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國五兄弟，也就是胡仙的五位哥哥，後來都參加了后稷的部隊，在上次丹水戰役中初露鋒芒，被后稷擇爲大將，時在軍中。老大樊見黑相公賣乖子，大爲惱怒，厲聲喝道：“你這個豬頭是三苗同黨，休再羅嗦，待我將你拿下，好生向司馬回話！”說罷挺起長矛衝上前去。
黑相公揮動長鞭，在樊的前後左右暴響，雖不傷及性命，抽在身上也鑽心地疼，令他無法近身格鬥。樊硬是不退，連挨幾鞭之後，瞅個真切，一把抄住鞭稍，和黑相公較起勁來。黑相公一上手便知對方力量極大，僵持一會兒便覺得雙手發軟，於是驀地拔下一把豬鬃拋將過去。那豪豬的鬃毛乃一奇異之物，有名叫無影箭，一經出手就如銀光一般射向目的物。樊見狀大驚，急忙鬆開鞭稍雙手護住頭面。這一招是黑相公的殺手鐗，屢試不爽，樊哪裡躲得過？早已身中十數處。豪豬身形一抖，飛出去的鬃毛又立即返回原處待命。而此時，樊身上血涌如泉，一頭撲倒在地。
后稷陣上一陣驚呼，樊的兄弟參胡、會人、曹五和季連一擁而上，把樊搶回陣去。黑相公也不追趕，只把口哨吹得響徹雲霄，他的身後忽然騰起陣陣黑浪，伴隨着隆隆聲響海潮般席地捲來。
后稷軍兵沒有見過這種陣勢，以爲遭遇了魔鬼兵團襲擊，頓時亂做一團，掉頭便跑，哪裡禁止得住？
來者不是魔鬼，而是司彘國的公豬兵團。司彘國牧養了一個龐大的母豬部落。發情的母豬們吸引來一批又一批的野公豬，源源不絕。這些野公豬經常爲爭奪發情母豬而打架鬥毆，攪得雞犬不寧。黑相公於是把它們與母豬分開，組成了一支公豬兵團，分期分批安排它們與母豬交配。這些野公豬身體強壯，獠牙堅利，施以祖傳法術進行訓練，個個都是勇猛的戰士，連虎豹都不敢輕易招惹，成了司彘國遊牧征途上的一支得力的保衛兵團。這次黑相公首次把它投入戰場，便展現出強大的威力。
公豬兵團發瘋地追趕，后稷兵將沒命地逃竄。后稷騎在馬上，也身不由己地被擁擠着後撤。不過，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他也沒有驚慌，
而是在冷靜地觀察，尋找轉機。
野豬就是野豬，畢竟不是戰士。它們的天性是爲交配而戰，爲食物而戰，並沒有興趣爲別的目的或什麼主義而戰。黑相公的訓練手段再高明，也離不開發情的母豬和食物做輔助。上陣之前，爲了增強野豬的攻擊性，還故意餓了它們一日一夜。如今到了戰場上，問題就來了。行軍途中，每位西戎士卒都隨身帶有一袋蒸饃，充做口糧；由於驚慌逃跑，少不了丟盔棄甲，有的連蒸饃也丟掉了。野豬們肚子正在咕咕叫，見了蒸饃豈有放過之理？一時間將作戰的責任拋在腦後，大口地吞起蒸饃來，有的還爲一袋蒸饃的歸屬廝咬爭鬥。
后稷終於發現了攻擊者的致命弱點，於是高喊：“快拋下蒸饃！”見主帥發號施令，將領們雖不知所以，也隨聲附和一片聲地喊叫。蒸饃紛紛拋下。面前的攻擊對象變成了慷慨地施捨者，野豬鬥士敵意頓消，只顧得狼吞虎嚥。黑相公見狀大驚，催動豪豬踩着野豬脊背來回奔跑，揮動鞭子亂抽，威*它們重新展開攻擊。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后稷看得真切，“嗖”的一箭正中豪豬前腿，黑相公應聲顛下地來。此時，受傷的樊正被四個弟弟舉在頭頂上撤退，見狀大吼一聲，飛身躍起，踩着人頭、豬背撲將過去。剛剛爬起來的黑相公還來不及施展手腳，就被樊撲倒活捉。參胡等四兄弟和一羣將領也及時反攻過來。黑相公手腳被制，知道無法脫逃，於是口裡發出“呀呀”的尖叫聲。這是撤退的命令。野豬們畢竟經過強化訓練，知道這是危險信號，於是叼起一個蒸饃包，戀戀不捨地往回走，眼睜睜地看着主人被捉，也無動於衷。看來豬們的確不是戰士，也遠遠不如狗。
后稷見捉了對方主帥，自己的隊伍也一片狼藉，傷亡不少，於是下令收兵，命季連帶一支隊伍留下打掃戰場，就地安營。大軍後退十里，擇地紮下大寨，醫治傷員，埋鍋造飯，併爲以後的行程準備口糧。
后稷對黑相公甚是優待，在大帳中設宴爲他壓驚。黑相公走南闖北，以生豬爲商品在諸侯之間進行交易，消息很是靈通，人也
頗爲開通、豪爽，酒過三巡，便打開了話匣子。他說，司彘國本來是不排斥中原朝廷的，只是因爲不受重視、得不到裂土分封的機會纔有些怨言。這次幫驩兜氏出兵，也不過是急功近利之舉而已。
“你認爲三苗擁戴丹朱登基能成功嗎？”后稷問。
“勝算機會不大。”黑相公沉吟說，“得中原者得天下。虞舜在帝堯長期扶持下，牢牢地掌控着中原諸侯，又得到東夷、西戎的支持，想扳倒他已經很不容易了。丹朱偏安一隅，成不了大氣候。”
“既然如此，閣下爲什麼還要擁戴丹朱呢？”后稷不解的問。
“賭嘛，”黑相公搖晃着腦袋說，“萬一賭贏了，不就成了功臣啦？即使丹朱當不了天子，只要驩兜氏還是三苗盟主，在江、漢之間給司彘國闢出一塊築建城池的地盤來，還是能辦得到的。”
“恐怕沒那麼容易，”后稷說，“攝政不是帝堯，這次兩路出兵，志在摧毀以驩兜氏爲首的三苗聯盟，剝奪驩兜氏作爲南方伯主的地位。老弟，你的如意算盤肯定會落空；我勸你及早改弦更張，不要再跟着驩兜氏跑了。”
“被俘後我一直在考慮，在丹朱和虞舜之間，怕是站錯了隊，保錯了人。”黑相公面有難色，接着說，“但我做不了主。”
“你是司彘國首領，你做不了主誰做主？”后稷詫異地問。
“格蘭，她是我妹妹。”黑相公補充說，“養豬以及國中其他大事都是格蘭妹妹管着，我只負責銷售業務，是個二把手。討塊封地定居下來、改牧養爲圈養的主張是格蘭提出來的；和驩兜氏這筆交易，也是她經手簽約的，我只能按既定方針去做。”聽他的口氣，在大政方針上，司彘國領導集團中存在着嚴重分歧。
這時探馬忽然跑來，叫道：“大將軍，不好了，季連將軍陣前被人捉走啦！”
注（1）《山海經•海內經》：“流沙之東，黑水之西，有朝雲之國、司彘之國。”
（2）、（3）廩君和鹽神故事載《世本•氏姓篇》。見袁珂《中國神話傳說詞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