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瘋了!”禾笙收過那隻還有餘溫的槍,小心翼翼的放在身後。蘇禾柳似乎也被嚇了一跳,愣在那裡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何寧從屋裡出來,緊張的上下掃視着商澤修。商澤修沉着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禾柳!”
她在確認了商澤修確實沒事兒之後,才轉眼去看着蘇禾柳。
蘇禾柳卻失聲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喘不過氣來。禾笙愈發的緊張,背在身後的那隻握着手槍的手,還在隱隱的發着抖。
何寧緩步上前,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沒事了沒事了,禾柳你別這樣。”
秦連從遠處跑來,指着前院說:“夫人,吳隊長聽見了槍聲,帶着人過來了。”
何寧有了一絲慌亂,後又突然冷靜了下來,她爲什麼要慌?她看了看商澤修,眼眸一轉,“去吧吳隊長請過來。”
禾笙收好了槍,要把蘇禾柳扶回房間去。何寧要有,竟然不讓禾笙這麼做。禾笙有些緊張,不遠處已經能聽見整齊的步子正朝着這邊走過來,他的手裡頭還有槍,雖然沒鬧出人命,可是私自攜帶槍支是要坐牢的!
何寧知道他的想法,順手就把那槍給接到了手裡。禾笙還想要要回去,巧了,吳楊過來了。
“吳隊長。”
她依舊是懷抱着蘇禾柳的姿勢,神色淡淡,一點兒都沒有心虛慌亂。吳楊瞧了瞧這院子裡的人,擰着眉的問:“這回的槍聲,可不是我吳某聽錯了,確實就是從商家傳出來的。夫人家裡是出了什麼事兒?”
何寧舉起了手裡的槍,一隻手還抱着蘇禾柳。
警衛廳的人瞧見何寧手裡頭的槍,都嚇得不輕。青州算得上是亂世中的一塊兒世外桃源,戰火沒有延伸到這裡,這裡的警衛廳也還僅僅保留在維護治安一類。真正的槍支,見過的沒幾個人。
“夫,夫人這是做什麼?”吳楊有些謹慎的退後了兩步,一臉緊張。
何寧淡淡笑笑。“吳隊長這是害怕了?只是槍走火了而已。”
秦連面上有些擔憂,不自覺的就朝着商澤修的方向看。吳楊這纔想起來,這院子裡頭竟然進了別人?
他上前去接過那手槍,拿在手裡掂量了掂量,又掃視了院子裡頭所有人一圈,這才瞧見被破折的山茶花。
“商夫人的槍法真是精妙。”幾年的處事讓他從一個底層的小農變成了警衛廳的巡邏小隊長,溜鬚拍馬他不是不會,該狠的時候他也絕對不會含糊其辭。
對他的說道,何寧只是笑笑,擡手指了指自己擁在懷中的蘇禾柳。
吳楊不明白,反倒是笑着問她:“夫人的意思是,這槍是蘇老闆開的?”
何寧點頭,看着吳楊臉上的那些表情,跟她預料的是一模一樣。
“夫人真是開玩笑,蘇老闆柔弱女子,怎麼可能會開槍?”吳楊悻悻笑着,一點都不相信。
何寧順手指了指站在屋門口的商澤修,說:“難道我還能用殺自己的丈夫?”
這話一說,跟着吳楊進來商家的幾個人裡頭,終於有人看清了商澤修,認出了商澤修。一臉見了鬼的樣子,顫抖着指着他:“真是商大少!”
吳楊本是外鄉人,四五年前纔來的青州,他來青州的時候商澤修已經出了事,他自然認不得商澤修。
認不得不代表沒聽過,商澤修這一號人物,他雖然沒見過,可是卻熟悉的很。現在被手下的人這麼一說,他才注意到了一直站在屋前的男人。穿着講究,一身儒雅,跟他往日聽在耳朵裡的說法一模一樣。
商澤修回了青州,他沒死?
“這,這槍聲……”
何寧低頭又是一笑,“禾柳昨晚睡在了鋪子裡,今早回來,瞧見我屋裡有個男人,許是嚇到了,竟然開了槍,沒想到卻是烏龍一場。”
蘇禾柳像是突然之間醒了過來一樣,轉身對吳楊尷尬笑笑。“吳大哥,商大少許久沒回來,我也以爲……回來就好,還好我沒弄出事兒來。倒是讓吳大哥和衆位兄弟跑了一遭,絕對對不住各位了。”
吳楊嘴角一抽,最是受不了蘇禾柳這副甜膩膩的說話聲。他身後的那些人還在因爲商澤修突然出現在商家的事情覺得震驚,誰都沒想到,商澤修怎麼突然之間就回了商家,而青州卻一點兒消息都沒收到。
於是,商澤修回到商家的消息就在青州傳遍了。
而距離事情發生一直到天黑,陳景俞都沒有出現過。照理說,陳景俞這麼緊張他們的行蹤,這麼在意商澤修,一定會出來指責何寧的各般不對。可是,她根本就沒出現過!
商澤修沉了眼,一整天都沒說話。冬香給他端了碗麪,他卻動都沒動過。何寧卻像是個沒事兒一樣,該吃吃,該喝喝。
“你一天沒吃了,還在賭氣?”何寧偏頭看他,問道。
商澤修終於開了口,聲音沙啞疲憊。“不餓。”
“怎麼了,我把商家跟你重新綁在一起,你心裡不樂意了?”她擺弄着兩對耳墜子,一對是青玉連環,一對又是珍珠小鏈。
“那個人,跟蘇禾柳,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們竟然這麼維護他?”
何寧沉默了片刻,反問起他來。“澤修,你做這些事情,是自願,還是陳景俞逼你?”
商澤修高傲一笑。“你覺得我能被人逼迫做不願意的事情麼?”
她有些激動的站起來,一隻青玉連環掉在了地上,發出脆響。“那你爲什麼還要繼續去做?鄭司令跟那些人不一樣,你怎麼能殺這樣的人?放在從前我是真的不相信你會殺人,澤修,別讓我恨你。”
他苦笑。“寧兒,你一直都在青州,你又怎麼知道他在外頭做了些什麼事情?”
這話把何寧問得一愣。確實,她只知道鄭嶸是個司令,只知道他一些保家衛國的戰事,那麼除了這些東西之外,她能知道什麼?
“就像我剛說的時候,你也不相信我會殺人是不是?你又怎麼知道,他在外頭做了些什麼事情?”
看着無法反駁的何寧,他又接着說:“他是一個征戰沙場的人,沒有狠勁兒,他又怎麼能坐穩司令的位置。我……如今整個青州的人都知道我回來了,如果我真的動了手,賠上的就是整個商家。”
“那就不要去做!”她平復之後的情緒又變得激動起來。“你難道就真的忍心配上一整個商家麼?澤修,我不知道你跟陳景俞之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關係,現在你回來了,我和商瑜等了你整整六年,六年!當初要不是我,青州哪裡還有商家,要不是我,哪裡還會有商瑜,那是你唯一的血脈啊!”
她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了那一晚的話,商澤修讓她重新找個能夠疼愛她,許她一生的人。
“你要跟他同歸於盡?”
商澤修微沉的眼眸裡劃過她的憤怒,一個耳光上來,他的臉微微有些紅色。
力氣竟然這麼大。
“王八蛋!”
何寧紅了眼,流了淚,他順勢一帶,把她摟緊了自己的懷裡。“我知道了,我留下來,我不動他。”
許是聽了這句承諾,他懷裡的何寧終於平復了下來,也不再掙扎。反手抱緊了他,略顯不安。
“那陳景俞呢?”
他沉了沉眸子,“陳景俞一整天都沒來,只能是知道了他的下落,陳景俞比我更加想要早一步殺掉他。這些年她一直都落在我的身後,如今機會難得,她玩玩不會放過。”
她從他的懷裡退了出來,細看着他的那雙眼睛。“爲什麼你總有那麼些事情讓人不明白,你真的就什麼都不能跟我說,一定要讓我自己猜麼。你真的覺得,什麼都不告訴我,就是爲了我,爲了商家好麼?澤修,你已經不是當初的你了,不能那麼自私。”
商澤修像是聽進了心裡,又像是隻是在出神。何寧有些着急的輕輕推了推他的肩頭,他才低頭在她的脣上輕啄了一口。
“要是我跟你說,你可能就會覺得我陌生,不再是當初的商澤修了。”
“你要是還不說,我只是愈發的恨你,討厭你。商瑜現在不能理解你,蘇禾柳跟禾笙不能理解你,那麼我呢?”
他握緊了拳頭,復又鬆開。
他第一次殺人,是因爲遇上了陳景俞的表哥。他不知道怎麼知道了商澤修的消息,來到了陳景俞給他安置的地方,第一次看見了頹廢到沒有樣子的商澤修。
“青州商大少的名號,我倒是聽過。只是不知道,竟然是現在的這副模樣。”
“生無可戀也得活的有價值,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
。你想下了黃泉之後,被故去的親人所不齒麼?”
他給了商澤修一把手槍,一把匕首,交給了商澤修一張相片。商澤修拿着那相片,突然想起了當初何寧生辰一起照的相片,心有不忍,開口就拒絕了他。
被拒絕之後,他只是笑着說:“總有一天,你會來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