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茹呆呆的望着被撕裂成面目全非的顏尚茗,心中五味雜陳,努力的想讓自己高興起來,嘴角還是不爭氣的向下彎曲。凱普斯象徵性的撿起兩半殘破的屍首埋在了城外樹林中。連塊碑也沒有立,或許幾場大雪過後,春天來臨,綠油油的草木掩蓋將掩蓋所有的痕跡。
不久後,第一輪第二場混戰爆發,比之前更加慘烈的嘶吼和哀嚎迴盪整個雲城,清風陣陣,卻在賽場上空捲起淡淡血霧,久久不肯散去。人類的原始,暴戾的本性展露無餘,平素的溫文爾雅也好,狂怒暴力也罷,即使生平膽小內向,在如此瘋狂的環境中,也會捨棄一切表象,變得瘋狂嗜血。
此刻的蒼毛髮盡失,傷口處不斷泛着黑氣,遲遲無法癒合,可算是狼狽至極。更加無奈的是蒼已經感受不到一絲內力的存在,經脈寸寸斷裂,肉體造成難以恢復的創傷。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是疼痛離他遠去。
”呵呵...竟成了廢人!“
望着讓他難掩欣喜的兩枚九幽玄天戒指,戰鬥時的感覺着實令他回味無窮。外層堅韌剛強。內層柔軟舒適,而且可以抵禦魔氣的腐蝕。平素就是兩枚普通戒指。運行內力,便可自行吸收精血增強自己。
”可在我這個廢人手裡只能磨滅你的威名啊!“蒼神情落寞,把玩着兩枚戒指不停的嘆息。
“小蒼接下來有何打算?”一道嫋嫋餘音環繞耳邊,蒼警惕的四下打量,陣陣撲鼻的清香令神經舒展,他不覺鬆垮下來,傷口卻再次崩裂。
一身素白色繡花錦袍的雲渺款步走來,三千青絲被綰成一套端莊的髮髻。僅看上一眼,便覺優雅清涼,火氣頓無。蒼吃驚的盯着她,此刻他是有些吃驚,顫抖着指着眼前的雲渺,猛然回頭去尋找高臺上的人,腦袋如撥浪鼓似的來回擺動。終於確定眼前的女子的確是貨真價實的雲渺才作罷。只能感嘆她的風格變換太快。
蒼小聲嘀咕:“你一天一套衣服我可以接受,但你這轉眼間連氣質都變了!”。雲渺走近些,撩下衣襬緩緩半蹲,看着蒼身上還泛着黑氣的傷口,略微皺眉,揮手幾道真氣纏繞,黑氣被抽離出來,傷口也泛起紅潤,緩緩癒合。
雲渺突然吃驚的低聲驚呼,”你...小蒼...你你身體怎麼了?“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眨巴眼的蒼,雲渺不懷好意的瞧着蒼,盈盈秋水般的碧波眼珠來回打量,蒼驚的連連後退。一直退後到自認爲可以起身逃竄的距離才罷休。
雲渺微微蹙眉,臉色變得有些陰沉,“小蒼,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
”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時間已經所剩無已了,以我目前的修爲,能堅持到現在已是不易!“蒼沒有躲閃,盯着雲渺如實的說。
”但爲何你的氣息仍然沒有變化,甚至更加幽深?似要更進一步?“雲渺也有些疑惑,搭在蒼的手腕處仔細探查,蒼的身體的確殘破不堪,但是精神和魂力卻異於常人。彷彿滔天巨浪和腐朽的木舟相對比。
蒼攤開手,表示無奈,”一位老前輩告訴我,讓我換一副肉身!我也沒有弄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好吧!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定不要死了呦!一定!還有....記得你的條件!“雲渺起身拍拍他的腦袋,帶起令人迷醉的清香,扭動柔潤腰肢,緩緩離去。
”柳腰隨風過,百鳥隨香走!“蒼略帶壞笑的輕聲吟誦。隨機從芥子袋中拿出黑袍,罩在身上,艱難的挪着步子,走遠了。
再說其餘幾人,文琪被打傷,依舊在昏迷,好在細緻檢查後沒有大礙。詩茹只是身心疲憊,早早睡下。其餘幾人也在互相包紮傷口,滿屋子草藥和血腥味混雜。血衣隨手扔在地上。還不時悶哼幾聲。可仔細瞧瞧,這不是蒼的房間嗎?用凱普斯的話說,在這裡包紮順便等蒼回來。如果蒼還會回來的話!
三天後,第一輪競賽結束,十一萬人的參賽隊伍,只有三萬多人留了下來,離開雲城的更是隻有兩萬多人。也就是說,有近七萬少年英才客死他鄉,不得不說慘烈無比,難怪即使和平時期,雲城四周也是鬼氣深深,荒涼一片。城門處難得有兩尊上古巨人看守。否則,雲城恐怕早就成了一片死域。
詩茹等人已經恢復七八,唯有文琪還有些虛弱,但也可下地走動。卻遲遲不見蒼回來。當天幾人混亂中只看到他跳下戰臺離去,哪知一去便徹底消失了。找遍了雲城大小角落,也不見絲毫跡象。
傍晚,詩茹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率先回到小院,其他幾人都還在外打聽蒼的消息。不由得氣鼓鼓的一腳踹在一棵粗壯的槐樹上,槐樹劇烈擺動,擡腳看到一個深約半公分的腳印,詩茹忙後退幾步,一臉歉意。擡頭卻意外看到蒼的房間就在自己離去的方向,鬼使神差的踱步到門口,咬牙索性推門進去,瞬間被一股難聞的氣味薰了出來,捂住胸口不住的乾嘔,白皙的小臉憋的紅彤彤。接連退後好幾步,看那速度,竟用上了步法,待了近一刻鐘,玉手輕輕扇了扇,發現令人作嘔的氣味消散許多,才輕捂口鼻走了進去,看清景象後便知爲何,定是凱普斯幾人在此處理傷口造成的。地上還有大灘已經乾涸的血跡,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草藥特有的苦澀。粗略的四處看了眼,便發現地上散落了幾張寫有字跡的宣紙。
字跡已經有些模糊,還有幾對血腳印恰巧的遮蓋了大半字跡。詩茹不由一陣惱怒,心中焦躁不安。
拿着紙張來到花亭中,吐出幾大口濁氣,強制自己靜下心來仔細辨讀。好在以她的聰穎,只短短几句話便知曉了大概內容。
蒼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卻又感覺一切是那麼虛幻。跌跌撞撞的隨意找了一塊石墩坐下,淚珠撲簌的落下,不久便成了嚎啕大哭,一路走來,父親的失蹤和母親的去世,她都將淚水止於眼眶,今日寥寥幾筆書信,讓她突然想大哭一場。
許久不見的老叟詭異的出現詩茹身後,靜靜侍立一旁,沒有說話,連呼吸聲都揉在了微風裡。
黑暗籠罩大半的天空,詩茹才漸漸止住哭聲,轉爲沙啞的嚶嚶啼哭聲。老者用那枯老的滿是皺紋的手遞過一張手帕,“小姐,蒼公子應該是有些難言之隱,不然也不會突然離開。”
詩茹接過手帕擦拭下淚水,頂着一雙紅腫似草莓的眼,“那他爲何不當面跟我們說一聲?有什麼事一定要偷偷溜走?”
“額…”老者有些語塞,忘記了此刻的女孩是不能講道理的。
幾人陸陸續續回來,老者輕嘆道:“小姐,家族傳來訊息,顏尚茗私練魔功,大長老有協助之嫌,已經家規處置。不日將迎小姐回家。”
“哦…父親有消息了嗎?”詩茹起身望着老者欣喜問道。
“恩,老爺回信說不日將到達雲城!”老者輕舒口氣,皺紋都化開幾道。
詩茹整理衣衫,撫平被她淚水打亂的衣袖,“謝謝你了,福伯!”
“小姐,沒什麼事我就先退下了”,說罷,化爲一縷青煙消失在院中。
幾人略讀了蒼留下的信件下,“記憶缺失,陌路無處。你們卻爲我憑添一段最美的記憶......夥伴們,各自安好,當你們俯瞰世界,我也許會重回你們身邊。”幾張已經褶皺不堪的紙四處飄落,帶走了片片歡聲笑語的回憶。
蒼坐在不遠處一座矮峰上,眺望之下可看清雲城的大概,那百座百米見方石臺如棋子般大小,細看之下倒也別有一番韻律。感知力散發百丈範圍,卻不見那道嫣紅身影。
“也不知嫿兒怎麼樣了,有沒有更進一步”。蒼沿着崎嶇山路緩步前行,除了魂力異常強大,現在的他就是不擇不扣的普通人,而且是普通人中的體弱多病的一類。
孤獨寂寥再次包裹住他,體會了人情冷暖,感受到擁有夥伴的幸福,再無法回到那冰冷淡漠的狀態。蒼感覺臉頰有些涼意,伸手抹去,竟發現是淚水,真實的淚水,記憶中第一次感受淚水的苦澀。
一名乾淨的黑衣少年頭戴一頂斑駁的草帽,不倫不類。依然自得的緩步丈量般行走在這崎嶇的山路上。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蒼吟誦着小曲間搖搖晃晃,沒喝酒,卻比醉酒之人更豪放,風流。
這一日,突然颳起陰風陣陣,道路兩旁的樹木發出似鬼魂般嘶鳴。周圍大片隱晦殺機籠罩而來,密不透風。蒼心中大驚,“強者!非常強!”。
不久後意識開始模糊,殺意如萬斤重物從四周擠壓過來,蒼口鼻冒血,不久眼耳也開始滲出鮮血。兩條腿開始顫抖,卻依然站立如鬆。連頭也不曾低分毫。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小崽子還有些骨氣,不過還是要你去陪老夫孫兒!”。
此刻他已經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幾乎快要昏厥,詛咒着,“老雜毛!”沒當你的面子把你的孫子生吞活剝已算是仁慈。
“牙尖嘴利!你到了陰朝地府有你哭喪的時候。”噗呲...一片血霧染紅驕陽,兩支古樸的戒指叮叮噹噹的滾落一旁。四周寂靜下來,只留柔和山風盤旋而過,捲起大片被血霧染紅的塵土。
一道近乎透明的身影蹲在一旁的山石上,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兩枚古樸的戒指,嘆息,“我的戒指啊!我還沒暖熱乎呢!你就跑了!”。
看樣貌,正是被剿滅肉身的蒼。蒼費力的伸手去戒指,可只能輕微撩動一些,手奇異般的穿了過去。看着又變得透明些的身體,蒼苦惱的嘆道:“終究沒有躲過老雜毛報復,不知詩茹他們能不能安穩渡過這一關!”。
被他念及的詩茹正被衆星捧月般的站在小院中,一衆顏家權利核心人物正圍繞一位中年男子喜笑顏開。詩茹就乖巧的站在男子身邊,男子一身素黑色華麗錦袍,身高八尺,一頭黑色濃密長髮一般自然垂落,另一半卻綰起一個奇特的高塔狀髮髻。不由稱讚。風姿特秀。肅肅蕭蕭。
有個滿面紅光的胖老者站了出來,躬身行禮,“家主,大長老那一脈基本已經清理殆盡,只是...只是讓大長老跑掉了!”。
“好!還有什麼問題需要探討”中年人有些不耐煩,常常低頭看向一旁的詩茹,總是充滿歉意的衝她笑着。
“通知山河盟,請他們出動悍山衛協助抓捕!”。中年人發佈了第一條指令,胖老者彎腰應諾。待衆人散去,中年人一臉慈愛的看着詩茹,哽咽道:“茹兒!父親回來了!你受苦了!”。詩茹沒有表現的過於激動,只是眼圈微紅,緊緊抱着中年人。淚水或許在蒼離開的那天已經流的不剩一滴。
一處輝煌大殿中,雲渺陰沉的盯着桌上兩枚古樸的戒指。接連打探了兩天,方圓百里都搜索幾遍後,終於承認了蒼的確被殺的事實。想到那個倔強,卻笨的有些可愛的少年,雲渺也是唏噓不已。緩緩自語,“還是不要通知你的朋友們了,讓他們帶着你的意志一路向前吧!”。
“來人,向顏家家主顏峰山知會一聲,說我雲家被大長老泄憤殺害十餘名外族弟子,特請求協助顏家追尋叛亂。”
角落走出一人,單膝跪地,“領命!”
此時蒼正莫名奇妙站在一片紫雲之外,踩着乾裂呈現漆黑狀的土地上,有些摸不到頭腦。只是一道乳白色光束,將他吸進去後,便扔在了這裡。
“這是什麼待遇?。望着紫雲中噼裡啪啦的電弧蒼似懂非懂的嘀咕”
瞧着遮天蔽日的紫雲,一望無際的雲地共一黑色,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焦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