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牧和少昊鷙鬥到一百多個回合,不分勝敗。這時只聽軒轅高聲呼喚:“值年太歲何在?”話音剛落,一團牛肝狀的白色肉團忽然破土而出,蠕蠕而動。少昊鷙一腳踩上,跌了一跤;力牧硬生生地收住大槍,伸手將他拽起,問:“鷙老弟,怎麼了?”少昊鷙低頭一看,急忙跳開,抱拳說:“今天踩到了歲神,很是晦氣,咱們改日再比試吧。”說罷,倉皇入列。
原來,爲了監控人間,天庭組織了一個星官團,計有六十位天神組成。他們依六十年爲一輪,順序值年,周而復始,循環不息。值年的星官多在地面以下行走,掌管人間一年的禍福,不請示,不報告,大權獨攬。人們稱當年降居人間的星官爲太歲或歲神,(1)對其極是敬畏,誰要是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可就倒了一輩子的血黴。早年間,中皇子傳授給軒轅一套祈天功法,可與天神進行溝通。那天夜裡,軒轅發出求救信號,因諸天神有天庭密令約束,沒有迴應,只有值年太歲答應陣前幫忙。
再看兩軍陣前。那太歲見風就長,不一時體大如象,口鼻依稀可見。軒轅的兵馬兇獸,對太歲之說不甚了了,只是好奇地觀看;而東夷人信奉太歲,見狀個個毛骨悚然,驚恐萬狀。方陣中一片騷動,於夷和方夷兩支援軍已約束不住,開始後撤。軒轅靜觀局勢,只待方陣亂象呈現,便下令衝擊。
這時,惱了在一旁觀敵掠陣的蚩尤。他大吼一聲,喝道:“何處妖孽作祟,冒充太歲,亂我軍心,看我收拾你這個肉球!”說罷,跳到太歲身上,揮劍狂削。東夷戰士驚得目瞪口呆。少昊鷙、少昊般大叫:“大帥不怕,咱們也不怕!站好隊列!”只聽“唰唰唰”一陣響動,方陣槍矛森嚴,重新穩住陣腳。
蚩尤削得快,肉團長得更快。蚩尤氣衝牛斗,一把劍變做兩把,風車似的飛舞。肉片被甩到半空,又如天女散花一般拋下地來。
人們一片譁然,生怕沾上晦氣,躲閃惟恐不及。只有虎豹熊羆嗚哇亂叫,歡欣鼓舞。原來天上掉下來的這些肉片,猶如豬耳,咀嚼起來津津有味,大飽口福。羣獸們野性大發,爲爭美味相互爭搶撕咬;更有一些嗅覺靈敏者發現了食物來源,忘了軍紀約束,不顧一切撲向太歲,一頓大嚼。
軒轅大驚,急令擊磬收兵。馴獸師們連拉帶抽,好不容易纔弄走戀戀不捨地虎豹們。蚩尤見戰士驚魂未定,不便追敵,也引兵去乞。
太歲萎縮在地,見軒轅走來,搖身變作人形:大腦袋,大肚皮,短腿,長腳;光光的腦袋上削掉一塊兒皮,腳後跟青筋裸露。他怒氣衝衝地說:“你走吧,以後不要再找我!如果天弩不爆發神威,一個蚩尤我還能對付;沒想到你的虎狼之師也來幫他糟踐本神,差點沒把我的命根兒咬掉。我勸你還是先把自己的隊伍管教好,再麻煩別人吧!”說罷,化作一灘清水,霎時沒入地下。
軒轅被太歲搶白一頓,好不慚愧;姍姍回營,怒涌心頭。他想,若不重創蚩尤一陣,上被神祉小瞧,下使諸侯生異。少昊軍訓練有素,蚩尤孔武睿智,非智取不能獲勝。軒轅到得營門,已有妙計在胸。對力牧、昌意說:“敵營今夜必無防備。各部挑選精兵,不帶熊羆虎豹,三更時分隨我前去劫寨,定有收穫。”二人諾諾連聲,忙去準備。
繁星滿天。軒轅和力牧率隊在前,昌意領兵在後接應,悄悄地接近蚩尤營寨。說是營寨,實際上既無壕塹,也無鹿角柵欄,士兵們三五成堆地、有次序地宿在一個山丘上,枕戈而臥。軒轅見敵營沒有設防,指揮人馬不聲不響地摸上去。忽然,一聲狗叫,驚起衆犬狂吠。軒轅發一聲喊,一馬當先搶上丘頂。少昊兵將一片驚慌,亂作一團。這時,忽然大霧驟至,把個山丘罩得嚴嚴實實,五步開外,便是混沌世界。
軒轅回顧左右,不見軍
兵跟進,卻發現無數山精樹怪、魑魅魍魎,在馬前馬後騰挪跳躍,發出刺耳的尖叫。軒轅拔劍揮趕,因陰氣太重,天黿劍竟發不出電光來。吉量不堪騷擾,神情狂躁,東竄西撞,不聽駕御。但不管跑到哪裡,這團濃霧都會追隨在周圍;而那些魑魅也如影隨形,死纏着不放。
大半夜過去了,軒轅被攪得人困馬乏。他不知來到何地,也不辯東西南北。在他正不知如何擺脫困境時,忽見方相掄着桃木棍打進圈來,精怪門紛紛閃開,但依然不即不離地在濃霧中出沒。
方相引着軒轅,一步步衝出大霧,不想卻登上了一個山頭。仰望碧海青天,星辰伸手可捫;腳下,濃霧瀰漫,鬼影憧憧,整個山頭象在霧中懸浮着一般。方相對軒轅說:“這幾天,我一直關注着戰事的進展。我們是少昊國的一個部落,不能幫你打仗;但在朋友危難時伸手幫個忙,還是能夠取得國人原諒的。聽說蚩尤會吞雲吐霧、役使鬼魅,眼前這情景定是他製造的;不然,鬼魅們見了我的哭喪棒,早就逃得沒影了。你在這裡等天亮,我去看看昌意、力牧他們怎樣了。”
太陽出來了,天空一片光明。但軒轅腳下的濃霧不但沒有被驅散,反而融入茫茫雲海。放眼望去,幾個山頭像小舟似的在大海中漂浮。軒轅幾次試圖下山,都險些被霧靄鬼魅所迷,無奈退守山顛。夜裡,軒轅跪坐在草叢間,不思不想,默然入定,身心和宇宙融爲一體,意念飄忽於星斗之間。
忽然,一顆流星撲面而來,軒轅不躲不避,定睛觀看,原來是一隻人面鳥身的燕子飛來,落地變作一位女郎,身披黑紗,長裙拖地,目若朗星,閃爍着智慧之光,對軒轅說:“我是九天玄女,悠悠然行走在宇宙之中,不受天帝戒令約束。剛纔收到了你的意念,不知你想求得什麼,請對我說吧!”
注:(1)民間諺語怎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