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穿得整整齊齊,不知情的還以爲是去參加什麼重要會議呢。
貓貓睡在小推車裡,全身上下都被包得密不透風,只露出雙葡萄般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還戴了頂毛線帽。
陳盼翠推着她走,見到貓貓眼珠子轉來轉去,“貓貓這是知道自己出來了嗎,這麼高興。”
林向夏:“還可能真的是呢。媽你把貓貓的衣服蓋好點。”
“用得着你說。”
這條小道是通往曬穀場,因此一路上都能遇到和他們去同一個目的地的村民。
有人問,“江月,你們這也是要去曬穀場嗎?”
孩子不用江月帶,她慢慢落到隊伍後方,偶然出神。
正在神遊間的江月回神,道,“是啊,這不是想着過去分點稻穀和肉,過個好年嘛。”
“嘿,我可是聽大隊長唸了一嘴,說今年的形式和去年不同,有大驚喜呢。”大叔洋洋得意,跟她說着自己聽來的事情,“整個大隊,只有我知道。”
旁邊大叔的婆娘也了他一眼,毫不留情揭穿自家男人的驕傲,“江月你別聽他瞎說,這消息早就傳遍了,也就他見一個人就說一次。”
“欸?不過江月你是村裡幹部,今年有什麼大概是知道的吧?”大嬸滿滿的好奇,從她得知這個消息後,一直都很知道禮品有什麼,只是她跟村裡人都問了遍,都沒從大隊長嘴裡得出確切答案。
這不,便把目光對準了江月。
“嬸兒,這玩得就是一個心跳,要是提前學了,就不好玩了。”江月是個心靈剔透的,一眼就出大嬸的想法,“不過,我能確定的是,今晚的獎品很大。”
他們說話間,已經來到曬穀場。
上面搭了個小舞臺,拉了條寫着“1977年紅旗大隊分紅”的橫幅,下方擺了小椅子,但更多的是村民從家裡自帶的。
在江月尋找空椅時,前方有村民朝他們擺手:
“江月,過來這邊坐,給你們留了位。”
江月循聲看去,村民給他們留了個前排的空位,坐下後,跟周圍的村民道謝,“叔嬸,謝謝你們幫我們留位。”
“嘿,謝啥,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就是一家人。”
“就是,而且是我們要謝謝你纔對,不然哪能又發一次?”
因爲在臺風天過去後,大隊長想到各家會少吃的,有提前給他們發了次糧肉,按道理來說,今天的發糧不會有這麼大規模,可江月想舉辦大活動啊。
其他人見到了貓貓,紛紛走過來,“這姑娘長得真白,跟江月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眼睛真大,長大了肯定是個聰明的。”
“小寶也是個聰明的。”
江月心裡升起隱秘的驕傲,有種自家的崽被誇了的虛榮心,她略作謙虛擺手,“貓貓還小呢,說這些太早了。”
臺上的大隊長朝臺下喊,“江月,上來一下。”
“媽,我先上去,你看好貓貓。”
江月很快就回來,老爺子問,“月月,是出了什麼事嗎?”
“找我對一遍注程,免得出現紕漏。”
老爺子:“那是要的。”
大隊長作完開場白,底下掌聲一片,坐江月旁邊的村民鼓掌手都要拍爛。
“我們紅旗大隊的分糧在會後再進行,要是有人急着回家我們隊裡等會會把稻穀送到你們家裡,現在我們進行的是——”
“紅薯廠的年會活動。”
底下的歡呼聲更大了。
這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本以爲在紅薯廠裡工作賺工分,活又清閒已經是最好的回報了,沒想到還有這一層驚喜在等着他們。
“我們紅薯廠雖然說發展剛剛有半年,但在這半年裡,江月同志一心放在廠裡,研發新品,拉客戶,讓廠裡收益翻了兩倍。”
“更別提江月同志還建了發電站,讓我們用上了電,組裝了收割機插秧機,解放我們雙手,讓我們在賺到工分的同時還能多休息,坐在田邊就能完成上面交下來的任務。”
“你說我們要不要感謝江月同志,她是不是我們最大的功臣?”
“是!”
底下齊齊發出回答,震耳欲聾。
大隊長繼續說,“所以我們給江月準備的獎品是一輛鳳凰牌自行車。”
這下輪到江月嘡目,這一流程她是不知道的。
旁邊的人都在起鬨,讓江月趕緊上去領獎。
江月站在臺上,望着底下一羣比她還要激動的村民,麥克風緩緩放近嘴邊,紅脣輕啓:
“我很感謝大家對我的認可,要是沒有各位叔嬸的支持,我一個人也做不出來,在我看來,我們紅旗大隊每一個人都是功臣,每一個人都是厲害的。所以我把自行車捐出來,記在紅薯廠名下,任何人都可以騎。”
大隊長不解:“江月這……”
底下騷動一片:“啊?”
江月擡手,一壓,這輕飄飄的動作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不轉睛看着江月。
“大家都知道我家已經有了自行車,大概率是用不上,我拿了也是放來生灰,所以我爲什麼不把它捐出來,讓更多人用呢?”
殊不知這話卻讓村民誤會了。
現在誰家都是以有自行車而驕傲,又怎麼會嫌棄多呢,肯定是江月爲了他們,才這樣說的!
於是有人喊道,“謝謝你江月,謝謝你爲我們着想。”
而江月則以爲村民是對她說謝謝,坦然收了下來,“那麼讓我們進入到下一個流程。”
下一流程是選出在紅薯廠裡兢兢業業的人,給予他們獎勵,並鼓勵沒獲獎的再接再厲,爭取明年能站到臺上來。
江月不負衆望拿下了“最佳銷售。”
大隊長繼續念下一個獎項,“得到‘最佳認真獎’的是……”
底下的人心瞬間提了上來,都希望這個人是自己。
“封大芳。”
名字一出,所有人看向最後面的位置。
封大芳是個寡婦,本來她不想參加的,可她仍在想,萬一呢?
於是她忐忑的報名,因爲知道自己的付出比不上其他人,很快就把它拋之腦後,沒想到……
坐她旁邊的女兒推了她一把,“媽,喊你呢,快上去。”聲音帶着激動。
封大芳還沒能從中回過神,重複道,“閨女,真的是我嗎?”
旁邊的大嬸搶先回答,“芳,是你,快上去,終於要熬出頭了。”
封大芳怕別人等太久,快步上去,雙手接過大隊長手裡正方形的獎狀和獎品,她不識字,但她會認自己的名字,所以看到獎狀上用墨水寫上的字時,瞬間哽咽。
大隊長把話筒遞過來,“芳嬸,來給大家說幾句。”
“說……說什麼。”話筒靠太近,發出雜音,把封大芳嚇了一跳。
“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現在是你的主場。”大隊長教她怎麼用話筒。
片刻後,她左手把獎品放在胸前,右手握着話筒,她有太多的話想說了,可這些話卻化作三言兩語,堵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