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天氣比之前又熱了一個等級,連下雨都是溫熱的。
王明江不能繼續在國營旅店裡住下去了。
當然不是因爲錢的問題,而是,一開始有李春擔保,他是上海戶口,王明江是他遠方親戚,住幾天旅店自然沒什麼問題。
但時間長了,國營旅店開始懷疑他們兩個不務正業,每天神神叨叨,早起沒了人,晚上喝大酒。
這樣的資本主義生活,飯店的女服務員覺得甚爲可疑,於是彙報給了經理。
之後,經理和服務員啓動了全天候盯梢服務,覺得有點不對的就寫下來,甚至都懷疑他們是敵特留下來的間諜了,一旦發現重要情況,隨時準備撥通派出所的電話,將兩個人扭送過去。
不過,這個“絕密的情報”被打掃房間的阿姨泄露給了王明江。
阿姨覺得王明江太帥了,經常給她幾分錢的小費,瞬間就成了他的人。
知道這個消息後,他想想自己的身份,曾經還有過不光輝的履歷,不怕事也不想惹事。
眼下,最要緊的是租個房子住下來。
既然,打算長久在上海呆下去了,住旅店也只是權宜之計。
這是八十年代初,找房子還不是太好找,很多本地人家也沒有覺得靠租房就能實現財富自由,甚至不去工作。
王明江自然有理由找一套好的房子。
畢竟,現在大家都不太重視。
這幾天的來回溜達,他也找到了想住的地方,曾經租界區的好房子是不可能了,都被分成了很多小屋子,大家擠在一起住了,住在浦東的話,距離太遠,不方便工作,再說浦東現在還是一片荒地,人煙稀少,那是他將來打算淘金的地方。
想來想去,只能是大家擠擠,住在二級里弄了。
所謂二級里弄,就是一大堆人擠在一起住,各自有小屋子,但廚房、廁所都是公用的。
想要做飯你得排隊等別人做好飯自己再來,想上廁所也得排隊。
好在,找房子這種事情有李春跑前跑後的,很快就搞定了,還是他一個上海本地人擔保,房東也放心,只知道王明江是他遠方親戚,來上海找工作,打零工的。
對於這樣的人,房東自然多了幾分同情心,又在上海有親戚,放心的將房子租給了他。
這五天,王明江的生意做的不錯。
他的口袋裡已經有二百塊錢了,就連李春也覺的兜裡也三十多塊錢了,人精神了許多,神采奕奕的,走到哪裡都是自信的微笑。
不像前幾天,認識王明江之前,每天失魂落魄,孤魂野鬼,一睜眼看着花花世界覺得茫然無比,都不知道該幹啥。
有了點錢,生活也不那麼拮据,飯也能吃上了,眼下還可以自己做。
也不是想吃點啥就做點啥,大家都過的很緊張,他不能太讓人民羣衆關注到。
衣服總算是換了,他沒捨得買西裝,只是花了點小錢,換了一條藍褲子,白襯衣,還有一件藍色的夾克。
看上去不那麼土裡土氣,但也挺像個外地來打零工的。
在他內心看來,這樣的打扮比較能融入羣衆,適合悶身發小財。
眼下,錢還是每天能有進賬。
隔三差五的去一趟早市,多進貨,多去擺攤做生意。
在衆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錢裝在兜裡最踏實。
房子也租下了,“事業”也有了,這幾天,他開始思考該去溫伊美家裡坐坐了。
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女朋友,即使不是現在的他。
做人要講信譽,不能辜負姑娘的美好期待。
他應該去拜訪一下溫伊美了。
溫伊美家裡又沒有電話,只能是突然登門拜訪了。
王明江覺得應該是個週末去合適,她家裡的人也應該都在,正好都見到了。
按照他的預想,見完以後,各自散去,以後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當然了,他覺得溫伊美這樣投入工作的人,也未必會有時間抽出來和他在公園裡約會。
正當他躺在新家的牀上,想着和溫伊美見面後的“尷尬”,正好想着聊點什麼內容,是不是該掌握一些紡織業的行話,這樣說和她顯得能拉進距離呢!
我又不是去追她,連她是個什麼樣子的女孩都不清楚,就這樣追合適嗎,我可是一個對女朋友有要求的,不是見色起意的人。
萬一要親嘴,要抱抱,也由她去了,不給不合適吧。
心裡想着各種幸福的事情發生,甚至想到了要不約單獨約到自己的房間裡,發生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
還說不是見色起意,阿彌陀佛,想歪了,閉上眼,想一想藍天白雲,悠悠綠草,我在綠草中行走,緩緩吐納,吸氣呼氣,完了,入不了定。
閉上眼睛,他沒看到自己入定,而是一個女人款款而來,穿的很少的那種,簡直是要擾亂心智的節奏,一定是惡魔派來阻止他的。
嚇得他趕緊又睜開眼睛了,拿起一本連環畫開始看。
這幾天有錢了,精神生活自然不能落下。
他購買了一套水滸傳,一套三國演義,都是名家名畫,上海美術出版社的大家之作,新的嘎嘎的,這樣是能穿越回去,帶上幾套連環畫都值不少錢呢。
對對,以後多蒐集一些,特別是民國時候,還挺新的那種,萬一哪天回去了發個小財也不冤此行。
正當他決定要去拜訪溫伊美一家的時候。
溫伊美的老爹也正醞釀着如何“接待”他。
爲了讓王明江斷了念想,再接着一鼻子羞辱回去,溫良運打算第一招就狠一點兒,徹底讓他失去做人的尊嚴。
他先去找了自家的堂哥溫俊民,雖然不是直系的堂哥,但也是一個大家族的。
溫俊民在他眼裡可了不得,擔任着冶金二局下面一個廠的副廠長,交際很廣,經常全國性的出差。
溫俊民在辦公室拿着大茶缸,喝着茶聽他講完事情的緣由,說:“小囝可不能讓這種人給娶了,她呀就是太單純了。”
溫良運頭苦不已,連連點頭:“俊民哥,這事你的幫我。”
“幫是肯定的,儂讓我怎麼幫?”
“我打算擺一局,讓他來時候,表面上看起來很自然,我家小囝也說不出什麼,但是也讓他領略到不該進我溫家的門,日後就斷了念想。”
溫良運低聲的將自己的計劃說給堂哥聽。
溫俊民聽了,點了點頭:“吾曉得了,爲了小囝的將來,這樣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