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烏側頭避開幾塊砸向他的碎石,也沒去管其他掉落下去的部分,只是注視着白鈺的舉動。他緊握着的手中,應該是攥住了什麼東西。此外,在化蛇被擊碎的那一瞬間,陶烏不確定自己是否是眼花了,他似乎看到白鈺的戴着戒指的那隻手如電般揮動了一下,好象有縷淡淡的煙塵被收入了戒指之中。
白鈺已經輕盈的落回到鎮厭頂上,他將手伸到陶烏眼前晃了晃,指間有幾絲朦朧的光暈逸出。而他的臉上,又是那種常見的狡黠笑容。
“你拿到了什麼東西?”陶烏忍不住把鼻子湊過去,使勁嗅了兩下,沒有聞到什麼味道,但總覺得那是可以吃的東西。“這東西有很多種名字,比如元嬰、又比如元神,或者還有一個更形象的名稱內丹。”白鈺一邊說,一邊微微的鬆開手指。一個鴨蛋大小的珠子靜靜的躺在他的手中,外表看着如同是珍珠,帶着點淡淡的華彩。
內丹!陶烏趕緊“吸溜”一聲把差點流出來的口水給嚥了回去,他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吃到過這樣的東西了。只有所謂內丹,並不像是筆記小說裡所描述的,隨便什麼妖怪修煉過千八百年後就能自然生成。只有那些活的年頭足夠長久,力量也足夠強大的妖獸,纔有可能將自己的神識在體內煉化成有形。但是這種修煉的法門需要極大的耐性,他從來不屑於爲之。
但是吃就不一樣了,他不禁半眯起眼睛,想到了曾經歷過的一場鏖戰。那是一頭體型異常壯碩的夔牛,單是他的吼聲,就能使山嶽移形。陶烏當時真是餓極了,好幾日沒有找到活食,只能啃些結在樹上還未及成熟的果子。見了那夔牛,就也顧不得雙方的力量是否懸殊了,只想拼盡全力將他給吞下肚去。
這一交手,就纏鬥了大半日,儘管夔牛在體型上佔足了優勢,卻比不上陶烏迅捷靈活的身手。終於給他尋到個破綻,一口咬斷了夔牛的喉嚨。這讓他不單止飽餐了一頓,還意外的發現夔牛已煉化出了拳頭大小的內丹,那種滋味極其美妙。陶烏都沒捨得立即吃掉,而是揣在懷中,不時拿出來舔舐,過了好幾天才因抵不住誘惑給吞進了肚中。
如今又看到這種東西,讓他如何能不垂涎三尺?他帶着一臉諂媚討好的表情,伸出根指頭,朝白鈺的手臂上輕輕戳了戳,“能給我吃了不?我現在真的很餓啊,真的就是餓死了啊。”
“給你吃可以啊,可是吃完就只能留在這裡等死了。”白鈺看起來心情好象很不錯的樣子,難得沒有因爲他坦露出吃貨的本性而罵他。反倒是攤開了手掌,將那枚內丹往他面前送近了點。
陶烏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定是這天底下最悲催的噩耗,吃掉內丹與離開這個鬼地方,真就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啊!他又連嚥了幾口口水,還有些不死心,“那你要怎麼用?能不能給我剩點?”
“剩就是沒得剩了,想回去,你就讓開些。”白鈺將那枚內丹輕拋了兩下,然後連招呼都沒打便又躍到了陶烏的頭上,指示着
他扇動翅膀飛離鎮厭大約三四丈開外。他又想了想,乾脆又抓住陶烏的一隻羚角,“你給我把精神集中一點,等離開了這裡,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這話就像是劑強心針,吃什麼都可以,那是不是可以把白鈺也划進這個範疇呢?陶烏轉瞬就從吃不到內丹的憂鬱中釋然了,果斷的應了一聲,然後聚精會神的注視着鎮厭。夜明珠的幽光從上方傾撒下來,巨大的鎮厭看起來鬼氣森森,不知道在那下面,藏着什麼。
白鈺的手腕一抖,內丹疾射向那九角攢尖的頂端,跟着就不偏不倚的撞了個正着。“噗”的一聲,內丹裂開了,珍珠一般的華彩流轉開來。先是如煙似霧的升騰向上,跟着就化做了幾縷,彷彿小蛇一樣回纏向鎮厭。又一路攀延下行,最終從鎮厭的最下方,滲入了巨鼎之中。
等待的時候好象尤其的漫長,陶烏生怕錯過什麼,連眼睛都不敢眨動。也許只過了三兩秒,也許已過了三兩分鐘,又也許過了兩三個時辰,他只感覺翅膀都要拍打得抽筋了。
期待已經的變化,在這個時候也終於出現了,巨鼎的腹中先是響起了輕微的“噼啪”做,仿若是什麼東西燃燒起來。緊隨其後的是由薄轉濃的青煙,帶着甜中帶澀,以及腥腐氣味飄散出來。最後鼎內的火舌探了出來,且有愈來在愈大之勢,幾乎是呼嘯着噴出,炙燒着壓在其上的鎮厭。
一道耀得眼睛都快要睜不開的白光自鎮厭的頂部發出,投射到正上方的屋頂。從一簇逐漸擴大,最後形成一個差不多與巨鼎外徑等同的光圈,同時也照亮了整個明堂。光圈裡也漸漸出現了一些景物,先是七彩流光,然後是五色煙霞。等這一切都消失後,陶烏和白鈺遠遠的看到了一道白練,再細看來,卻是條他們已看過千年的星河!
“就是那裡!衝過去!”白鈺一指那光圈,他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決定賭上一把。陶烏猛力的一揮雙翅,閉緊雙眼似離弦利箭鑽入了光圈之中。風聲裹着潮聲在耳畔響起,他聞到了略帶鹹腥的氣味,柔和而溼潤的空氣中,是他們無比熟悉的氣息。陶烏將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有些不太相信的低頭看了看,漫天星空之下,是盪漾的海面。
“我們,這就算是回來了?可是,這是哪裡?”陶烏還是不敢相信這事居然就這麼給解決了,竟然沒有經歷一點流血事件就回來了。當然,那隻被他打殘吃掉的踆烏不算。
“回來了。”白鈺長長的出了口氣,有些精疲力竭的倚着他的羚角坐了下來,這趟旅程對他而言,太累了,差點就被困在了那個莫名其妙的空間中。他朝四方張望了一下,看到西北方隱約能看到低矮的丘陵輪廓,“我們應該就是在琅琊鎮附近,你往西北方過去。”
一想到立馬就能回到酒店,然後大吃大喝,陶烏激動得都要飆眼淚了。當下認準方向,往海岸邊飛了過去。終於,他看到了曲折的海岸線,還有潮水捲起的、層層疊疊的白浪。瞅準了位置,他們落在了沙
灘上。
陶烏從來不曾覺得,腳踏實地會是如此讓他安心,也顧不上其他,重重的喘氣着、撒開四肢直接趴到了沙地上。白鈺拍了拍他的羚角,聲音聽着疲倦極了,“終於回來了,這次是我大意了。”
大意不大意的,陶烏並不放在心上,反正他還有命在,別的就沒什麼可抱怨的。他只想着再歇歇,然後變回人形就萬事大吉了。可是一想到要變回人形,他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沒衣服穿了。現出原形的時候,原先的衣服早就被撐成了布條,現在看看黑色,大約已經是半夜了,既沒地方買衣服,又不可能一絲不掛的滿大街招搖,也更不可能就這樣維持着原形飛回去。
“我們要怎麼回去啊?你還能再使出縮地的法術嗎。”陶烏真有些欲哭無淚了。“等一陣兒,我現在不想動。”白鈺越發的覺得累了,之前他的神經一直緊崩着,而從化蛇身上取內丹的時候,他還拿走了另一樣東西,正是這個舉動,讓他大是耗損。現在別說是再打開一面水境,就是讓他走回酒店,也有些吃力。
陶烏不想再等了,他非常需要補充食物,所以迫切的要回到酒店,“不能縮地也沒什麼,你最擅長的不是障眼法嗎?我直接駝了你回去,但你得想辦法把我們的蹤跡給隱藏起來。”
“那你縮小點,現在這樣太大了。”白鈺勉力站起身來,順着他的脖頸滑到他背上,並嘗試了一下將內息驟入雙手。妖蛾子還真多!陶烏腹誹了一句,但也沒有辦法,抖了抖渾身上下的皮毛,身形便像是正在泄氣的皮球一般,慢慢的縮小下去。最後將自己的體型變得如一頭獅子似的大小,“縮到底了,輪到你出障眼法了。”
白鈺剛剛擡起雙手,一條雪白的影子閃到他面前,他還沒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就感到一陣勁風迎面襲來。只得順勢向後一倒,堪堪的避了開去。陶烏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給弄懵了,下意識的朝那白影的反方向跳出兩三步去。
“你不能把甘淵裡的東西帶到這個世界來!”平和且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陶烏也終於看清楚,那白影正是白山澤。北山澤的出現,是白鈺所沒有預料到的。或者是他想到過,但卻無法阻止的。陶烏朝他呲了呲牙,噴了兩個響鼻,背部也微微的弓了起來,似乎準備隨時與之交手。
白鈺深深的吸了口氣,打起些精神來。他拍了拍陶烏的頸項,然後從他背上躍下沙地。陶烏琢磨了一下,他的這個舉動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是覺得他打不過白澤所以得退開些呢,還是提醒他如果雙方動手就瞅準空隙去幫手?真是討厭,不知道他現在已經餓得沒有腦力再去想這種高深的問題了嗎?
“甘淵是個圈套,別跟我說你不知道。”白鈺冷冷的打量着北山澤,他們認識已經很久了,而雙方之間的糾葛,也不是三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他想做的事,北山澤一直都是想盡了辦法來阻止,因爲,他現在甚至覺得連這頭白澤在內,都是那個圈套的一部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