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恆想了想,還是給孫計安打了個電話:“嘿老孫,忙不忙啊?有件好事想告訴你啊!”
本來想直接把他約過來的,但是想到他這個村書記,這兩天還因爲分山地的事情在煩心,估計這時候都恨不得住在山上了,沒時間過來。
於是,他又把那些留言要過來旅遊的評論,直接截圖發給了他。
他覺得這事兒還是不能自己攬下來——孫計安對村裡的發展很着急,如果有人要來旅遊,他應該很樂意看到、並願意在這事上操心的。
雖然趁着這股熱潮,把村裡的民宿辦起來,這肯定是件好事,但要操心的事情不少。
如果想真正的辦成能長期營利的民宿,那起碼的裝修、安保、環境管理等等,都至少得跟上來,要不然,遲早會因爲疏於管理而出問題的。
其實,這段時間裡,已經有一些慕名過來品嚐野兔的粉絲來過了,在這裡小住個幾天,當休閒度個小假。
但是來得人少倒容易管理,人多了以後,各種事情就會多,沒個統一管理是肯定不行的。
雖然周恆老早有設想過,村裡辦辦民宿之類的,應該會讓不少人能多點收入,但這事兒太麻煩,他懶得操這份心。
事辦得好沒他功勞,辦不好他得落埋怨,何必呢。
但下派第一書記就不同了,他出發點是爲了給村民賺錢、他又是當官的,幹好了上面有嘉獎,那就讓他去操這個心吧。
有時候周恆都想同情一下這個老同學,又是修路、又是組織分山地養雞、又是操心辦民宿,還有一些日常村務,他又沒個助理,只有個老村長協助他,真是頭髮都要提前白了。
果然,孫計安收到圖片後,看到有人想來村裡旅遊,很是興奮——剛好旁邊有好幾個一起分山地的村民,便當場和他們商量了一下,看看大家有沒有興趣。
他是很有興趣的。
這事兒他要是能張羅着辦起來,他的這趟下鄉之旅,那真算得上功勞薄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了,這一年過得可真夠忙碌的。
他相信,付出了就肯定會有收穫。
不過,事情纔到構想階段,就遇到了問題——村裡人當然也很有興趣,尤其是今年暑期那段時間,有幾家可是賺不少錢了,多少人眼紅啊。
然而現實有個問題,現在正如火如荼的組織着分山地、辦養殖,這就夠花錢的了,很多人家還得等到外面打工的兒子轉帳回來,纔有錢辦這些。
而說到辦民宿裝修的話,再簡單的裝修也得幾千塊錢啊,對村裡人來說,這不是小錢。
孫計安想了想,決定向上面申請一些補助,看看能不能弄到。然後村裡再想想辦法,咬咬牙。
別人村想辦旅遊呢,可惜沒有名頭,吸引不來遊客,咱們村都有人主動前來了,爲什麼不能抓住呢?
周恆成功的把包袱扔給他了,他接得還挺樂呵,還打算再把包袱繼續往上甩,哈哈哈,這世道!
但這些都跟周恆關係不太大了,他現在還有一他自己的事情要忙。
張峰已經回來了,周恆要準備和他一起去他老家看看,看看承包山地的事情。
至於他爲什麼不就在兔場增養羊?他有他的打算的。
以後,他肯定還會有後續養殖產品增加,比如養牛、養別的,所以開拓是必定的。趁現在他還沒做出名氣來,先嚐試一下在外面包地的運營,試試水,也免得被人敲竹槓,一舉兩得啊。
對於周恆來說,他認爲龍溪村已經夠偏僻了,離市鎮那麼遠,上次半夜打個的回來,把人家女司機都嚇着了。
然而還有一些地方,比他們那裡還更偏僻,他們這裡好歹還修了路,有一些地方,到現在還沒辦法通路。
主要是裡面山太多了,七彎八拐,都難以找到平坦點的地方,而且路又遠,村與村之間隔着的山路,可能都繞走一天,是真正意義上的山多人稀。
這路簡直沒法修,代價太大了。
上面的意思,是希望一些很艱難的山村,搬到城鎮來,給予補貼,放棄原本居住的村子。
然而一些人有故土情結,哪是那麼容易搬離的?而且搬離後,即便真的能在城鎮住下了,那生活來源呢?吃什麼呢?
在山村裡,至少還能稍微土裡刨點食,來城鎮上估計就只能撿垃圾了。
小地方的城鎮,真沒有多少容納力度。
這事兒雖然提出來了,但執行下去還是有難度,所以就這麼拖着。
實際上,有能力的人,不需要等誰安排,早就在城裡買了房、把一家老小都接出來了,而剩下留在山裡的人,都是沒辦法的人。
張峰他老家,就在這麼一個村子。其實從地圖直線距離來看,不算遠。然而以沒通路的山路來算,那就不知道多遠了。
村名叫石泉村。
他們村很悲催的,離主路遠,離城鎮更遠,所以平時也少趕集,主要是出行太難。
周恆小時候就聽說過,他們那裡由於山太多,山裡氣候、光照不夠等原因,只有少數地方能種水稻,所以大部分都要靠玉米來補充口糧。
這年頭,吃不上主食的地方,真是不多見。
山太過密集,土地就相對的少了。
由於路真的遠,而且又窮,所以周恆以前也只是聽說那些村,但還從來沒有去過呢。
以前這些周邊村裡,流傳着一些笑話:村裡大人教育自家姑娘時,都會嚇唬她們,你這麼懶,到時候鬼要你,只能把你嫁到石泉村那些山村了。
實際上,誰會捨得把自家姑娘往那地方嫁呢。
像張峰這樣,還是幾十年前搬出來的。那些捨不得搬出來、或者沒有親戚依靠搬不了的,現在還窩在山村。
這可能有點難以想象,很多人認爲,現在真是國富民強的時代了,哪還有這麼窮的地方?這根本不可能,當還活在解放前呢?
對於沒見過的人來說,這真的是難以想象。
但是遠的不說,就是比較出名的大涼山,前兩年還是靠藤梯出入山,在沒被曝光之前,誰能想象?也是這樣曝光後,才能吸引到上面的大補助。
而其餘這些沒被曝光的,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周恆之所以還要叫上張峰這個“本村人”,其實還有一個擔心,窮山惡水出刁民,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那麼淳樸。
有些事情,靠別的沒用,還得靠人情。
張峰到底是個“當地人”,多少有一些情面。
老實說,張峰這趟回來,心頭也很熱,早就想跟着周恆幹養殖了,周恆他們家的雞舍,還是他家修的呢。
這一轉眼,就要開始擴大了,現在不但養殖了兔子,還要養黑山羊,家裡還辦起了網店。
這樣的速度,他在別的地方從沒有見過。所以,他真的很看好。
他對周恆信心十足,所以不但自己打算要養殖,他父親、他弟弟都分別要承包山地,一起幹。
老家的山地多,承包便宜,那裡草也多,種玉米的人也不少,飼料(玉米)錢比較便宜,這樣七算八算,他能多賺到一些錢。
總之他對周恆非常信任,不但周恆要去他們村包地,他自己也要包一塊養雞。
回家後,稍微在家裡吃了頓中飯,跟家裡人親熱一陣,就來找周恆了,商量什麼時候動身起程。
路程不近,而且都是山路,得好好合計合計。
他悠哉來到周恆家,看到空落落的院子,便笑道:“以前一來你家,就看到那邊一院子的雞,還有雞糞味,現在都搬到山上去了,家裡好清靜。”
他記得以前在他家吃晚飯時,那亮閃閃的雞,看着真是喜人。
周恆留他在家吃晚飯,商量着這一趟要花多少天,承包山地啊,接着開始找人建羊圈啊。
他真有點趕時間,因爲月底還要去京城的農貿商品展會,時間必須控制好。
張峰一聽,滿眼冒星星,京城的農產品展會啊,那得多高大上?以前真是聽都沒有聽過呢。
周恆笑道:“我以前也沒有聽過,還是孫計安跟我說的。”
這個張峰知道,新來的村書記是周恆的同學,兩個人關係不一般,這樣的機會,是肯定會想辦法給他搞到的。
說着說着,又提到村裡辦民宿的事情,張峰又一時間難以取捨。
養殖是肯定要辦的,如果他回老家養雞去了,家裡老爹和兄弟都辦着養殖,家裡也沒有人手辦民宿了啊。
看着的錢不能賺,真是可惜。
不過養殖是賺大頭,這個帳還是很好算的。
正商量間,外面有個聲音叫着:“周恆,小恆在不在家?”
周恆在院子裡應了一聲:“在家在家。”
進來的正是村裡的徐開貴,手裡提着一隻雞進來了,真是人一老就會佝僂,顯得矮小,身後跟着比他還高的大孫子,徐端陽。
周恆其實有點認不出他來了,因爲好幾年沒見——近些年他都是過年纔回來,而過年回來時好像沒見着這小子。
可能這傢伙過年時就宅在家裡不出門,或者也剛好去走親戚了吧,反正沒怎麼見到。
是十九歲?還是二十歲?記不清了。
以前感覺這傢伙長得很白的,就是白得透亮的那種,遺傳他老孃的基因。現在也曬得有點黑了,估計是開車也曬得多。
一進來,徐開貴就把手裡的雞往周恆這邊塞,笑出一臉很深的褶皺:“小恆,這次真是麻煩你了啊,這這這……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一隻雞你就收下吧,我家端陽跟着你,得麻煩你了……”
他笑得很有些拘謹,有着求人時的奉承,嘴裡的牙都掉得不剩下幾顆了,說話都漏風。
然後他又轉身對孫子說話:“端陽,叫人啊,你小時候天天跟着小恆哥哥玩的……”
徐端陽一步上前,十分拘謹的叫了一聲:“恆……恆哥……”
小時候確實是這麼叫的。
周恆推辭着徐開貴:“徐爺爺您客氣個什麼,我家就是養雞的,您還給我提只雞來,不用不用,這雞你們自己燉着吃,這麼大年紀了,平時也要捨得吃才行啊……”
寒喧一陣後,周恆問了徐端陽一些開車方面的問題,感覺他還是可以,人也比較老實,問什麼答什麼,但絕不多話,而本省的路況方面,他也挺熟的。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於是周恆去石泉村的時間,又得往後推兩天——他必須先帶着徐端陽兩天,看他能適應後,才能放心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