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做了一個夢,一個支離破碎、古怪奇異的夢。 在夢中他首先看到一張嬰兒的臉,粉嫩嫩的臉蛋、胖嘟嘟的小手,甚是可愛。 接着畫面不斷拉遠,嬰兒的數量逐漸變多,兩個、三個、十個、百個、萬個……到最後變得無窮多,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頭,無論如何也數不清楚,看的姜北頭皮發麻,頭暈目眩。 不多時,畫面一閃,所有的嬰兒都不見了,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乾涸的土地上。 這片土地無比遼闊,放眼望去一片荒涼,大地龜裂,寸草不生,皺皺巴巴的就像百歲老人的肌膚,彷彿隨時會失去生命的活力。 姜北漫無目的的在這片土地上游蕩,烈日當頭,無遮無擋,曬的人嘴脣乾裂,喉嚨發燙。 沒有植被、沒有花草、沒有樹木、沒有森林、沒有溪流、沒有動物、沒有任何的生命跡象。 突然,只見前方不知何時猛然颳起一陣強烈的沙塵暴,高達百米,遮天蔽日,彷彿將席捲天地一般。 姜北停下了腳步,在這天地之威面前,他驚呆了,雙腿如灌了鉛一般,一動不動。 沙塵暴速度極快,轉眼間便衝到近前,整個世界一片混沌,他下意識的閉上了眼,只覺得風沙撲面,天旋地轉。 等他再睜開眼時,貧瘠的大地和猛烈的沙塵暴都不見了,他正躺在海水中,隨波逐流。 讓姜北驚奇的是,海水並不是深藍色,而是微微泛黃,並帶有一股難聞的腥臭味,聞之慾嘔。 他就這樣在海面上飄蕩,被洋流一直推向北方。 也不知漂流的多久,姜北被海浪打上了岸。 這裡的陽光極其刺眼,至少他這麼覺得。 他上了岸,往內陸走去,讓他欣喜的是,一路上不再那麼荒涼,他看到了一些動物,但這些動物的表現卻甚是詭異。 姜北先是看到了一羣遊蕩的羊羣,這羣羊彷彿患了白內障一般,走的跌跌撞撞,亂成一團;天空中出現了一些野鳥,但這些野鳥也彷彿失明瞭一般,完全迷失了方向,一些低空飛行的甚至直接撞進了灌木叢;就連活蹦亂跳的兔子也變成了“盲兔”,呆木亂撞,他徒手就捉到了幾隻。 姜北繼續往前走,眼前出現了一座村莊,村莊旁是一片麥田,麥穗飽滿,壓的穗梢低下了頭。 到了收穫的季節,一羣人正在忙碌的收割,而正是這時,斜刺裡衝出一羣人,拿着鐮刀等工具在麥田的另一邊瘋狂的收割起來。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兩夥人先是謾罵,接着有一兩個人率先動了手,然後局勢越發不可控制,最後演變成一場血腥的大規模羣毆械鬥。 畫面再次逐漸放大,姜北看到,這樣的械鬥在各地不斷髮生,衝突不斷升級。 最後,演變成國家機器之間的較量。 地面上掀起沙塵滾滾的坦克編隊、海面上劈波斬浪的航母艦隊、天空中遮天蔽日的戰機羣、往來穿梭的各式導彈。 戰火連天,滿
目瘡痍,姜北看的觸目驚心。 戰爭也不知持續了多久,在這期間,聯合國大門前的國旗接連倒下,最後只剩下了一面。 接着,畫面一轉,所有的一切都歸於黑暗。 無邊的黑暗中,慢慢浮現出一個小亮點,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待到近前姜北纔看清,那是一艘無比巨大的宇宙飛船,幾十倍於普通航母的體積。 它就那樣慢慢的、漫無目的的在宇宙中飄蕩。 視線透過飛船厚厚的甲板,來到了內部,姜北看到了一種奇特的生物。 這生物像人又不像人。 它有着與人類一樣的頭部、軀幹和四肢,但其上肢細小,下肢短的出奇,軀幹廋弱,毛髮稀疏,頭顱偏大,額骨突出。 姜北看的嘖嘖稱奇,而正在這時,這個奇怪生物卻慢慢轉過頭來,接上了姜北的視線,四目相對。 那是一雙突出、渾濁、詭譎、又精光四射的眼! 姜北完全懵掉了。 接着,那生物衝姜北詭異的一笑,笑的讓人毛骨悚然。 姜北突然覺得,自己的精神在一瞬間崩潰了! 啊! 姜北慘叫一聲,猛地睜開了眼,貼身的衣服已經完全被冷汗打溼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腦中一片混沌。 定了定神,姜北發現自己正躺在病牀上,還是在原來的那間小公寓裡。 “你總算是醒了。”坐在一邊的蓋德說。 姜北深吸了幾口氣,問道:“手術結束了?” “結束了。” “我還活着,就說明一切還順利?” “就算是吧,只是這一覺你睡的有些長。” “有些長?我睡了多久?” “現在已經是十月三十號了,你說你睡了多久?”蓋德說。 姜北一聽,猛地坐了起來,“十月三十號?我睡了三個多月了!” 蓋德點點頭,笑道:“不錯,我還以爲你醒不過來了呢。這樣也好,通常睡的越久就說明被主帶走的時間越長,這說明它眷顧你。” 蓋德的話姜北還是聽不懂,不過他已經習慣了。 姜北下了牀,再一次走到窗邊向外望去,北方的冬季來得早,街邊的樹木已經枝葉凋零,秋風掃落葉,城市裡的確是一片深秋景象。 “三個多月,這怎麼可能?雖然是在夢裡,但我覺得不過是才過了幾個小時。”姜北不可置信的說。 蓋德笑道:“很好,這說明你的感官還不算遲鈍,雖然外面的時間已經過了幾個月,但對你來說,時間也許真的只是過了幾個小時。” “什麼意思?”姜北不解。 “看來你和多數人一樣,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也是絕對的時空觀。”蓋德說。 “什麼絕對的時空觀?你在說什麼?” “絕對的時空觀就是……在地面上的一小時、在山上的一小時、在飛機上的一小時、在宇宙中的一小時、它們的時間長度是相等的嗎?” “難道不是嗎?”姜北反問。 蓋德撫額,“怎麼跟你解釋呢,你
是想聽傳說版的?還是想聽科學版的?” “先說說傳說版的吧,我現在腦子有些亂。” “圍棋的術語裡有一個詞叫‘爛柯’,你聽說過爛柯山的故事嗎?” 姜北搖頭。 “故事說晉代王質砍柴的時候到了山中,看到有兩位童子在下棋,王質就到近前去看。童子把一個形狀像棗核一樣的東西給王質,他吞下了那東西以後,竟然不覺得飢餓了。過了一會兒,童子對他說:‘你呆的夠久了,爲什麼還不走呢?’王質這才起身,他看自己的斧子時,那木頭的斧柄已經完全腐爛了。等他回到山下,與他同時代的人都已經沒有了。” 姜北想想,說:“好像以前聽說過這個故事。” “這就是山中度一日,世上已千年。絕對的時空觀認爲在任何地方,時間的流逝是相等的,但這個傳說故事卻是與它完全相反的觀點。” “這畢竟是傳說,怎麼能當真,完全沒有科學根據啊。”姜北說。 “那好,想聽聽科學的解釋嗎?” 姜北點頭。 “知道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嗎?”蓋德問。 姜北點頭又搖頭,“聽倒是聽過,就是不太懂。” “廣義相對論認爲,當物體的速度越快,越接近光速時,它本身的時間流逝就會變慢,同時質量會變大。那麼設想,當一個物體以0.9倍的光速運動時,它所經歷的一小時跟地面上靜止的物體經歷的一小時一樣嗎?” “那你是說我昏睡的這段時間一直高速運動,我覺得過了幾個小時,你們卻過了幾個月?這太扯了吧!”姜北反問。 蓋德搖頭,說:“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說的是這個世界並沒有絕對的時空觀念,在某些情況下是存在時間流逝不一致的情況的。” 姜北想了想,又問:“你剛纔說‘睡的越久就說明被主帶走的時間越長’,你說的主是指……”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我們這個世界的神。” “看你剛纔那話的意思,所有接受手術之後的人都會昏迷一段時間?” “是的,以往昏迷最長的時間也不過是一週,昏迷的時間越久醒來的能力就越強。你昏睡了這麼久,讓我更加相信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蓋德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異常明亮。 姜北苦笑,“希望像你說的那樣吧。” “現在感覺怎麼樣?有什麼不適嗎?”蓋德問。 “沒什麼,就是……眉心稍微有些疼。”說着,姜北伸手去摸,發現頭上已經裹上了一圈圈厚厚的繃帶。 “沒什麼不適就好,你剛醒,這幾天好好休息吧,做好準備。”蓋德說。 “準備什麼?”姜北問。 蓋德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虛叉自己的眼睛狀,笑道:“當然是準備你開眼後的訓練,你可是我們的希望啊!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主一定會很高興的。” 姜北苦笑,心中暗道:“希望?最後不失望就好,都他媽的是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