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有位精瘦的青年成爲一切恐懼的源頭。如果說人心的恐懼源於對自身的清楚認知,那這地荒界的顫抖就是因爲這個精瘦青年的威名了。
看門羅漢,長眉羅漢,託塔羅漢,三人終是面露懼色,藉着風沙的吹拂,悄悄退後幾步,那幾乎撕裂般的壓迫才稍緩和些。
“呵….三位,我記得你們號稱四大金剛呢!令一人呢?一起叫出來吧!”蒼啞着嗓子,厲聲獰笑道。
話音剛落,便是欺身一步踏出,毫無客氣可言,隔空一掌拍向託塔羅漢。一掌之下,虛空發出“咔咔….”的碎裂聲,隨之竟出現了大地般的龜裂,一直延伸至託塔羅漢身前。
有大能者,可翻江倒海,移山裂地。但一掌碎破虛空,且能轉而化爲攻擊手段,非實力極強者,對世界本源熟悉掌控者不能爲。
虛空碎裂,伴隨的便是地動山搖,如若再強一些,直接撕裂虛空,露出世界外的亂流,到時直接將幾名羅漢吸入亂流,即便鋼筋鐵骨,也將粉身碎骨。
三人嘴角抽搐,竟有了想哭的衝動,眼看龜裂已經快速蔓延,扭曲的空氣如刀切豆腐一般輕易撕裂大地,三人雖然自認肉身比大地要堅硬的多,但遙望着蒼邪魅森然的笑容,任誰都會心中忐忑。
三人也不是等閒之輩,既然能位列佛宗萬人敬仰的四大金剛,也自有出神之處。只見得看門羅漢半托迦尊者恢復了坦然,與其餘二人相視一眼。多年的默契使得三人僅僅一個眼神,便知接下來的動作。
雖然他未修煉不動明王身,但羅漢金身練至大成,與之也不分伯仲。且修煉起來更爲簡單些。
肩膀微顫,將黑底金絲僧袍褪下盤在腰間,看門羅漢雙腿微曲,結結實實紮根大地,只聽他用低沉的嗓音喝道:“哈….”
裸露的上身血脈噴張,竟微微泛紅,一根根虯結的血管筋脈輕輕蠕動,身體似鼓吹的氣球,迅速膨脹。隱隱有磐磐之聲,而看門羅漢也更加沉穩,自信。
依舊是緩慢的一拳,好似他的神技都如性格一般,所謂的“慢工出細活”便是如此。龜裂的虛空堪堪撞在鐵拳之上,所有人在這一刻屏住呼吸,捏了一把汗。
“金剛伏魔!”
看門羅漢低吟一聲,拳鋒之上,一個金燦燦的“伏”字逐漸勾勒成型。望之,百鬼禁忌,神魔震動。
第二拳擊出,看門羅漢深扎地下的雙腳硬生生向後移了五尺有餘。只是龜裂已經包裹了他第一道拳鋒,蓄勢以待的第二拳堪堪擊出,看門羅漢的左臂呈螺旋狀扭曲,“咔嚓”的骨裂聲令人脊背發寒。
不得不佩服他的忍耐力,直到第二拳完全釋放,才狼狽的閃身一旁,蜷縮在地上不停抽搐,絲絲猩紅鮮血從嘴角溢出,不得已,只能掏出幾顆模樣粗糙的龍力丹服下。
託塔羅漢見狀,祭出早已握在手中的玲瓏小塔,五角小塔兩尺見長,白玉雕琢而成,極爲精緻,每一塊磚瓦,每一個鈴鐺都如真實一般。小塔見風而漲,並隨之發出“叮鈴鈴”的清脆響聲。
“寶塔玲瓏!鎮山河!”
託塔羅漢怒喝一聲,飛身躍上半空,玲瓏寶塔已經漲至三丈大小,在身側緩緩旋轉。
蒼掃了一眼,倒是眼前一亮,讚歎道:“這玲瓏寶塔倒是做的極爲相似,連氣息都足以以假亂真!”
託塔羅漢聽罷,氣得牙根癢癢,臉色漲紅,便是遙指蒼,輕呼道:“看我鎮壓你這禍亂世間的魔頭!”
寶塔滴溜溜旋轉着壓向仰頭看戲的蒼。見寶塔中凝練出根根碗口出的鎖鏈,不一會便將蒼所有退路統統堵住。兩根鎖鏈看準方向,直奔蒼的胸口與小腿。
“呼啦啦….”
任由蒼四下閃動,鎖鏈纏動間,已經將其裹成了一個糉子。
此時,剛剛還不知所蹤的長眉羅漢突然閃身出現在蒼身後,蒼只覺一凌冽殺神衝着自己獰笑。
“金剛伏魔!”
長眉羅漢與看門羅漢使用的是同一招,方式卻大不相同。長眉羅漢絲毫不拖泥帶水,簡簡單單的一拳,卻是蘊含了更加恐怖的力量,而位置卻正是蒼的後心。
“阿氏多師兄!不要啊!小蒼是我的弟子啊!”慈鈺瘋狂衝上來,卻被託塔羅漢揚起幾道鎖鏈攔了下來。
慈鈺泣不成聲,神色極其疲倦,陷入癲狂的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邊是自己寵愛的弟子,一邊又是與自己感情深厚的師兄。
長眉羅漢的金剛伏魔拳輕易擊穿了蒼的身體,而後,隨着鎖鏈“嘩啦啦”的纏繞,幾人都露出如釋重負的淺笑。
奈何,瞬息局勢大變,長眉羅漢剛剛露出驚疑的表情,便如流星一般砸入地面,翻滾着陷入深淵中。
託塔羅漢只來得及掃過一眼虛影,玲瓏寶塔發出一聲慘烈的轟鳴,也同樣被砸入地下,隨之,託塔羅漢噴出大口鮮血,顫顫巍巍召喚着玲瓏寶塔。只是遲遲沒有反應。
“你…你…你….”託塔羅漢看向飄在空中還未落下手掌的蒼,氣結連喊三個你,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哼…三個跳樑小醜!也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揚威!”
說罷,便是擡手欲要直接擊殺。此時的蒼沒有哪怕一絲憐憫,只是突見慈鈺閃身攔在身前,已經揮動的手掌只得緊急改變方向,又及時收回三層力道,才只將慈鈺掀飛落地。而遠處僅存的一座大殿,也被這一掌拍的塵歸塵,土歸了土。
“師父…讓開!”蒼揚起巴掌,黑着臉喝道。
慈鈺沒了剛剛強硬的態度,眸子中一圈圈晶瑩在打着轉,苦苦哀求道:“小蒼,放過他們好不好?你看你朋友並無大礙,師父只有這幾個師兄了!師父求求你!”
骨子裡蒼早已將慈鈺視作生命的一部分,莫說自己,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她分毫。無論覺醒與否,蒼還是順從了內心,緩緩放下了高揚的手掌,所有無奈都化作一聲重重的嘆息,無力的說:“師父,你快帶他去療傷吧!小蒼不殺了便是!”
慈鈺也知蒼的爲難,衝他抿嘴淺笑,滿是如看待頑劣孩子般的溺愛與輕輕的責備。
“你快帶你朋友走吧!收拾好這裡,我去尋你!”慈鈺對蒼傳音道。
蒼默默點頭,旋即扔下兩顆復靈雲丹,回道:“師父小心!小蒼讓您費心了!”
他也看得出,有半托迦尊者幾人的保護,慈鈺也不會有大的風險。
略微掙扎,蒼看着鮮血淋淋的尤藍蠱,最終還是苦笑着將尤藍蠱與虎米爾帶進了魂海中。心道:“這下是在魂海中埋入一顆不確定的種子啊!”
一番折騰,哪裡還有人敢阻攔蒼,看門羅漢疼痛難忍,昏昏睡去,長眉與託塔羅漢虎視眈眈盯着他,卻不敢踏出一步。
見輕易解決了危機,蒼感覺一塊高懸的巨石悄然間落地,渾身都輕鬆不少。
樂極生悲,便是對此時最好的詮釋,驀然間,身後的金光大佛亮起光芒萬丈,好似佛祖重生般,七彩光暈掛滿整片天際,一聲聲玄而妙的唱經聲響起,繚繞耳邊。
所有佛宗弟子沐浴在聖光下,神色敬仰而安詳,最驚奇的是看門羅漢幾近殘廢的手臂竟在可見下緩緩癒合。不多時,所有弟子皆雙手合十,恭恭敬敬施禮隨着唱起了佛經。
而蒼對這些根本無心在意,因爲在金光大佛的方向,虛空中,盤膝坐着三位光頭白眉老者,笑容可掬,慈眉善目。只是隱隱帶着絲絲殺意,着實令蒼心悸不已。
不過轉頭的工夫,三名老者已經落下,漂浮在一丈的位置,含笑看着蒼。
衆弟子看清後,齊齊跪伏在地,虔誠的呼喚道:“弟子見過三位大佛!”
“大佛?”蒼喃喃自語,而後死死盯着眼前的三人,果不其然,三人在靈識中完全是一團白霧。只是舉手間都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
“小施主…我看你的氣息很是熟悉啊!好像在何處見過!”左邊一位紅光滿面的老僧沉吟道。
蒼心中略驚,剛剛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一年前他曾經覺醒過,那一次招來了許多隱世強者。他深恐此地有曾感受到過氣息的人。
紅面老僧的疑問,使得蒼心中滔天巨浪,表面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淡淡回道:“大佛,小蒼第一次來佛宗,大佛何處見過啊?”
位於中間的精瘦老僧臉色漸冷,挑了挑嘴角,緩緩問:“你第一次來佛宗,便將此地搞成斷壁殘垣,那多來幾次,我們幾個老骨頭是不是也要諾諾地方了?”
老僧怒而生威,一怒而伏屍百萬,蒼今日終於感覺到了,慈眉善目的老僧不過微微皺眉,冷哼一聲。蒼便“蹬蹬蹬”倒退着坐在地上,冷汗瞬間打溼衣衫,神色滿是驚懼。
“說出你的真正身份!你體內的強者到底是何人?否則我們可以強行剝離!”紅面老僧也收起了吟吟笑容,冷冷的喝道。
“哦…那我說了可以走嗎?”蒼仰面問道。
“可以死的容易一些!”一名老僧捻了捻手指,說道。
“呵….那我爲何要聽你們的?而且,出家人不是以慈悲爲懷嗎?殺生可是會折福報的!”蒼拍拍屁股站起來,仔細打量着三人。
三位老僧也懶得與蒼廢話,其中一人當即探出一隻乾枯的手掌,衝着蒼輕輕揮動,便見平地颳起一陣猛烈旋風,不覺中,蒼再回神便已經來到半空中。
這一刻,蒼忍不住想去發笑,身份轉變是如此之快,剛剛站在勝利者的位置嘲笑他人,現在自己被輕鬆禁錮,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紅面老僧手指輕點,起筆在虛空勾勒出幾個金光蒼勁大字。
“嗡….嘛….呢….唄….咪….吽”
蒼竟然被呈大字型固定在半空,如此尷尬的姿勢,着實令他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說吧!你到底是何人?爲何來我佛宗殺戮?”一名老僧冷冷問道。
蒼眼珠滴溜溜轉動,詭異笑道:“我叫蒼,從小無父無母!身世不明…..”
精瘦的老僧森然一笑,擡起手掌隔空便是幾巴掌,當即蒼便是口吐鮮血,幾近昏迷。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還不說實話,休怪我們搜魂了!”
蒼揚起頭,抿了抿嘴脣,漸漸冷靜下來,似帶着挑釁語氣說:“呵呵…你們可以試試!”
“好….”
蒼哪知自己一句挑釁,竟惹來如此乾脆迴應。不等暗罵自己傻瓜,便覺一股如巨浪般的魂力衝擊自己的靈識。是他所見最爲強悍的魂力。
自己引以爲傲的深厚魂力第一次遭遇挑戰。
卻聽到茗燈久違的聲音傳來。
“不要着急,他的魂力與你相當,穩住心神!我來助你!”
魂海中,老僧逐漸凝聚成型,相當驚訝的看着蒼汪洋般的魂海。
喃喃道:“這…難道是此子的魂海嗎?過於誇張了吧?難怪此子能來我佛宗放肆!”
老僧眼前,也漸漸凝聚人形,茗燈笑嘻嘻的拱手道:“不知所來何人啊?”
老僧一愣,頓時雙手合十,沉聲道:“老僧空青!”
茗燈一個健步踹了過去,怒罵道:“空青老禿驢!還敢搜我的魂!你爺爺我活着時你祖宗還沒出生呢!”
空青被突如起來的一腳踹的暈頭轉向,登時怒氣衝衝,揚手凝聚一根齊眉短棍,一套降魔棍法舞起來虎虎生風。
“鐺….”
金鐵交互,發出一聲輕鳴,卻令蒼吃了大苦頭,兩人在他的魂海中折騰,有一絲風吹草動都令他疼痛難忍。
茗燈反握兩柄長刀,微微上揚的刀尖寒芒閃動。以魂力比拼,而且還是在對方魂海中,不得不說空青的魂力也是極爲深厚。
茗燈的戰鬥經驗比之蒼不知豐富多少,幾輪下來,與空青戰的旗鼓相當。
“小蒼…準備暗中偷襲!”茗燈輕輕傳音道。
空青越打越心焦,步伐不由加快了許多。茗燈故意退後幾步,露出一絲破綻,空青猶豫幾瞬,手中長棍猛然劈下,正落在茗燈來不及收回的長刀上。茗燈虎口麻痹,長刀脫手而出。空青見有機可乘,以棍爲劍,直插茗燈前胸。
蒼瞬間出現在空青身後,三步並做兩步,滅魂斬握在手中,短小精悍的滅魂斬切過空青後頸。蒼出手便是最致命的攻擊。
空青只覺脊背發寒,忙停下進攻態勢,收手側身。
“鐺….”
又是一聲輕鳴,蒼忍不住的眩暈,滅魂斬被空青堪堪擋下,蒼卻無力在進行下一步攻擊。
茗燈咧嘴輕笑,說:“老禿驢,再見咯!”
長刀輕易劃過空青脖頸,魂力對決,無聲無息,卻又是最致命的,空青來不及露出任何表情,身形一閃,便消失了。而外界,空青蒼老的身子一陣顫抖,兩眼一閉,一頭栽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