人非富即貴,膚色柔白,一雙美目不怒自威。
方纔,正是這人出手,將那暗器打到了這官人身上。
那人輕聲道:“兄臺快走,馬上有大批人馬趕到,公然對抗官府這是謀逆。”
說着,手在司馬離憂肩上一提,便將他帶在空中,飛於馬上,二人共一騎向那官道跑去。
司馬離憂心驚,這人武功了得,悄然而至自己竟然不曾察覺。不過,他既然出手相救想必也不是敵方,便欣然道:“多謝,兄臺如何稱呼?”
那人聲音極其溫和鎮定道:“兄臺可稱呼在下乂公子。”
司馬離憂又氣這人如此裝逼不坦誠,不禁憤然。
跑了一陣子,二人方纔停下,那人先下馬,又來接司馬離憂。
司馬離憂哪裡肯讓他接,方纔自己本可應對,倒是這人多事插手,顯的自己本事不濟,隨即一個漂亮騰身落下馬來。
“兄臺好輕功。”這乂公子也不惱,“敢問如何稱呼?”
司馬離憂看着他不屑道:“我連你面貌都沒看全,爲何要告知你我姓名?”
那人聽聞,美目一怔,隨即一抱拳笑道:“如此,你我就此別過。若有緣,自當後會有期。”
司馬離憂再看一眼這相救之人,也不糾纏,灑脫道:“多謝乂公子方纔義舉,別過。”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待司馬離憂走遠,那公子三擊掌,自旁邊密林出來一隊人馬,均着皁衣覆黑紗,抱拳恭敬道:“王爺!”
原來,此人正是長沙王司馬乂。
乂公子扯下面巾,目露威嚴,憤然道:“走,隨本王去這成都府一趟,若非此番出來,本王竟然不知道,各州已經公開向宮裡送男人,簡直……丟盡皇家顏面!”
其中一人道:“公子,如此不就公然得罪了皇后?”
乂公子怒目:“得罪?本王怕這妖婦不成?”
那人再不敢說什麼,自林中牽出上好的馬,隨乂公子向成都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