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許由逝去的背影,帝舜砰然心動。
帝堯時代,三苗在驩兜的領導下曾歸附中原王朝,支持帝堯政權,南北相安數十年之久。對此,帝堯是心存感激的。驩兜被放逐江南後,投洞庭湖而死,帝堯心有不忍,命丹朱負責去奉祀。因此,丹朱早早地就讓兒子和老伴遷居洞庭,自己則往來於封地丹淅和洞庭之間,兩頭照顧。丹朱爲人謙和、開朗,慷慨大方,在這裡是有人脈的,被稱之爲帝丹朱。帝舜深知丹朱的爲人,於是決定去君山找他幫忙,完成自己的南巡使命。
“依我看,”丹朱推心置腹地說,“夏家父子是擔心你干預朝政,才以南巡的名義把你打發到江南來,你還真個把棒槌當針認了。我們都是黃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沒幾天活頭了,還是陪我下幾盤棋吧,我還想贏上你一局呢!”到了這時,他倆真正的平等了,曾經的對手關係、君臣關係都退潮了,被淹沒的親情和友誼又浮出水面。
“我的大舅哥,難道你忘記了?虞舜曾經攝政二十八年,難道還不懂當下攝政王大禹的心思麼?”帝舜無奈地一笑說,“我禪讓後,整日蟄居歷山,不會客,不訪友,生怕有話傳出去對時局產生影響;到了這裡,我有飛鳥出籠的感覺,終於又可以隨心所欲了,爲什麼不盡心做點事兒呢?只有做些有利衆生的事兒,活着纔有樂趣。”
“你倒是愜意了,可惜苦了我的妹子娥皇、女英。”丹朱說,“你總也不回去,她們要牽掛死了。”
“虞舜一生最值得驕傲的,不是曾居九五之尊,而是娶了你的兩位妹妹。”虞舜深情地說,“一個甲子過去了,只要是我高興,我平安,她們就心滿意足、其樂融融,真是難得。我的這次選擇,她們肯定也會支持的。”
“可是,這裡的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帝舜是何許人,語言也不通,恐怕沒有幾個人會聽你說教。說句實在話,
你還不如我呢,我還給能他們帶來娛樂…”說到這裡,丹朱忽然停住了;少傾又手舞足蹈地說,“有了,有了!這裡的人喜歡音樂,你的《韶》樂可以使你一舉名滿江南!…馬上排演節目,近期咱們就行動!”
湘江,一隻花船溯流而上。帝舜坐在船頭,吹起自制的排簫。這隻排簫用二十一支長短不同的竹管組成,聲音恢弘而委婉。爲了突出帝舜的演奏,丹朱特意在《韶》樂中增加了排簫的分量,因此《韶》也叫《簫韶》。丹朱對《簫韶》十分推崇,也把他的團隊也命名爲“簫韶樂舞團”。一路上,丹朱銀髮雪髯,迎風飄逸,指揮着花季少女鼓琴擊磬,齊聲歌唱。岸上的縴夫們個個赤身裸體、筋骨精壯,也隨着音樂的節奏“嗨約”、“海約”地和合,時而引吭高歌高歌,爆發出男人的雄氣。有時他們還會和船上的少女隔水對歌,打情罵俏,妙趣橫生。原來,這些小夥子是丹朱歌舞團的男演員,停下來就與少女們配對演出,行船時便充當縴夫,個個精神飽滿、幹勁十足。帝舜有時會想,丹朱有如此強的導演和組織才能,若是讓他執政,恐怕比自己也毫不遜色呢。
兩岸招來了衆多行人,一路隨船走動,不願離去。也有不少漁夫,停止作業,撐起小舟尾隨花船行進。不要說,這些嗜好歌舞的南蠻男女,還真沒見過這樣奇特的樂團、沒聽過如此雄壯的北方之音呢!一日,花船來到湘水的一個江灣處,水面寬闊,平靜如潭。但江岸上卻喧囂聒耳、哭聲震天。原來,這是玄蛇氏族的葬禮,江邊一順擺開六具屍體,正準備進行水葬。丹朱立即令花船靠岸,指揮樂隊演奏哀樂,帝舜的排簫也隨即發出嗚咽悲慼的旋律,如泣如訴,催人淚下。
葬禮完畢,死者親屬擁到水邊,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叩謝樂隊的助哀。幾位長老把客人請上岸,酒食招待。席間,長老講出了六人死亡的原委。
距此
地幾十裡外有個不起眼的小山,叫苗山,多少年來也沒有引起過人們的重視。兩年前,從外地來了位巫者,站在苗山上指指點點,說周遭的道道山陵活象是一條盤龍,而苗山就是該龍的龍頭。他還預言,誰家的祖墳修在龍頭上,後世肯定會出大人物,不是皇上也得是個諸侯。此言一出,方圓幾百裡內的方國國君相繼跑來考察,越看越覺得巫者言之有理。你看,那龍頭藏於羣山之中,似乎還沒有睡醒呢!自此以後,苗山爭奪戰就開始了。每個國君都企圖佔有這塊風水寶地,好讓後代出個大人物,稱霸一方。於是他們不惜豁出命來大打出手,原本相互通婚、和睦相處的各氏族,如今都變成寇仇了。“我國今後還得訓練軍隊,準備打仗,不光是爲了爭墳地,還要討還血債,以雪今日戰敗之恥!”長老最後說道,聲情激昂。
聽完長老的一番言語,帝舜痛心疾首,說:“愚昧啊,世間的禍亂就來自愚昧和貪婪哪!”
帝舜決心制止苗山械鬥。半夜,他找了個嚮導,悄悄地去了苗山。第二天,當丹朱帶着樂隊趕去時,發現苗山氣氛異常。佔山的是犀牛國,準備攻山的是羽民國,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隨行的玄蛇國長老說:“四周山上還埋伏着鷹氏國、水牛國等等;當交戰雙方兩敗俱傷時,會有第三者衝出來搶佔山頭。太陽一露頭,戰鬥就要打響了,我們等着看熱鬧吧!”
兩陣之間簫聲響起,迴盪於萬山之間。這時,陽光剛剛射向苗山頂上的樹梢。羽民國指戰員被突如其來的簫聲所吸引,暫停發佈進攻命令,傾耳諦聽,判斷陣前出現的新情況。簫聲是帝舜吹奏的《簫韶》的前奏,其背景是講當年虞舜如何用孝道、愛心感化父母和兄弟,實現家庭和睦的。簫聲裡傾注了帝舜的一腔心血和柔情,如細雨潤物、春意融冰,消化着戰場上的戾氣和鬥士心中野性。雙方戰士都垂下了手中的兵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