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到了商家,倒是沒瞧見像往常一樣守在商家大門兩邊的衛兵,心裡不由得都鬆了一口氣。
進了商家,何寧眼尖的瞧見拿着一些新報紙往前廳去的禾笙。
“禾笙,這是今天的新報紙?”何寧追上前去,一把就把那報紙給搶在了懷裡。禾笙沒想到她會那麼大力,都把報紙的邊兒給撕壞了。
“怎麼了?”
他不明所以的望着魔怔似的翻着報紙看的何寧,又瞧了瞧還穿着睡衣的蘇禾柳。蹙眉就衝着蘇禾柳吼道:“你就是這樣從鋪子來的?丟不丟人!”
蘇禾柳卻全然不在意身上的這衣服,而是緊緊抓了禾笙的胳膊,剛想張口,又謹慎的看了看四周。
禾笙會意,知道她一定是在防着陳景俞。“陳景俞今早還沒過來。”
兩人皆是一愣,怎麼陳景俞今天這個時候還不過來。照之前,陳景俞是恨不得天一亮就趕着過來,生怕商澤修出了事情,或者是拋下她跑了一樣的。
怎麼今天還沒過來?
蘇禾柳越發的緊張起來,把禾笙的胳膊抓的又緊了一些。
“他回來了沒有?”
禾笙一下子倒是弄糊塗了,他剛纔才說陳景俞還沒過來,這他又是誰?
何寧收起那份沒有什麼可看的報紙,輕輕拍了拍蘇禾柳緊抓禾笙胳膊的那隻手。“禾柳,你把禾笙的胳膊都快要弄斷了。”
蘇禾柳這才受了驚一般的鬆了手,呆呆的望着剛纔被她抓的那塊地方。禾笙看了看失了神的蘇禾柳,這才擰着眉的望着何寧。
“她怎麼了?”
何寧卻只是問他:“鄭司令來過了沒有?”
禾笙嘴角勾着淡笑,帶着那麼一絲諷刺的看着蘇禾柳道:“原來是着急這事兒,沒來!”
他說完就轉身要走,蘇禾柳還是呆在原地。何寧知道禾笙心裡是誤會了,只能上前又攔下了禾笙。
“禾笙,這事兒關心重大,鄭司令到底來過了沒有?”
禾笙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說了沒來!你們怎麼回事兒?一回來不是問陳景俞就是問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給了你們什麼好處,你們每年都那麼盼着他過來,都當我眼瞎了是不是?”
這番話把何寧接下來想要再問的話都給堵了回去。何寧心裡明白,因爲蘇禾柳的事情,禾笙心裡一直都不待見鄭司令。見了鄭司令之後,他要麼熟視無睹,把鄭司令當空氣,要麼就直接冷嘲熱諷開了,讓何寧瞧得眼角直跳。
而何寧與蘇禾柳跟鄭司令之間的聯盟交易,除了肖孟九,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知道。禾笙也是一樣。
何寧轉眼去瞧蘇禾柳,才發現蘇禾柳已經癱坐在了地上,一身疲憊。
禾笙也嚇了一跳,上前去把她扶起來,又發現她的身上冰冷的厲害,解了外套就給蘇禾柳披上。
“我姐怎麼了?”
何寧看了他一眼,“先把她送回屋裡,換身衣裳。”
給蘇禾柳換了一身衣服之後,何寧纔打開房門,禾笙緊張的回頭,迎了上去。“她到底怎麼了?”
何寧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房裡頭。“去陪陪她,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問,晚上我會來找你。”
禾笙認真的點頭,轉身進了屋子。何寧抿抿脣,暗歎一聲,給他們掩上了房門。
何寧再見商澤修的時候,他已經換了一身新的衣裳,瞧起來精神了不少。細心的他發現,連腳下的那雙皮鞋,都是秦連昨天才買過來的。
他竟然已經換上了。
“今天商大少又客要見麼?穿的那麼正式。”
商澤修微微一笑,對他招了招手。何寧乖巧的走到他的身邊,他順勢攬住了她的身體,揉進懷裡。
何寧不敢用力,只能小小的退了一步。“你的傷。”
“都說了,死不了。”
何寧擡頭,瞧見他亦是低頭看着自己,那雙深邃的眸子都能把人整個都吸進去。
“穿成這樣,是要去哪兒?”她盈盈的眸子微微撲閃,透着疑惑。
商澤修只是低低的笑,“你給我買來新衣服,就不許我穿上身試試?”
何寧垂下了腦袋,靠在他的胸前,靜靜的聽着他的心跳。許久,都不曾動一下。商澤修輕輕擡起她的腦袋,好笑的問她:“怎麼了?是不是我懷中溫暖,捨不得起來?”
“我只是想聽聽,你是不是在撒謊。”
商澤修笑意凝固在了嘴角,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透何寧。
“那你聽出來了麼?”
她勾着嘴角,那雙秋眸似笑非笑。“聽出來了,你在撒謊。”
商澤修的臉色一變,放開了何寧,自己走到了一邊去。何寧就那麼站在原地,遠遠的望着他。
他走到牀邊坐下,摩挲着梨花木的牀柱。
“我記得還小的時候,奶奶就總喜歡抱着我,在這張牀上講故事。這些天我總夢見奶奶,她是不是回來看我了?”
提起了老太太,何寧的心裡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麼複雜了。時日悠長,她的心境已經漸漸的被磨得圓潤平整,也因爲這樣,才能更加看透一些東西。
“你現在提起奶奶,是因爲愧疚麼?因爲你殺了那麼多的人,所以心裡愧疚,越發覺得自己過不了奈何橋,到不了黃泉路,只能成爲孤魂野鬼?”
如此尖銳的何寧,商澤修更是第一次見到,他眼中的驚訝許久不能平靜。苦笑兩聲,他有了一種挫敗。
“沒想到,現在的你竟然什麼都能看得出來。”
何寧也淡淡的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我長了眼睛,長了心,我有腦子,可以自己想。”
商澤修從牀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面前,眼眸微沉的看着她。“我確實是因爲愧疚,這樣的我,不配去見奶奶。”
何寧壓抑在心裡的疼痛終於傾瀉出來,她紅了眼眶,咬着脣,那副倔強的樣子讓他心疼的不行,可是他卻根本做不了什麼。
“陳景俞今天沒來。”
“我知道。”
“你要出去找她?”
商澤修沉默了片刻,眼裡有些猶豫痛楚。何寧像是已經聽到了他的答覆,越發的痛心。
“澤修,這個時候,你還想要瞞我什麼?”
商澤修輕柔的捧起她的腦袋,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當初的我就已經走錯了路,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經回不去了。”
他放開了何寧,轉身就要走出屋子。只是他纔剛轉身,又被身後的女人給緊緊抱住。
何寧的臉貼在他的背上,明明是兩個活生生,有溫度的人,卻莫名的讓人生出一絲寒冷來。
“我知道你要去殺誰。澤修,不要!”
她帶着悲傷的哀求讓商澤修的身體猛然一震,他回身拉開何寧,直盯着她的那雙眼睛。
“你知道什麼?誰告訴你的?”
話纔剛問完,他就想起剛纔何寧說的話:我長了眼睛,長了心,我有腦子,可以自己想。
他曾經引以爲傲的聰明小嬌妻,怎麼可能會猜不透?可是,她是怎麼知道了那個人物?
她阻止了他,是因爲擔心害怕?
“隨便揣測這樣的消息,你會送命的!”商澤修憤恨心疼。恨自己所在的位置,更加心疼何寧爲自己的擔憂。
何寧卻不覺得如此,這樣的他,只會讓何寧覺得虛僞。
“商澤修,這事兒要是犯上別人,我何必費了心思的去揣測?你要是殺誰我不管,就他不行!”
商澤修敏銳的抓住了字眼,沉沉的眸子泛出殺伐。“爲什麼,就他不行?”
何寧緊咬脣,恨恨往他肩頭錘了一道。“他保家衛國,從未做過錯事,你爲什麼要殺他?因爲陳景俞?因爲陳景俞上頭的那個人?商澤修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要是敢動他,我絕不原諒你!”
咔嚓。手槍上膛的聲音!
兩人驚愕回頭,換了一身衣裳的蘇禾柳擡槍指着商澤修,身邊的是同樣驚愕不已的禾笙。
“禾柳你做什麼!快放下!”
蘇禾柳哪裡還聽得進去,她現在的腦子裡,就只有那個叫鄭嶸的男人!
禾笙根本就不懂動她,就怕越發刺激了她。槍彈走火,這是一條人命的事情。而且剛纔商澤修跟何寧的話,他是聽得清清楚楚。他雖然討厭那個男人,可是那個男人的價值,他懂!
“這是鬧了一出什麼戲?”
商澤修勾着淡笑,一副全不在意的姿態。何寧往前一跨,擋在了他的身前。
“禾柳,我還沒問明白,你這是做什麼?”
“問?”蘇禾柳冷笑兩聲,擡着手槍的手臂卻絲毫不見晃動,可見她的決心。“你當我是聾子麼寧兒?”
商澤修瞧着蘇禾柳的架勢,真的是要置自己與死地。他有些觸動,這樣是陳景俞,她只會用自己的身份氣勢唬住別人,又或者只要對方是男人,她總會爬上別人的牀,她根本會像何寧一般,擋在自己身前……
何寧也紅了眼睛,緊緊盯着蘇禾柳手裡的槍,蘇禾柳不動,她也不動。可事情總是出乎意料,她的身體被商澤修一拉,又落到了他的身後,他不要命的往前走了兩步,蘇禾柳手指一動,禾笙忙着用手去拉,那顆子彈打偏在了牆角的花盆裡,剛養了不到兩個月的山茶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