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雁沉默不語,目光緊緊地鎖住遠處船頭上的那抹翩躚倩影。
百里逍遙的眸光忽然也變得深邃,和平日的遊戲人間風花雪月的模樣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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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室內一片靜謐,寧靜琬倚靠在窗邊,看着大海,海面一無波瀾,如同沉睡的嬰兒,靜謐,美好,柔和的月光下,海邊那些整裝待發的商船,上面飄揚着的大大的“寧”格外醒目。
寧靜琬心中有些微的興奮,明日就要出海了,再也不用面對居心叵測的鳳君寒了,這個自以爲是的危險男人,以爲這裡是他鳳臨呢,錦繡山莊在這裡經營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鳳君寒的勢力在這裡還未必比得過她錦繡山莊!
“琬兒!”一聲輕柔的呼喚,有熟悉的淡淡的木槿花香氣傳來,溫暖寬闊的懷抱切斷了寧靜琬的思緒。
寧靜琬回眸,眸中那一抹興奮還來不及褪去,鳳君寒看在眼裡,帶着淡淡的不悅,“是不是因爲要離開本王了,所以這麼開心?”
寧靜琬輕笑,“既然王爺都這麼坦率,我又何必再遮遮掩掩?不錯,我就是因爲要離開王爺了,所以興奮得睡不着!”
寧靜琬心情愉悅,明天她就不用再和他周旋了,等她回來的時候,鳳君寒早走了,她就不信,鳳君寒能和她一樣,無止境地留在青雲海域,他還有那麼多更重要的朝中大事要做。
鳳君寒俊眸一沉,忽然用力轉過寧靜琬的身體,粗暴地封上她的朱脣,肆無忌憚的掠奪着,噬咬着,修長的手在急速地她身上游移,不時碰到她的敏感之處,引來寧靜琬的身體一陣陣顫抖。
他的體溫開始上升,灼熱,眼眸暗紅,帶着危險的晴欲,猛地抱起寧靜琬,徑直往紅紗帳走去……
“琬兒,我捨不得你…”鳳君寒暗啞的聲音伴着粗喘溫熱的呼吸,一直在寧靜琬的耳邊迴盪。
他的進攻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重,寧靜琬覺得身體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不知不覺和他在晴欲的海洋中沉淪,綻放……
數次狂熱過後,寧靜琬在他懷裡沉沉睡去,鳳君寒撫摸着她如月光般皎潔的臉龐,聲音低喃,“對不起,琬兒,原諒我,你終究是個女人,總需要有個男人來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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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寧靜琬在昏昏沉沉中醒來,頭腦一片混沌,閉目,再睜開,還是覺得恍惚,再閉目,再睜開,看到陽光透過窗幔照進房間的方向,現在什麼時辰了?自己怎麼會睡了這麼久?
頭有些疼,寧靜琬輕撫眉心,意外地從空氣中嗅到了一絲異樣的香甜的味道,頭腦有些清明,難怪自己沉睡了這麼久?
看着身邊已經空空蕩蕩的牀鋪,寧靜琬的腦子霍然變得一派澄明,瞬時明白了自己前幾日那種若隱若現的擔憂到底從何而來。
寧靜琬急忙起身,穿好衣裳,猛地掀開窗幔,果然,已經夕陽西下,晚霞渲染了整個大海,藍藍的海水,連同整個沙灘,全部披上了如血的殘陽,可是海邊哪裡還有錦繡山莊商隊的影子?
寧靜琬深吸一口氣,無力坐下,心也開始微微疼痛起來,手指緊握,鳳君寒,你居然可以這麼卑鄙!
想到鳳君寒,寧靜琬霍然站起身,快步出了房間,來到她爲鳳君寒準備的書房,門口的冷殤還沒來得及通報,寧靜琬就一腳踹開門,如一陣風般地衝了進去!
鳳君寒正在奮筆疾書,優雅自若,見到寧靜琬進來,對她的怒氣視而不見,神情淡定,帶着無害的笑容,“琬兒怎麼這麼生氣?是誰這麼大膽子,惹了本王的寶貝琬兒?”
寧靜琬冷冷地看着他若無其事的樣子,猛然將他面前的書案掀翻在地上,紙張四處飛揚,瞬時一片狼藉,濃墨揮灑得四處皆是,染黑了宣紙,染黑了他水藍色的華貴錦袍,形成一朵朵墨色的花瓣,如潑墨畫,有的動人,有的猙獰!
寧靜琬抓住他的衣領,一字一頓道:“姓鳳的,你什麼意思?”
鳳君寒無動於衷,帶着那種熟悉的魔魅的笑容看着寧靜琬,“琬兒,稍安勿躁,本王可全是爲你好!”
寧靜琬恨不得在這張可以去做禍水的臉上狠狠砍上幾刀,看他以後怎麼見人?
寧靜琬牙關緊咬,渾身顫抖,清澈的眼眸狠狠地瞪着鳳君寒,就像是瞪着和她有着不同戴天之仇的仇人一樣,從牙關擠出幾個字:“姓鳳的,你好卑鄙!”
鳳君寒星眸看着寧靜琬,臉上始終帶着優雅的笑意,聲音帶着些微的嘆息,“琬兒,你終究是個女人,總是需要一個男人來疼愛!”
寧靜琬只覺心痛一陣陣襲來,極力忍住要洶涌而出的淚水,也不想再和他做無謂的口舌之爭,聲音冰冷:“鳳君寒,這不是在你的王府,也不是在你的鳳臨,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聽着,我永遠都不會再回你的王府!”
寧靜琬說完這句話,霍然轉身,不知不覺,眼淚竟然流了下來,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
寧靜琬跑到海邊,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眼淚卻更多地流了下來,直至模糊了雙眼!
“大小姐!”身後傳來紀勤遲疑的聲音,紀勤是錦繡山莊傑出的年輕一輩的人才,精明強幹,智勇雙全,自從老爺過世之後,一直都在寧靜琬的身邊,還是第一次看到冷靜自制的大小姐這幅模樣,心下一沉,知道闖禍了。
寧靜琬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紀勤,我對你……很失望!”
這錦繡山莊的商船,除了寧靜琬和他有權調動之外,沒有別人可以調動商船,命令商船啓航。
紀勤沒有辯解,只是深深低下頭去,“對不起,大小姐!”
淚水就那樣無聲無息的盈滿一雙清幽的眸瞳,寧靜琬竭力忍住胸中的那股澀意,聲音也帶着些微的哽咽,“紀勤,你可知道我有多信任你?”
紀勤聲音低沉,“紀勤明白,是紀勤辜負了大小姐的信任!”
寧靜琬轉身,她是第一次在一個屬下面前失態,外公過世,她就是錦繡山莊的掌權人,所有的目光都在看着她,她也一再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沉着,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定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個可信任的主人,可靠的主人,可以撐起錦繡山莊一片天的主人!
清冷的海風漸漸吹乾了寧靜琬臉色的淚水,也漸漸使得她從盛怒中漸漸冷靜下來,憤怒中的人最容易失去控制,做出自己也不能相信的決策!
她其實知道,這怪不得紀勤,在紀勤眼中,自己始終是景王爺的王妃,是他的正妻,再加上自己昨日精神一直有些不振,若是鳳君寒告訴紀勤,大小姐身體不適,不宜出海了,紀勤就算半信半疑,也無可奈何,誰叫自己遲遲沒有露面?
再則,紀勤雖是自己的親信,在錦繡山莊權勢極大,可是從身份上面來講,始終是平民,怎敢得罪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景王爺,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鳳君寒若是軟硬兼施,逼紀勤下令讓商船啓航,紀勤又能怎麼樣?
更何況,每一次出海,爲保佑平安,商隊都要提前祭拜海神,祈求海神護航,還要看好日子,看好時辰,啓航的時辰已到,自己卻遲遲不見蹤影,紀勤必定心急如焚,再加上鳳君寒軟硬兼施,萬般無奈之下,只好下令啓航。
寧靜琬終於迫使自己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我知道不能怪你,我也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太煩了!”
“大小姐無需自責,紀勤明白!”身後繼續傳來紀勤低沉的聲音。
兩人再無語,都在清冷的海風中清理着各自的思緒!
“大小姐!”年掌櫃匆匆趕過來。
寧靜琬語氣平靜,“什麼事?”
“大小姐,秦少島主派人送來拜帖,請大小姐前往青雲城,看大小姐什麼時候有空?”
寧靜琬微微一怔,秦弈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還問自己什麼時候有時間,自己和他的會面,時間不是一向由他定的嗎?
“大小姐,秦少島主這個時候派人送來拜帖,是不是…”紀勤看着寧靜琬,問道。
寧靜琬知道,她沒有隨商隊出海的事情肯定瞞不過秦弈風,她以前和秦弈風說過,只有有她寧靜琬在一天,這錦繡山莊就永遠姓寧,現在新的航線,卻明顯有鳳君寒的人插手,秦弈風是要問她,這件事要怎麼和他解釋?
寧靜琬道:“是不是江世子隨商隊出行的?”
紀勤微微低眸,沉聲道:“是!”
寧靜琬淡笑,如果說以前鳳君寒只是派江南雁在外圍觀察瞭解的話,現在是已經開始派人正式入駐錦繡山莊的內部了,開始參與具體事務的運營!
雖說開始的過程難免有些艱難,可是江南雁並不是泛泛之輩,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他做不到,若是有一天,等鳳君寒的人在錦繡山莊站穩腳跟之後,是不是還要和她爭奪錦繡山莊的執掌權?
寧靜琬眼神清冷,鳳君寒不要以爲派江南雁跟隨錦繡山莊最大的商隊出行,就可以真正接觸到錦繡山莊商船運營的核心事務,沒那麼容易!
“大小姐?”年掌櫃見寧靜琬遲遲不答話,出聲問道。
寧靜琬對年掌櫃一笑,“我現在就有時間,年伯伯,你去安排船吧?”
紀勤蹙眉道:“大小姐,這天色已晚,青雲海域又一直不平靜,此時出海,怕是不吉利,我看還是明日一早再出海吧!”
寧靜琬搖搖頭,“沒事,反正就幾個時辰的航程,不用擔心!”
紀勤見大小姐心意已決,提議道:“大小姐,我陪你一起去吧!”
寧靜琬沉吟片刻,搖搖頭,“算了,我想一個人清靜一會!”
紀勤眼裡露出失望的神色,“是,大小姐!”
寧靜琬站在甲板上,冰涼的海風刺骨,讓寧靜琬的頭腦徹底地清醒下來。
緩緩垂下眼眸,耳邊響起外公的話,“琬兒,在商海浮沉,你會見識到各種各樣讓你憤慨不已的事情,但是身爲一個優秀的商人,你一定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你可以有喜怒哀樂,但是不可持續太久,你是錦繡山莊未來的主人,你的每一項決策都影響着無數人!”
寧靜琬長出一口氣,還有秦弈風等着她的解釋,怎能不保持冷靜?
寧靜琬沉思,這件事要怎麼和秦弈風解釋?鳳君寒來青雲海域的目的很明顯,他和秦弈風之間肯定還會有事情發生,這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自己來揣測。
青雲海域海島無數,一座小島出現在寧靜琬的面前,見慣了的小島今夜在月光下竟然顯得別有一番味道,寧靜琬看着,滿心歡喜,忙道:“停船!”
“大小姐,怎麼了?”一名船員道。
寧靜琬搖搖頭,“沒事,我去那座島上坐一會,你們在這裡等我!”
“是,大小姐!”
船靠近小島,寧靜琬下了船,這是一座無人島,沒有居民,也沒有海盜幫,寧靜琬在月光下輕輕漫步,終於平息了心中的那一股怒火!
小島不大,寧靜琬很快就從一邊走到了另一邊,忽然,藉着淡淡的海風,一股血腥的味道沁入寧靜琬的鼻息,寧靜琬擡眸,在青雲海域,廝殺仇殺是常有的事,暮色暗沉,這個時候是船員們最容易放鬆警惕的時候,也是海盜們最活躍的時候。
寧靜琬順着血腥味一路走過去,聽到了廝殺聲,在夜晚非常清晰,定睛看去,前面有兩艘船,其中一艘上面飄揚的旗幟是“秦”字,寧靜琬心下一凜,難道是秦弈風的船?秦弈風也在船上?
在青雲島附近,誰敢動秦弈風?膽子真不是一般的!
寧靜琬終於看清楚了,是秦弈風,他真的在船上,秦弈風的身影她認識,不會錯的,奇怪,是什麼人,在青雲海域,敢和秦弈風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