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山中到處都是露水,只是十幾分鐘的時間,夏北風便已經感覺自己的長褲已經溼透了。
密不透風的運動褲被水打溼之後緊緊的貼在他的腿上,越發的沉重了起來。
失誤了啊!
他看着前面蹦蹦跳跳如履平地的沈輕歌,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剛剛光想着這傢伙光着腿走山路會被刺劃到了,倒是忘了她跟我物種不同,不怕這些東西了。
“這麼說,這個山裡還住着其他的朋友?除了那邊的朋友之外還有什麼東西?”夏北風費勁的跟在沈輕歌的身後,走幾步就要歇一會兒:“這纔多遠一點兒,我怎麼就覺得這麼累,不應該啊!”
“覺得累一點是應該的,多呆一會大概能習慣了。這山裡的空氣不太適合你這種人類生活,妖怪倒是特別多。”沈輕歌將手裡的長槍向他伸去:“要不要我拉着你?”
“不用了,真讓你這麼拉着,感覺我自己就像瞎子一樣。”
夏北風衝着沈輕歌擺了擺手,彎下腰喘了幾口氣,重新擡起頭時臉色倒是好了很多:“你早說是這麼回事啊,我就想辦法解決了。”
“這種事情你也有辦法解決?”
沈輕歌驚訝的看着他,收回了自己的槍:“沒看出來啊,你師父教你這麼多東西?”
“不是他教的我就不能自己學嗎?”夏北風擡起右手,向她晃了兩下:“全靠他教我都死了幾百次了,就沒靠譜的時候。”
他手腕內側不知什麼時候深紅色的圖案,繁雜的紋路彎彎繞繞的,看起來像是什麼異族的文字一般,詭異的紅光流轉在那血畫成的圖案中,彷彿有生命一般。
“這個東西啊。”沈輕歌皺着眉觀察了一會兒那個圖案摸着下巴一本正經的說道:“沒見過,不認識。”
“嘿嘿。”
夏北風得意的放下手,兩步躍到了沈輕歌的身邊,得意洋洋的說道:“怎麼能什麼都讓你知道啊,你只要知道我厲害就行了。”
“但是吧,感覺你這東西邪氣挺重。”沈輕歌和他並肩走在一起,想了一會之後又問了一句:“還是少用爲好,你師父知道這東西嗎?”
“知道。”夏北風爽快的說道。
“真的?”
“真的你能不能別這麼看着我,我又不是上初中的小孩,不會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比誰都怕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聽到這話,沈輕歌才收回了充滿懷疑的審視,衝着他擺了擺手:“行吧,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吧。”
“什麼叫就當是真的。”夏北風似乎還想反駁什麼,說到一半時卻又強行忍住了。
真跟她討論起這個事情來估計就要沒完沒了了,明明說起邪氣來誰也比不過面前這個傢伙,可那人卻沒有一點自知之明,還動不動就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勢,教訓別人要走正道。
“我知道了,不會亂用的。我們還有什麼時候能到?”
“快的話十幾分鍾吧,慢的話就說不定多久了。”
沈輕歌彎下腰鑽進了一片一人高的草叢,回頭興奮的對着夏北風招招手。
“快一點,穿過這片草叢就到了,這可是我發現的小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夏北風看着她那炫耀的表情,皮笑肉不笑敷衍道:“哦,厲害厲害。”
沈輕歌聽到這話,滿意的點點頭,貓着腰在草叢中穿行。
與其說是小路
夏北風跟在沈輕歌身後,也鑽進了草叢中。
這裡哪有路啊,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越野好嗎?
沈輕歌個子鑽進草叢裡之後東竄一下西跳一下的,宛如一隻自小生活在這裡的小動物一般。帶路的人看着十分的輕鬆靈活,可這卻苦了夏北風這個大塊頭。
所幸他對越野這個活動倒是挺有經驗的,儘管“路”況十分的糟糕,他也能勉強跟上沈輕歌的腳步,始終沒遠離太多。
按沈輕歌的說法,這山裡應該還有不少吃人的東西。真離得遠了還不一定能看到什麼玩意,怎麼想還是跟着那個老不死的殭屍比較安全。
夏北風這麼想着,真是恨不得手腳並用的在草叢中爬行,好追上前方時隱時現的沈輕歌。
“我說,祖宗。”夏北風高聲的喊道:“那位鬼王前輩住這個地方不覺得煩嗎?又是草又是樹的,出個門要煩死了吧。”
“我們現在也不是去鬼王住的地方啊。”沈輕歌的聲音從前方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誰告訴你我們是要去鬼王住的地方的。”
“不是嗎?”
夏北風撥開前方遮擋着視線的草葉,依舊沒看到應該就在不遠處的沈輕歌,只能靠着她的聲音辨別方向。
“那我們是去哪?”
“我們當然是去”
沈輕歌輕快地回答忽然中斷了一下。
“小北。”她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的時候,語氣聽上去似乎凝重了起來:“你過來看一下。”
夏北風趕忙加快腳步,追上了沈輕歌。
沈輕歌正低着頭,看着腳下的什麼東西,臉上的表情十分的嚴肅。
“怎麼”
夏北風剛想小聲的問她,就看到她伸出食指,在自己的嘴脣上點了點。
“噓”
沈輕歌無聲的衝着他擺了個嘴型。
“收聲。”
夏北風立刻閉上了嘴巴,低着頭看着沈輕歌目光落下的方向。同時一隻手伸到身後,握住了刀柄,充滿戒備的盯着那片翠綠的草葉。
那兒也只有一片綠得刺眼的雜草而已。
說來也奇怪,這山中早已入秋,甚至比山下的鎮子氣溫還要低些。早上進山的路上看到的樹木枝葉也大部分都乾枯泛黃了,可這片草叢卻翠綠翠綠的,一點也不見季節變換的痕跡。
沈輕歌盯了腳下的地面好一會兒,才緩緩地擡起頭,警惕的環顧了一邊四周,最後衝着夏北風揚了揚下巴,無聲詢問他有沒有什麼發現。
夏北風無奈的攤攤手,表示自己也什麼都沒有發現。
儘管什麼都沒有發現,他卻將刀從身後抽了出來,充滿防備的指向了一個方向。
那兒應該有東西在盯着他們倆,這是他的直覺告訴他的消息。
那兒什麼也沒有,只是一株枝繁葉茂的雜草而已,這是他的視覺反饋的消息。
沈輕歌見狀,也望向了那個方向。
她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嗯?”了一聲,擡起手中的槍,輕輕地戳了一下那根雜草。
草莖隨着她手上的動作輕輕地晃動了幾下,和周圍的草葉相互碰撞,發出了細碎的聲音,看起來毫無異樣。
兩人對視了一眼,臉上的表情不約而同的凝重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東西?還會隱形?
一陣清風吹過,帶起這大片的草叢宛如海浪一般,此起彼伏的“沙沙“聲聽上去就像有什麼人在竊竊私語。
“啊,算了,不管了!”沈輕歌忽然高喊了一聲,乾脆的轉身,繼續向原本前進的方向走去:“什麼東西鬼鬼祟祟的,不理它,咱們走!”
“唉?”夏北風驚訝的看着沈輕歌大義凜然的背影,有些不放心的又望了一眼那棵翠綠筆直的雜草,無奈跟上了沈輕歌的腳步。
“這樣沒問題嗎?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就這麼不管的話”
夏北風遲疑的問道:“回頭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有麻煩又能怎麼樣。”沈輕歌揮舞着手中的長槍,撥開了前方攔路的雜草,咬牙切齒的說道:“一羣躲在暗處不敢出來的小東西而已,我就不信它能把我怎麼樣了,厲害的話來咬我啊!”
一人高的草叢裡零碎的草葉紛紛落下。沈輕歌那種看似開路實爲泄憤的行爲倒是挺有效果的,只是一小會兒,就已經在根本沒錄的草叢裡開闢出了一條可以供一個人輕鬆通過的小徑。
她發泄了一會,似乎冷靜了下來,轉過頭警告夏北風:“我是不怕那玩意,你的話還是小心點爲好。這裡的小東西雖然不能把我怎麼樣,纏上你了還真是個麻煩,我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你唉,可憐的人類啊!你們爲什麼這麼脆弱呢。”
“我覺得我在人類這個種羣裡已經算是相對不那麼脆弱的了。”
夏北風艱難的辯解了一句。卻還是照着她的話,握緊了手中的刀,隨時警惕着周圍不知會從何而來的危險。
“但是在我看來你們都一樣。”沈輕歌毫不猶豫的說道:“戰五渣!”
“我當然不能像您一樣堅硬又結實,所以還請老祖宗您務必保護小的。”
沈輕歌聽到這話先是楞了一下,緊接着便抑制不住的笑出了聲。
“你在說什麼啊!”她一邊笑一邊回手將長槍當成個棍子什麼的東西一般,向着夏北風的腿上抽去:“什麼叫堅硬又結實啊,你把我當什麼東西了啊,有你這麼說女孩子嗎!”
她這一下將槍揮的極低,幾乎是貼着地面擦過去的。夏北風只是輕輕一跳,便躲過了這次攻擊,得意洋洋的衝着沈輕歌笑了一下,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您怎麼能算是女孩子呢,您簡直就是女俠,女壯士啊不我說錯了。”
他彎着腰再一次躲過了沈輕歌憤怒的攻擊,嬉皮笑臉的退後了一步,臉上的表情迅速的嚴肅了起來。
“您就是那女將軍。”他點着頭,一本正經的說道。
這話說完,他便側身竄進了一邊的草叢中,大聲的笑了起來。
閃爍着銀光的槍頭堪堪從他的頭頂掠過,削去了一大片的草尖。帶着點凜冽的寒氣,讓人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好險好險”夏北風重新從草叢裡探出頭來,拍着胸脯說道:“差一點就變成禿子了。”
“變成禿子了也不錯啊!禿子明媚看起來都很強。”
沈輕歌語氣輕快的說着,再一次甩動着手中的長槍,向着夏北風的頭頂揮去。
“我這可是再幫你變強啊!”
“我可不想看起來那麼強,做人要低調你知道嗎?”
他再一次蹲在地上躲過了來自頭頂的攻擊,擡頭正想說點什麼,卻在目光掠過沈輕歌身後的某一點時猛地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喊道:“小心後面!”
“後面有什麼呀!雖然你演技確實挺不錯的,但是你以爲我會”
沈輕歌一邊出言嘲諷着夏北風轉移話題的小手段,一邊淺笑着將槍再次向着夏北風的身側捅去。
銀色的槍頭在夏北風的肩膀上方停留了片刻,便迅速的收回,在半空中劃過了一道弧線,掃斷了不知多少草葉。
金屬與空氣摩擦時發出了些許詭異的聲音,聽上去就像什麼不知名的野獸在嚎叫一般。
“我會信你的鬼話嗎?”
沈輕歌目瞪口呆的將剛剛沒說完的半句話補充完整。她望着自己槍頭上那點嫩綠色的東西,眨了幾下眼睛,才反應過來要尖叫。
“啊”
她迅速的後退了兩步,高高的舉着自己手中的銀槍,整個人靠在夏北風的懷裡。
“小北!這這這這是什麼玩意!”
“原來剛剛盯着我們的是條蛇啊!”
夏北風看着沈輕歌牆頭上個掛着的東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麼怪不得趴在草上我們沒看到。”
槍頭上掛着的是小半截的軟綿綿的蛇身,一縷極細的紅色血流浸透了鮮紅的槍穗,正順着槍柄上的紋路緩緩的向下流淌。
那條蛇不過小指粗,三角形的蛇頭也只有硬幣大身上佈滿了嫩綠色的細小鱗片,一雙赤紅色的眼睛正在緩緩的閉合。
這條蛇大概就是剛剛他們兩人在草叢中感覺到的那點兒殺意的罪魁禍首。那會兒它盯着他們兩人時,可能是因爲身體的顏色和草葉太過意接近,體積又十分細如果它縮起身子盤桓在草叢中的某片葉子下面,確實不容易被發現。
“我倒是覺得這個顏色還挺好看的,你至於嗎,這麼害怕。”
夏北風擡手扶住了沈輕歌的肩膀,晃動了兩下。
“就是條蛇啊,已經死了,也沒咬到你,醒醒了!”
“啊?”沈輕歌隨着夏北風的動作晃動了兩下身體,才緩過神來,又一次大聲的喊道:“啊啊啊有蛇啊!”
“是有蛇,已經被你砍死了。身首異處,死無全屍,簡直人間慘劇。”
夏北風冷靜的描述着那條蛇的死狀,末了還不忘嘲諷了沈輕歌一句:“你怎麼能怕蛇呢?在我們人類眼裡,您老可是比蛇要可怕的多的品種啊!”
“怎麼跟長輩說話呢你!”
沈輕歌憤怒的回過頭,拍掉了夏北風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瞪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可是女孩子,女孩子都是怕蛇的,你不知道嗎?”
“好吧好吧,我相信你是女孩子了。”
夏北風擡起兩隻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無奈的說道:“都怕了這麼長時間了,也改冷靜下來了吧。把你槍上那半截摘下來收好。這玩意雖然小了點,不能烤着吃,泡酒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上前兩步,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後半截蛇神,拎在手裡看了一會兒:“這綠的這麼新鮮,應該是有毒吧回頭處理起來還是個麻煩。”
“這種顏色的都有毒啦,不過我是沒問題就是了。你要是害怕有毒的話就給我算了。”
沈輕歌晃動着槍頭,試圖讓那半截蛇神自己掉下來:“它爲什麼不能自己乖乖的下來呢,我又不敢摸它小北你把它拿下來好不好呀!”
“都死了,也不能咬你。再說了,它就算是活着的時候咬你也不能把你怎麼樣,到底爲什麼不敢摸它啊!”夏北風無奈的回過頭,看着吊在槍頭上晃晃悠悠就是不肯落下的半截蛇身,無奈的嘆了口氣:“你讓我幫你弄下來,你倒是別晃啊!”
“蛇啊,身上全是鱗片啊,滑溜溜冷冰冰的,光想想就很噁心了好嘛!你讓我去摸它還不如讓我去死!”
沈輕歌撒嬌似的抱怨着,將槍頭伸到了夏北風的面前,緊緊的閉上眼睛,轉過頭去不看這場景。
“快一點摘下來!”
“別忘了你其實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夏北風面無表情的陳述着這個事實,擡手去摘那半截掛在槍頭上的蛇身。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到那條蛇身上冰冷的鱗片時,異變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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