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與冬梅早就將劉萱護在身側,劉萱皺着眉頭向那被推倒在地的女子,她的臉上滿是淚痕,右手捂着臉髮絲散亂,顯然正是被一巴掌給打出來的,劉萱瞧不清那女子的相貌,但看着似乎應當是個姣好的。
她不欲多事,轉頭便準備走,可身後突然冒出的男子聲音卻將她給喚了回來。
身後一男子恨聲道:“你個掃把星,老爺花了八百兩銀子納了你,可你倒好整日哭哭啼啼,連帶着老爺的生意也給你哭沒了!如今老爺厭煩你了,準備將你獻給那新任太守,你居然還敢跑?!”
新任太守四字讓劉萱與鄧玉皆皺了眉頭,劉萱瞧鄧玉也是不滿模樣,乾脆與鄧玉一同站定瞧個明白。
隨着那男子話音一落,劉萱便瞧見一個十分壯碩的男子從雅間走了出來,那男子一臉狠戾模樣,上前兩步對着那女子就是一踹,那女子本就是倒落在地,剛剛支起了半個身子,又被一腳給踹躺了下來,那一腳看上去着實不輕,那女子的脣角都滲出血跡來。
女子被踹倒在地,顧不得渾身的疼痛急忙爬了起來,向前跪走兩步一把抱住那壯碩男子的腿,哭着乞求道:“汪大爺,我真的不是要逃,勞煩您跟老爺說說,別將我送給那新任太守,我去了也只會丟了他的臉面,他就放過我吧。”
那女子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那被喚做汪大爺的壯碩男子,看着卻是連連冷笑,他蹲下身子一把捏住那女子的下巴,冷笑着道:“好呀,你若將本大爺伺候舒服了,本大爺定會替你求情,讓老爺不送你出去。”
那女子聽得這話立刻止了哭聲,似有些不相信一般瞪着那男子,瞧見男子冷笑她終是回過神來。連連搖頭道:“這……這怎麼可以,我乃老爺小妾,怎能……”
她話未說完便被男子冷笑着打斷了:“老爺早就玩膩了你,大爺我是看的起你纔要你服侍。既然你不願,那就回府等候老爺發落!”
他說完便一把拎起女子,不顧女子的掙扎,拖拽着朝外走。
雅間門前有一屏風,正好遮擋了那男子的視線。故而那男子一直未曾在意屏風之後有人在看,如今他拖拽着女子出來,瞧見劉萱鄧玉等人頓時便愣住了。
他原想皺眉發火,但瞧見鄧玉那身凌然不可犯的貴氣,便未曾開口,只繼續拖拽着女子前行,一邊拖拽一邊嚷嚷着:“真是個掃把星!”
瞧着他們漸行漸遠,劉萱向店小二問道:“敢問那男子與女子是何人?”
店小二瞧着二人周身貴氣也不敢說謊,當下恭聲稟道:“那女子姓劉名悅,是個難得的美人。只可惜父兄好賭,欠了賭坊張老爺八百兩銀子,因無力償還便將這劉悅嫁給張老爺做妾,抵那八百兩欠銀。”
劉悅的名字一出,劉萱便皺了眉,聽完店小二的話,她急忙拉了拉鄧玉的衣袖輕聲道:“剛纔那女子便是我那堂姐。”
鄧玉聞言冷聲吩咐道:“冥一,將人帶來。”
冥一領命,瞬間消失在了原地,那小二見突然消失了個人。驚的半天合不攏嘴巴,劉萱見狀笑着道:“小二帶路吧。”
店小二回過神來急忙應是,而後在前爲衆人引路,態度比先前更加恭敬幾分。
引着劉萱與鄧玉在雅間入座。店小二不敢耽擱急忙上了茶,而後便去傳飯菜了。
冥一辦事自是不必說的,劉萱與鄧玉剛剛飲了一口茶,他便單手抱着劉悅進了雅間。
劉悅被帶來之時顯然被是點了穴了,被冥一放下之時臉上的驚恐還未曾褪去,可卻乖巧異常。不曾掙扎更不曾吵鬧。
冥一將她放下,或許是擔憂她會哭叫故而未曾替她解穴。
劉萱瞧着眼前這個僅比自己年長了一歲的堂姐,心中是不忍的,這堂姐長相雖不如她,但也是個十足的美人,只可惜如今的她一臉驚恐之色,毫無美人之姿。那白皙臉頰上的五指印,刺痛了劉萱的眼,如果當初自己出手,或許她便不會落到如此境地。
雖說各人有各人的命緣,但劉悅遇到自己,也算是她的命緣不是麼?
劉萱看着她柔聲道:“這位姑娘你莫怕,我與……”說到此處她看了一眼鄧玉,面上染了些許羞意接着道:“我與鄧郎今日得見你的遭遇,頗爲你所不值,故而鄧郎派了屬下將你救出,你若有什麼心願直說無妨,我們並非歹人,替你解穴之後你若喊叫,就莫怪我們愛莫能助了。”
劉悅聽聞了劉萱的話,面上驚懼退了不少,但卻添了一份疑色。
許是劉萱的那聲鄧郎取悅了鄧玉,他竟然也破天荒的開了口:“爺既然救了你便不會害你,更何況你也沒值得爺與萱兒可貪圖之處,萱兒的話你可聽得明白?你有什麼心願直說,趁着爺今天心情好!”
鄧玉的態度根本算不上好,依着他一向厭惡女子的性子,如今能同劉悅說話,顯然如他自己所言,今日心情好。
鄧玉的態度劉萱並不驚訝,讓她驚訝的是她好言好語相勸,都未曾讓劉悅放心,而鄧玉那明顯不算好的態度,卻讓劉悅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
見她終於平靜,冥一這才伸手爲她解了穴。
劉悅發現自己能動了,當即噗通一聲給劉萱與鄧玉跪了下來,劉萱自然不想受她的禮,見她跪下急忙喚她起來。
劉悅卻不肯起身,她跪在地上一張口淚便流了下來:“多謝兩位貴人出手相救,我乃劉家之女單名爲悅,因家中父兄欠下賭債無力償還,便將我送給蓉城賭坊東家張老爺爲妾,因我過門之後張家生意便一落千丈,那張老爺背後的靠山蓉城太守也垮了臺,他便將我視爲不祥之人,動則打罵。前幾日新任太守上任,張老爺更是欲將我送給新任太守。”
她哽咽着,一張臉更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只是她這幅摸樣打動了劉萱,卻無法打動鄧玉,鄧玉皺眉冷哼:“爺既然出手救你。自然知曉你的事情,你有什麼心願快快說來,莫要耽擱爺的時間。”
聽他這般說劉萱不由有些無奈,不過依着鄧玉的性子。能讓劉悅在他面前這般哭訴,顯然是看在她的面上忍耐了的,當下也點頭道:“你的事情我們已經得知,你莫要擔心,我們既然出手助你自然便能保全你。你有什麼心願不妨說來。”
劉悅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茫然來,她低頭半響不語。
鄧玉見狀便十分不耐了,劉萱在他出言之前急忙開口對劉悅道:“我知曉你的難處,你有着嗜賭成性的父兄,即便是回了劉家仍是免不了被賣被送的命運,而且蓉城那張老爺顯然是個有勢的,你一個女子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不如這般,我們給你些銀兩,派人將你送出蜀地,你尋一座小城重新安穩度日可好?”
劉萱一開始便做的這般打算。這樣的安排對劉悅來說是最好的,她有了錢銀再僱些丫鬟婆子,尋一無人認識之地以新寡身份重新開始,安穩度過這一生不是難事,若是她願或許還可重新尋到良人。
劉萱自覺這樣的安排是好的,可劉悅卻似乎有些不願,她低着頭默然不語,只是不停的落着淚,那淚順着臉頰一滴一滴滑落,沁溼了地面。
這下莫說是鄧玉不耐了。便是劉萱也微微皺了眉,她不明白,有這麼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爲何劉悅不願應下。
就在她感到不耐的時候。跪着的劉悅終於動了,她朝着劉萱與鄧玉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劉萱頓時皺眉:“劉姑娘這是何意?”
劉悅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我見猶憐梨花帶雨的臉來,她朝着劉萱哽咽道:“我知曉二位皆是貴人,正如姑娘所言,我定是不能再這蓉城呆了,可我一弱女子。即便是去了他處無權無勢,定然也是要受人非議,受人折辱的。姑娘乃是貴人身份貴重,我懇求姑娘能夠留我在身邊做個丫鬟伺候姑娘,以報姑娘救命之恩。”
劉萱這下是真的爲難了,且不說她與劉悅的關係,僅憑她如今的身份,她也不能隨隨便便收個丫鬟在身邊,她看向劉悅問道:“倘若我給你換個身份,保證無人能欺你,你仍是不願麼?”
回答她的是劉悅重重的磕頭聲:“望姑娘不棄,容我在身側以報姑娘大恩。”
劉萱看着她沉默不語,她最不擅踹度人心,在她看來她的安排已是劉悅最好的出路,可劉悅卻舍了這樣的出路,堅持要到自己身邊做一個丫鬟……
若是這劉悅知曉了自己的身份,無非是藉着血緣貪圖更大的利益罷了,可她對自己一無所知,卻就這般堅持到自己身邊來,如她所言的,只是爲了報恩麼?
她不信。
見她不答話,鄧玉也不開口,人是劉萱要救的,這劉悅又與劉萱是血緣至親,他就是再不耐再不喜,這事也需劉萱自己拿主意纔是。
劉萱看着神色堅持劉悅,微微沉吟,人是不可能真帶着的,她還要前往益州,她並不想與劉悅還有大伯一家有什麼牽扯。
她想了想道:“你若堅持,我也不攔你,只是你也瞧見了我身邊有兩個大丫鬟,你若要跟着也只能做些粗活,在我離開蓉城之前,我先前的承諾仍是有效,但若你鐵了心跟着我,那你從此便是我的丫鬟,需入奴籍,以後打賣均由我。”
需入奴籍這話終於讓劉悅面色猶豫起來,但她的猶豫也僅僅是一時罷了,劉萱話落沒多久,她便重重叩下:“謝姑娘大恩。”
真真是個靈頑不靈的,劉萱心中嘆氣,看向她道:“起來吧。”
劉悅又叩謝了鄧玉,這才起身來至秋菊與冬梅身後站定。
鄧玉看了劉悅一眼,沒有說話。
這時外間響起了店小二的聲音:“貴人,小的要進來了。”
這小二已經端着飯菜站在門口多時,只是聽得裡間動靜這才未曾出聲打擾,他本是想離去的,但又怕耽擱了上菜,這纔將自己當個聾子一般在門外站着,待裡間靜默下來,這纔出聲。
大龍爲他打開雅間的門,那小二低着頭進了雅間,他弓着身子輕喚了一聲貴人,而後便不再開腔,來到桌前將飯菜酒水一一布上,按理他該報上菜名的,但這小二似乎有些懼,只默不吭聲將飯菜布好之後便立刻躬身告退。
就在劉萱以爲這店小二被他們擄人的行徑給嚇到的時候,那店小二卻突然回過頭來朝着他們道:“兩位貴人,這張家老爺可不是什麼好惹得主,小的知曉貴人自然是不懼的,但這劉姑娘的家人只怕要遭難了。”
店小二又朝他們躬身行禮:“小的多嘴,貴人請慢用。”
說完這話,他才退了出去關上了雅間的門。
劉萱看向身後的劉悅:“此事你如何看?”
劉悅低頭不說話,只是這淚又落了下來,劉萱並不是什麼心善的主,救她也無非是覺得她無辜罷了,如今瞧她只會哭哭啼啼不由就有些不耐起來。
秋菊與冬梅自然看見她不耐的神色,秋菊在一旁開口道:“哭什麼哭?!你如今既然當了小姐的丫鬟,就莫要再哭哭啼啼,小姐問話好好回答便是,你這般哭着,讓不知道的人瞧見,還以爲小姐對你如何不好了。”
被秋菊這般一訓,劉悅的淚落得更兇了,她哽咽着道:“我,我如今得姑娘相助才能脫離苦海,又怎敢有其它的奢望。”
她這話一出,莫說是劉萱了便是秋菊與冬梅都皺了眉,劉悅這話看似感恩,卻撇開了自己與劉家的關係,不但如此,反而將劉家之事推到了劉萱頭上,若是劉萱出手那自然是好事做到底,若是劉萱不出手,那是正全了劉悅所言的那句奢望。
劉萱一直以爲自己這個堂姐是個懦弱可欺的,可如今瞧來卻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