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正翔這才放下心來,將方子貼身收好,藥材放在手邊。
看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蘇良智取笑道:“見過疼媳婦的,沒見過像你這般疼的。我親手拿來的方子你都還不放心,非得聽我親口確認了。”
武正翔灑然一笑,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爲了婉真的身子,小舅舅又不是外人,不會與我計較。”
兩人正說着話,小廝前來相請:“大少夫人說,賀家二公子和塗姨娘來訪,請姑爺和蘇三爺回榮暉堂。”
到了榮暉堂,還未進正房,就聽到賀青松爽朗的笑聲從屋子裡傳出來。
歇了一覺,徐老夫人精神頭極好。賀青松走南闖北,着意哄起老夫人,說起天南地北的趣聞,逗得徐老夫人哈哈直笑。
塗芳顏挨着徐婉真坐着,兩人低聲細語說着悄悄話。
其餘人等都分座在下首,陪着說話逗趣。
武正翔、蘇良智進了門,先給徐老夫人請了安,蘇良智笑道:“賀家二公子來了,可真是稀客。”
“這次來京,主要就是爲着婉真出嫁的事,順便巡察一下生意,就在京中多盤桓了幾日。內人聽到婉真醒了,一定要來看看。不過嘛,忠國公府門第太高,我們這樣的商賈還是不要上門自討沒趣的好。便特意等到今日回門,前來拜訪。”
衆人心知肚明,不是因爲忠國公府門第高,主要是因爲陳氏的態度京中人氏都知道,若是上門去做客,必然要先去跟她請安。有更好的選擇,何必去自討沒趣呢?
在座衆人有默契的相視一笑,徐家如今跟賀家的生意往來越發密切,就屬徐文敏跟他打的交道最多,道:“二公子實在太客氣了,你我通家之好,隨時來便是,何談拜訪二字?”
賀青松哈哈一笑,道:“好!夠爽快。”
算算時間,塗芳顏有三年未見到徐婉真了,此刻兩人有說不完的話。
徐婉真起身施禮:“祖母,我想和芳顏表姐去園子裡走走。”
徐老夫人笑道:“去吧,你們兩姐妹也好久未見了。”
兩人出了榮暉堂,如霜小心翼翼的扶着塗芳顏,道:“請二少夫人見諒,姨娘她剛有了身子。”
徐婉真喜道:“聽說你的頭胎是個女兒,這麼快就有了?三年抱倆,看來你在塗家的日子過得不錯。女兒呢,怎麼沒帶來。”
縱然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眼下又有了身孕,但塗芳顏的絕世容顏未受到任何影響,反而爲她增添了一種嫵媚的少婦風情。往日弱柳般的身姿,更多了一絲堅韌。
聞言,她有些不好意思,俏臉微紅,低聲道:“他待我很好。女兒太小了,車船勞頓辛苦,就留在家裡。”
徐婉真聽青蘿說起過賀家的情形,訝異道:“你把她留在家裡就不擔心嗎?”賀家當家主母是賀青松的嫡妻馬氏,年紀幼小的女兒獨自在家裡,她就不擔心嗎?
塗芳顏微微一笑:“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呢。兩年前特意遣了田嬤嬤來給我撐腰,從那時起,夫人他就不敢輕辱於我。婉真,你對我的恩情,我這一生都無法償還。”
“快別這樣說,姐妹之間說什麼恩情。我沒什麼姐妹,就把你當做親姐了,親姐的事情,做妹妹的怎麼能袖手旁觀?”
她幫塗芳顏的,何止這一次?正因爲有了她的激勵,塗芳顏才重新審視了自己,決定不做以往那個被命運擺佈無力反抗的韓茹娘。
“總之,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底。”
塗芳顏道:“你昏睡之後,舊年田嬤嬤又來了一次,帶來更多的禮物。我知道,這都是託了你的福,如今我在賀家算是站穩了腳跟。夫人她這兩年身子不好,徐家卻益發興旺,賀老夫人便讓我管了採買、和針線上的差事。”
在此長彼消之下,賀家越發重視起塗芳顏這名貴妾來。她背後的徐家跟賀家的生意來往密切,雖然徐婉真昏睡不醒,但卻沒有影響肖太后對她的眷顧,仍舊賞賜不斷。
“快別這麼說,”徐婉真道:“就算有人撐腰,但你自己若是立不起來,那也沒用。”
塗芳顏微微一笑:“婉真表妹說得對,我也是這兩年纔想清楚這個道理。”她撫摸着自己並不凸顯的肚子,道:“我只盼着這一胎是男孩,能給了母親,早早了了這樁心事。他們盼這個孩子,盼了好久。”
徐婉真握着她的手:“你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兩人相視而笑,塗芳顏道:“這次匆匆一見,不知何時纔會再見。不過,能親眼看到你醒來的模樣,我已是心滿意足。”
“害你們擔心了。”徐婉真柔聲道。
塗芳顏搖搖頭:“說真的,我實在是欽佩你的勇氣。要是我遇到這樣的事,估計會害怕得兩腿發軟,哪裡還反應得過來。”
時過境遷,徐婉真救了肖太后的事情,也不再是秘密。她爲何獨獨得了肖太后的歡心,也終於被衆人所熟知。
兩人坐在池塘邊的涼亭中,桑梓上了對孕婦有好處的玫瑰枸杞茶。兩人敘起離情來,不知不覺間,日頭已經西斜。
縱然有再多的話,再多的叮囑,也到了要離別的時刻。
衆人一起在榮暉堂用過晚飯,武正翔和徐婉真便要告辭離去,新婚頭一個月不能空牀,他們必須在天黑前回到致遠居。
雖然兩家都在京城,但女子無故不能輕易回孃家,再次相見還不知道何時。在殷殷叮囑聲中,徐婉真登上了馬車,往明義坊而去。
……
夜色漸濃,街上商鋪次第上了門板,行人稀少。
但作爲京中最大的青樓——凝香樓中,卻剛剛開始一天的生意。大茶壺們在門口吆喝着,姐兒們依在二樓的欄杆上,笑着看着中庭逐漸增多的客人們。
片刻之後,大廳中的臺子上便奏起了絲竹之樂,一名面容嫵媚精緻的女子在上面撫琴而唱,將一曲豔詞唱得婉轉動人,眉眼如歌如泣。
劉祺然在門前下了馬,一個眼尖的大茶壺忙迎了上來:“哎喲,我的爺!這幾年都不見您老了,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