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昌宗試了試灰鼠毛的護膝,笑道:“這個不錯,想必到冬天膝蓋就不怕冷了。”他在大理寺落下的病根,這幾年有蘇良智調養着,但老寒腿不是說好就能好的。
宋姨娘是徐老夫人親手挑的,她是個本分的女子,以如今徐家的財富,她什麼樣的綾羅綢緞穿不到?卻只穿了一件淡草綠廣袖繡花雲紋錦羅裙,配了一件淺色半臂,整個人看上去清雅溫婉。她收了步搖,微笑着致了謝,仍安靜的站在徐昌宗的身後,並不說話。
桑梓手上還託着給蘇良智夫婦的禮物,徐婉真疑惑的問道:“小舅舅呢,怎麼沒見着他?”
“嗨,別提他了!今兒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過來等着,說要等着真兒回門,看看給他準備的禮物是否和心意。誰知道,剛坐下喝了口茶,公主府的下人便來通傳,醫館來了個急病病人,等他診治。”徐老夫人笑着道:“這不,又火燒屁股一樣走了!”
正說着,門外傳來通稟的聲音:“見過淳和公主。”
人還未到,便傳來淳和公主的聲音:“我可是來晚了?真真是該罰!”
簾子撩了起來,淳和公主快步走了進來:“這都怪他,我一早就準備好了要出門,他偏偏等不得要先跑來。結果自己跑掉了,又差人說讓我等他一道。等到這時,又說不用等了,讓我先來。”
“哎呀,可急死我了。快上茶來,這一路過來渴死我了!”青蓮聞言,連忙用她專屬的瑪瑙荷葉杯沏了一杯溫茶上來,她幾口便喝了個乾淨,纔看着徐婉真笑道:“我們可是連着見了三天啦,真兒不會怪我吧?”
“都是小舅舅的錯,怎會怪罪於公主?”徐婉真笑道,將給兩人準備的禮物拿給她。
淳和公主打開錦盒,看見那個紅石榴擺件,俏臉略微紅了紅。又看見那兩本醫術,不由掩口輕呼:“這兩本不是早就遺失了嗎,竟然被你找到了?”
她自然知道,定是武正翔的功勞,忙道:“替良智謝過了。”
武正翔拱手道:“公主客氣了,這樣的醫書只有到了小舅舅手裡,纔有價值。”
衆人閒坐了一會,朱氏作爲當家人,茶點安排得井井有條,下人進退有序。
徐老夫人道:“文敏媳婦,你帶着真兒去逛逛園子去。她醒來後,還沒見過,總不能自己家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朱氏起身應下,問道:“祖母,您看午飯擺在哪裡?”
平日裡,男人們都各有事忙,很少有午間在家的時候。通常都是各房自行用飯,只有晚上纔在榮暉堂的前廳中一起用飯。
徐老夫人略一沉吟:“就擺在前廳,顯得熱鬧。”
朱氏、淳和公主、徐婉真三人帶着丫鬟出了門,徐昌宗邀武正翔去書房敘話,就在榮暉堂散了。
轉了一圈下來,徐婉真發現大致的景物並沒有多少變化。
多了兩個院子,徐文敏和朱氏所住的詠絮院;和徐文宇在外院的起居之所。在原先內書房的左邊,多了一個後花園,挖了池塘小溪,繞着榮暉堂蜿蜒了一圈。花園中草木繁盛,打理得錯落有致。
朱氏笑道:“真兒往後若是方便,逢年過節時多回來住幾日。”
陳氏的名聲連她也知道,但也幫不上什麼,只能釋放出善意,表明徐家的大門永遠向徐婉真而敞開的態度。
她是當家主母,又是徐文敏的妻子,她的表態對徐婉真來說相當重要。
淳和公主說話就沒那麼客氣了,她哼了一聲,道:“你那個婆母,做的那些事京裡誰不知道?也不知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就那樣不管不顧。”
這樣的話,徐婉真卻是不好接的,不管陳氏如何,她要是說一句不是,被傳了出去就會變成她不孝。
知道她的難處,淳和公主道:“你也不必擔心,有皇祖母爲你撐腰,還用怕她嗎?她要是過分了,我這個公主府,你隨時都可以來住上幾天,比回徐家方便。”
她這說的是實情,嫁出去的女兒哪有動不動就回孃家的道理,但去公主府就不一樣。她這樣一說,等於徐婉真又多了一條退路。
對兩人的拳拳愛護之心,徐婉真心頭感動不已,鄭重施禮道:“謝過大嫂、公主,真兒省得了。若真有什麼事,絕不會瞞着,定會來叨擾你們。”
淳和公主笑笑,將她扶起:“跟我們你不必客氣,都是嫡親的血脈。不過,也是真兒你夠爭氣,連皇祖母都對你讚不絕口,換了別人,我也不會有這等閒情逸致。”
提起肖太后,徐婉真關切的問道:“太后娘娘的身子現下好嗎?”以肖太后之尊,給予了她那麼多真切的關注,在她心中,就跟祖母一般無二。
淳和公主的眼神閃了閃,微微嘆氣,道:“你明兒去了就知道。自打那日遇刺,皇祖母便落下了一個驚悸的病根,夜裡淺眠,白日就缺了精神。”
肖太后年紀大了,想不到那次驚嚇竟然落了病根,徐婉真微微蹙眉:“小舅舅怎麼說?”
“夫君說皇祖母的病跟前些年憂思過重有關,只能慢慢調理,一時半刻的沒有法子。但公公寫信來,說他見過一味藥或許可以試試,所以我們打算過些日子去山南道找找藥。”
朱氏道:“那邊山勢險峻,公主可要當心些。臘月前定要趕回來,否則大雪封山便是糟了。”
淳和公主訝異道:“你怎麼知道?”跟她喜歡東奔西跑不同,朱氏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典型大家閨秀,看不出她還有這般見識。
朱氏笑得恬靜:“書裡都寫着呢,我看了好多遊記。”她的眼中,對書中描寫的山山水水,也充滿了嚮往。
徐婉真笑道:“下回阿哥出門,讓他捎上大嫂一道,去親眼見見這些風景,和書中有什麼不同。”
朱氏笑着搖頭:“我只是想想罷了,祖母年紀大了離不得人,父親的起居也需要料理。”她是徐家的長媳,徐家這一百多口人都靠她料理,責任重大,不是想走就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