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灰濛濛的煙塵便籠罩遼陽東部的山地,隆隆的炮聲、爆炸聲再一次成爲清晨時的號角,將沉睡中的戰士驚醒,這片並不算高大的山林地帶,成爲了中日兩國數十萬軍人撕殺的戰場。複製本地址瀏覽%77%77%77%2E%62%69%71%69%2E%6D%65
在山野間,戰車失去了曾經馳騁戰場的雄風,甚至就連忙曾歡騰着將炸彈不斷投下的天襲者,亦不現了昨天的威風,在遼陽被擊潰的日軍躲藏在樹洞中、山洞內據守着山頭,他們各自爲戰,坦然的面對死亡。
在這裡,戰爭反而恢復到了最原始的形態,儘管依然比拼着火力,但在戰鬥卻變成了步兵與步兵、步槍與步槍彈之間的戰鬥。隨着初夏的大雨降下,兩國的軍人不得不在泥濘的山林間戰鬥着。
如果說他們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對於日本人來說,他們憋足了氣試圖在戰死之前儘可能的拖住中國人,而對於中國戰士來說,他們則憋足了勁以儘快結束這裡的戰鬥,儘快光復東三省。
宮崎就被鳥叫聲吵醒。有那麼一剎那,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千葉的山裡。通過茂密的樹葉他看見一隻松鼠在松樹上奔走着,那是一個看起來很可愛的動物,但在這裡,它卻是食物,看着松鼠。宮崎爬到中隊長的掩體裡,小聲地說。
“隊長,我想開槍把它打下來吃。”
飢餓,自從突圍失敗部隊被擊潰後,和許多逃入山中的部隊一樣,飢餓便成了他們最大的敵人,他們並沒有多少食物,偶爾的能夠從戰死的中國人身上繳獲幾塊壓縮餅乾,對於他們來說,都像是過節一般,可儘管如此,那不過只是奢望軒了。
島田中尉搖了搖頭。
“槍一響就會暴露我們的陣地,中國人很可能也開槍。”
就在這時,那隻松鼠逃開了,可不知到是什麼原因,也許是林間的一些風吹草動引起了中國人的注意,立刻惹起時斷時續的迫擊炮火,瞬間,清晨時分那片刻的安靜便被打破了,不過對於中國人的這種盲射,宮崎他們並沒有迴應,他們知道,這不過只是中國人的試探。
如果迴應了中國人的炮擊,結果就是災難性的。
島田中隊一整天都無聲無息地在他們用工兵鏟挖出的泥洞裡蹲着,在幾個狹窄的泥洞之中,八個人才能吃到一合硬餅乾,天黑後,島田和三個分隊長爬上山頂。山那邊的半山腰裡有一羣中國人正在露天吃東西,好象是在郊遊野餐,罐頭、餅乾什麼,可謂是應有盡有。
“要不就去把他們幹掉,搶點食物回來!”
飢餓比恐懼更使他們難受,三個分隊長表示贊成,爲了食物,餓極的人們寧要願去冒險。四名士兵被派去執行這項敢死任務,全中隊整個晚上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幾個小時後,他們聽見手榴彈的爆炸聲和機槍的噠噠聲,和許多人一樣,在槍聲停止之後,宮崎和其他人一樣都認爲四個戰友一定被打死了。
不過直到天亮時,終於有一個戰士回來了,他帶着一大包戰利品跳進島田的掩體,滿是硝煙的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高興得象小學生似的。原來在黑暗中他們伏擊了華軍一個陣地,然後把能找到的東西都兜了回來,不過在撤退時卻依然陷入中國人的彈雨之中,三個戰友死去了。
不過儘管死去了三個人,但是他還是成功的帶回來了十幾盒罐頭、餅乾,甚至還有幾包香菸,和半包他們自己的武器用不上的彈藥。
和其它人的一樣,宮崎也分到了一根香菸,點燃了一支中國香菸,整個人都沉浸於煙霧帶來的麻醉感中。
“啊,我連煙是啥味也忘記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後,閉着眼睛,不無感嘆的說道。
“我頭都發暈了。”
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去在意,爲了幾包香菸死去了三個人,更沒有人去考慮爲了罐頭、餅乾三個戰友死去了,甚至於,他們不會去考慮,也許,吃掉他們,比搶來的罐頭和餅乾更划算,對於他們來說,至少這一刻,他們是享受的。
肉罐頭和餅乾被裝在飯盒裡煮,用來煮飯的炭甚至來自於中國人的“恩賜”被炸斷燃燒的樹木,總有一些未燒盡的木炭,那些木炭被他們小心翼翼的用刺刀颳了下來,然後裝在飯盒中,成爲了無煙的燃料,戰鬥總是可以教會他們許多事情,比如在此之前,做飯的煙霧就引着中國飛機投下燃燒彈。
吃着那根本不無裹腹的飯,宮崎發現,它的味道簡真好吃極了,吃完後,他覺得身上有了勁,再也不見了先前的虛弱。
“現在,我可以殺死幾個中國人了!”
宮崎在嘴裡這麼說着,隨後他又將那半截菸斗點燃了,狠狠的吸着,此時,他的心中甚至有一種意識,也許,很快,他就要戰死了。
接近中午時候,戰鬥打響了,在激烈的槍聲中,樹林間總會不時的傳出一些嚎叫聲,那是叫嚷着向中國人發起最後衝鋒的戰士,隨後,他們的聲便淹沒有中國人的彈雨之中。在片刻的安靜之後,宮崎聽到一種好象是噴燈的奇怪聲音。然後一團濃煙在他的視線不遠處升起,然後是一道火龍。
“火焰噴射器!”
他驚恐的喊了起來,在火龍之中,他看到一個洞穴內涌出幾個火人,火人叫嚷着、嚎喊着在樹林間奔走着,很快就倒了下去,戰鬥依然在繼續,在發現中國人投入噴火器之後,宮崎立即逃出了洞穴,他不想和其它人一樣,變成火人,而就在這時,他卻發現中國人撤退了。
見中國人主動撤退了,宮崎重新爬回來後,只覺得四肢無力,不解華軍爲什麼要後撤。就在這時一顆炮彈落在他前面幾碼遠的地方,但沒有立即爆炸,它深深地鑽到地底下去了。
“這是顆啞彈!”
宮崎的心裡這麼想着,不料,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在他面前的地面突然象火山那樣爆發了。這是他有生以來最可怕的一坎經歷,象一九二三年的地震一樣震動了他,將他整個人都掀蓋在泥土下。
他臉色慘白,轉向身邊的戰友。
“中國人用的是某種新式武器。”
這似乎是種本能的想法,在戰場上中國人投入太多的新式武器,比如那種像機槍一樣射擊的小型榴彈炮,就曾一次次的將他們的“萬歲攻擊”打的粉碎,還沒有衝到中國人的防線前,衝鋒的人就被完全炸死了。
可實際上這不過只是遲發引信罷了,大地的隆隆聲不斷,拋起成噸的泥土。宮崎和吉村兩人一直躲藏在掩體內,在他的左邊那個還算隱蔽的掩體這會已經被炸平了,只有三截斷腿突出在外面,
在半個多鐘頭的炮擊之後,宮崎所在的中隊已減員到不足百人,在隆隆的炮擊中,曾經頑強的抵抗結束了,到傍晚時,一個連的中國戰士用刺刀突破了島田部隊的防禦,奪取了這座山頭,在戰鬥的最後關頭,宮崎和吉村以及倖存的十幾個戰友順利的逃了出去。
在山間的土路上,宮崎和吉村蹣跚地沿着土路向南走去,來到一個充滿屍臭的山谷。路上以及路兩邊的溝裡,有數以千計的腐爛的屍體,屍體上趴滿了紅頭蒼蠅,嗡嗡的蒼蠅聲甚至有點像是中國人的轟炸機羣似的,華軍以極其準確的炮火打擊了從這裡經過的日軍,炸死了數千人。
他們離開土路,走進東面的樹林之中,在樹林中,宮崎看到了更多的戰友,他們大部都受了傷,也有些因爲飢餓和疲憊而倒下來。而死在水溝的戰友們,他們的臉色都變成茶色而浮腫,白花花的蛆蟲從他們的鼻孔和嘴巴掉下來。
一羣羣傷兵象屍體似的躺在那裡,他們已經沒有生的意欲。宮崎和吉村艱難地繼續前進,這會自殺的念頭縈徊腦海中。當渴了的時候,一連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的宮崎和其它人一樣,只能從漂浮着同伴屍體的水溝裡舀髒水喝,活着的人也都快變成了鬼。
在這一瞬間,宮崎只覺得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對着天上的月亮,突然,他放聲大哭了起來。
“還不了死了好!”
在宮崎的哭喊聲中,吉村則不斷的勸着他,似乎想讓他想開些,可是宮崎的淚水卻像是止不住似的,他一個勁的哭着。
“現在還能怎麼樣,我只想吃飽一頓,然後那怕就是死了也行!”
是他們能忍受傷口的痛疼;但沒有吃的卻使士氣頹唐,只會讓人陷入崩潰。
“如果我們跟中國人吃得一樣多,我們還能殺上山頂……可是現在,我們打一槍,中國人就會打十槍,我們打一發炮彈,中國人就會打過來上百發炮彈,與這樣的敵人打仗,日本怎麼能打贏?”
而就在這時,宮崎突然不再說話了,藉着月光,他看到幾個戰友走到了一具屍體旁,似乎在用刀切着什麼。
“他們……”
宮崎小聲地說,突然,他明白了,他們是在切人肉,過去,他只是聽說過,但現在,這卻就在他眼前發生了,他甚至看到那些人就在他的眼前用木炭烤起了人。
“我們都是人,爲,爲什麼……”
“因爲太餓了!”
在回答宮崎的話時,吉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雙眼放光的盯着那點火紅,呼吸着空氣中瀰漫着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