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貼緊了牆面, 不敢發出一點動靜。她都不知道韶年睡前的腦袋是不是清楚的,竟然會……聽着韶年在身側輕輕的均勻呼吸,她心裡是又驚又喜其癢難耐。
大概韶年不會有這種感覺吧, 他好像很快就熟睡了, 也沒有再跟她多一句廢話, 背對着她, 不久就有均勻的鼾聲。
若水卻是睡不着。
心裡一興奮, 雖然腦中空白一片,但總歸是激動得溢於言表。她睜着一雙眼睛面對着牀帳,看無形的風幽幽吹蕩着牀前的流蘇。
看得久了彷彿自己也是其中一根, 跟着風徐徐地晃盪,一點自控能力都沒有。
久了, 眼睛睜得太大, 眼圈有點酸澀。
若水翻了個身, 手上正好碰到一處柔軟。
原來韶年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過身來,若水以爲韶年沒有感覺到, 於是悄悄湊近了些距離,但見他的容貌在一片月色清輝下,顯得精緻優雅。
她是真的沒有那麼近距離靠近過韶年,從來沒有想到過,能在夜晚, 靜默的氣氛中, 如此羞愧盯着那麼一張異性的面龐。
他的眼睫一顫一顫, 彷彿隨時都會睜開來, 這很危險, 但若水彷彿受到蠱惑,就那麼盯着他看, 就像是小時候看別人的玩偶,認認真真必恭畢敬一眨也不眨。
大概是因爲春末了,所以夜深了之後慢慢有些發熱,韶年忽然輾轉了一下,被褥就被拉開,看着韶年半掩在被褥下的身子,她頓時漏了一拍心跳。
她的呼吸在不知不覺中加重了許多,溫熱的氣息緩緩吐在韶年臉上,細膩的脖頸間,卻沒有察覺。
直到吹來一陣叫人直打哆嗦的冷風,若水這才拼命起身給韶年披上被子,然而目光依舊流連在方纔的位置,帶了些遺憾。
她嘆了一下,然後轉過身準備收拾心情睡覺的時候,腰上突然一熱,多了一雙手圈住。
若水大驚,不想擡頭的時候果真就遇上韶年漆黑的眼睛。
亮閃閃的,竟能映出她的惶然不安和羞赧。
她的雲鬢,多了一絲調皮的發,這麼危險的時刻竟然公然勾勒起韶年的脣線。
他堂堂熱血男兒,怎能經得住這樣的挑逗,大腦裡轟的一聲響,他的動作已經先出思想。
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熱脣貼上若水柔軟的頸部。
好像是在品嚐世上最絕美的佳餚,他慢慢的,由輕輕的觸碰變爲細細的啃咬。
順着她身上的凹凸曲線,他的吻落在她眼睛、鼻子、最後是脣……
他拇指在下巴處輕輕一壓,她的嘴就自然而然張開。
他忽然竄入,在她口中肆無忌憚地折騰起一股莫名的熱火,感覺到他伸進來的誘惑,感覺到他的熱情。
腰上驀地一緊,他漸漸地放棄慢慢引誘,一口咬在她脣上,好像是一個小懲罰,讓她起碼有點疼的反應。
若水一聲不吭,但疲乏的眼睛睜得老大,默然地看着。
韶年迷醉的眼神對上她的澄清,全身猛地一僵。
他方纔的反應實在是太大太不尋常了。
就如同失去了理智,只知道全身焦熱難熬,很希望找個人發泄。
這感覺太不好了,好像身子裡住進一隻野獸,吞沒了他的思想。
他突然伸手矇住若水的大眼睛,臉上的熱火迅速褪去,他想要離開對她的侵犯。
這時候他仍是有意識的,然而下一刻,若水的吐息澆注在他腕上,從這裡一直延伸到他胸口的受傷處。
咯噔一下,他大腦中閃過那個黑衣女子刺了他一劍的場景,如果他沒有推斷錯誤,那個女子就是御愁宮排名第三的公子憐玉兒。擅長施的正是勾引男子與之交合,然後趁其不備,殺人於極樂的手法。
這般看來,她的劍上有毒,還是“相思引”這門子的無解之毒。
他看着若水,漸漸退開去,捂着她眼睛的手也終究要撤去,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還好不是她中了劍,還好是被他擋下了。
他的意識模糊,到牀沿的時候,忽然一頭栽下去。
幸虧若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她本來沉浸在歡喜和期待當中,然而韶年中途撤身而去,叫她忍不住想到祥玉,她不懂,也許韶年喜歡祥玉到一個深刻的地步,那爲什麼方纔明明感覺他會好好對她,他又突然停下了,把她哪怕是想成祥玉的模子不就好了,反正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
她對男女之事根本就不清楚,還以爲這樣就算是男人對女人的疼愛。對韶年只一個親吻就停住了表示很不理解。
正好他跌倒了,她一把扶住,感覺韶年身上跟火一般的燙,實在嚇人,她甚至都不敢給他蓋太多被子,被這麼一嚇丟失了心神,很快就在戰戰兢兢中睡過去,並且一夜無眠。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她摸了摸身側,韶年已經不在了,微微有一點餘溫。
大概離去還不算太久。
“咚咚。”敲門聲傳來,若水喜道:“師叔,進來吧。”
門外的人影頓了頓,接着不慍不火地又敲了一兩下,才道:“是我,我是你商大哥。”
“啊?商大哥,你等一下。”不知怎的,她就覺得自己特別狼狽,不能見人。昨天是和衣而睡的,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抹了把頭髮,走上去打開門道:“大哥。”
商南沉思的神情來不及收回,他馬上換了一副和悅的模樣,道:“昨晚睡得還好嗎?”
若水想到昨晚的事,也不知道該不該把黑衣女子的事情告訴他,勉強笑了一下,道:“嗯……還好,謝大哥關心。”
商南看出她有瞬間猶豫,便誘導說:“大哥不是外人吧,你有什麼難處儘管跟大哥說。”
“恩,我會的。”若水打定主意,要等問了韶年再決定要不要告訴他。
“那就好。”商南又道,“我有一個妹妹,聽說你跟我結拜了,也很想見見你,等下梳洗了以後來客棧後院,我介紹你們認識吧。”
若水一怔,這真是,你不惹麻煩,麻煩倒來找你,商南說的那麼熱忱也不便推脫,若水只好點頭應了,心想等下找到韶年再一起去會那個憐玉兒也沒什大不了的。
她心裡這麼盤算着,洗漱完畢之後就去敲韶年的門,然而等了半天,任憑她“師叔,韶年”的叫,都沒有反應。
起先還以爲是韶年比她更難堪不好意思見她,忽然想想不對,直接撞門進去,但見裡面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心裡忽然猛地一抽,有預感不妙。
韶年昨天那一摔很可疑,否則,憑他的性子怎麼可能一聲不吭就繼續睡回去?
晚上她被嚇傻了,也顧不得當時就問問韶年,現在想想,她竟然連他擋掉那一劍刺得有多深都沒有問。
晨風吹拂下,她一個激靈,暗想,也許,也許昨天他並不是想到誰了,而是因爲受傷,這纔不理她了。
如果韶年有個一萬,她真是什麼死的念頭都有了。
匆匆跑到客棧的後院。
這裡不像是鎮上的那個小客棧,商南出手大方地包下當地最大這個客棧的整整一層。
她們於是被視爲上賓,四處啃咬隨意走動。
縱然是客棧的後院,佈置得也很華麗。
她還沒找到韶年,兩個人就笑臉迎了上來。
“小妹!我們在這。”商南手上拉着一位年輕女子,見到是她,立刻帶人走過去。
若水一邊仍用眼睛四下搜索韶年的蹤影,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啊,是你們。”
商南疑道:“咦,你找什麼?”
若水急問:“我師叔啊,大哥,你有沒有見過他?”
“沒有在他自己房內嗎?”
若水搖了搖頭,嘆道:“我去看過了,沒有。”
他們這麼一來二去,竟都是在圍繞韶年在說話,商南也漸漸鬆開拉着那女子的手,陷入思慮中,他們就在無形中把本來要隆重介紹的女子遺忘了。
這女子就是三公子憐玉兒沒錯。
話說她得知“二哥”商南奉宮主之命從雲南來到絳雲小鎮,她也早早就從雲南趕來了,只是一直沒有現身,享受着她能看見商南一舉一動而他卻每日都寫信給她的快樂遊戲中。
她本來還沾沾自喜,想商南對她真是好的沒話說,她當初在御愁宮只是央求了一句要每日寫信給她,誰知道他果然就當真了,不管事情處理得多晚,臨睡前都會提筆揮墨給她一道當日之事的進展。
她知道睡前常常想着一個人,晚上做夢一定會夢見那個人,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
豈料,還在她洋洋自得的時候,商南已經在山神廟遇到若水了,並且從今之後,身邊一直跟了她。
最氣的,是商南二話不說就跟若水爽快地結拜成兄妹。
這豈不是長長久久都要保持如此密切的關係了?
憐玉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趁她一個人的時候準備先下手爲強。
她雖然不是刻意在劍上塗毒,但她施的媚術偏偏就註定了她的劍上早就有毒。
本來她對天下女子無恨,劍上的毒也只是對男子有厲害關係。
她本來能嚇到若水的時候,突然衝出來一個男子,還替她擋了一劍,憐玉兒想起劍上的毒,於是自覺害了人,這才棄劍而走。
她越想越不對,打算掉頭回去要麼取回那把劍毀了證據,要麼乾脆殺了那男的。可惜被她看見若水跟韶年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雖然心下很驚異,但突然又高興起來,喜的是她誤會了商南和若水,而且,竟然韶年跟若水是這種關係他也該得救了,那麼她自己也就沒有害錯人。
偏偏在她什麼都看開了,非常喜悅找到商南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說,‘我找一個比你還更有意思、更頑劣的姑娘,我還跟她拜了把子,我帶你去見識一下。’
偏偏又是她大清早的就被遺忘了。看他們兩個各自想着什麼,她卻一句都插不上。明明是在暗處將商南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沒想到仍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想說也插不上話。
這時候若水沉聲道:“不然我四下再找找看,我師叔昨晚遭人暗算,可能受傷厲害,我得看看他怎麼樣了。”
“什麼,遭人暗算?”商南不想在他的範圍之內,韶年居然還會被暗算。
“是一個黑衣女子,本來想刺殺我的,後來竟被我師叔趕到擋掉了。”說這話的時候,若水若有似無地瞥了憐玉兒一眼。
她本來打定主意不說的,但情急之下難免守不住秘密,更何況見到憐玉兒確實跟昨晚的女子同等身材,手上的劍厚度寬度也都所查無幾。
商南何等聰明,大抵上是明白了這中間的事情,只好賠罪似的做了一輯,忖道:“那好吧,我也派人去幫你找找。”
跟若水告別後,他一把拉住要要從身後溜走的憐玉兒:“玉兒,你又跟人動手了?”
憐玉兒絞着袖口不語。
她知道商南最是見不得女子扮出這等委屈的模樣來,果然商南很快就妥協了,他好聲好氣地說:“不是跟你說了,那一套媚術不能胡亂用的,除非是你喜歡的人,否則萬萬不可有肌膚之親,我怕你萬一遇上什麼厲害的人物,或者你把持不住……”
“哎,我知道了,二哥。”憐玉兒轉了下眼睛,笑道,“我知道他肯定會沒事的,他們昨天都解了毒啦!我只是成人之美嘛。”
商南聽得稀裡糊塗,只聽得什麼‘解了毒了’和‘成人之美’之類的,惑道:“你,你剛纔說什麼?”
“昨天我看着他們……”憐玉兒說到一半差點咬舌,她不想被商南知道她是那樣一個輕浮的女子,只好說,“我看着他們倆在一個屋子的,那肯定是解了我劍上的毒了,要不然你們現在也不用費力找了,你也知道中了媚術之毒的男子,十個時辰內不與女子交合就必死無疑。”
聞言,商南一怔,他愣愣的看憐玉兒繼續說着。
“你看,他現在還能亂跑,一定是沒事了,只不過沒敢見你那個小妹妹。”
“住嘴!”商南大力地捏着她的肩制止她,怒道,“他們是同門叔侄啊,你怎麼可以犯下這個大錯!”
“啊?疼!”
商南的人生頭還是第一次跺腳:“這下子好了,絳雲山那種嚴守清規的地方哪還能容得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