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中國的位置無疑是極爲微妙的,一方面,他同軸心國成員——德國保持着極爲親密的軍事、經濟以及政治合作關係,但同時卻與日本處於未宣戰的戰爭狀態;而另一方面,又同美英同盟國,尤其是美國保持軍事合作關係,通過租借法案從美國獲得近百億美元的物資、貸款,以用於同日本的作戰。在爲盟國而戰時,卻同德國媚來眼去,同日本作戰時,日本的大使、領事們卻在中國活動頻頻……”
《中國:二戰中的騎牆政策》查爾斯?格拉斯
因爲中國國家元首在開普敦開會的原因,所以儘管德國答應出面斡旋,並且德國外長多次於柏林約見中國駐德大使,但是這場由日本政府自身發起的,由德國出面斡旋的談判,在中國卻根本沒有人予以理會。
幾天過去後,因爲南京方面還未對德國從中斡旋“中日衝突”的提議做出回答。而生怕錯過機會的裕仁天皇這回卻按捺不住了,於是立即召見了東條英機,通過安藤他已經瞭解到東條的想法。
“切勿錯過探索中國真正意圖的時機,”
裕仁直截了當的說道。
“陛下,不能直截了當地同中國進行談判嗎?爲什麼不能派一名特使,帶上天皇的親筆信去中國呢?或許蔣介石不在中國,但是汪精衛、管明棠都在中國,現在蔣介石不在中國,也許,更有利於同中國進行直接談判!”
面對天皇的詢問,東條英機直接拋出了一個他思索很久的方案,他知道對於天皇來說,天皇或許不會錯過這一機會,但他之所以提出這一建議,卻是因爲他深知在天皇心目中執行這一任務的人選是近衛。當天,正如東條英機意料中的一樣,近衛文麿被從他在輕井澤的避暑別墅召到東京。現在的近衛文麿已經不見了過去的滿面貴族氣質,而是一副平民打扮,身穿普通的卡嘰裝——國家文職人員的制服,百感交集地在御文庫等候天皇從地下辦公室上來。
時隔年餘,又一次見到天皇陛下的近衛文麿,第一眼便看出來天皇此時心緒不安——他臉色蒼白,疲乏不堪,甚至衣着有些不整。兩人免去宮中的禮儀,私下交談,沒有他人在場。這是因爲裕仁希望這樣做會使近衛直率講話。而近衛對問題的回答,證實了這點。
面對着自幼便與自己親近的近衛文麿,裕仁直截了當的問道。
“作爲前首相,你對戰爭一事是怎樣想的?”
“國民厭戰,”
近衛文麿直言不諱地回答道。
“他們都希望陛下能屈尊代表他們,採取行動,想法把他們從苦境中解救出來。有人甚至說陛下應該負責。必須儘快結束戰爭。”
“結束戰爭……”
沉吟着,裕仁盯視着近衛文麿再次發問道。
“那麼現在還有結束戰爭的可能嗎?”
“現在還有機會!體面的結束,如果再拖下去的話……”
輕輕鞠首,近衛文麿沉默了下來,他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實際上已經不需要再說了。在過去的幾個月間,他的身邊已經聚集起了許多人,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推翻東條內閣,結束這場戰爭。
“哦!”
點了點頭,既然近衛也這麼看,看來,是應該結束了!
“既然如此,那……”
盯視着近衛文麿,裕仁將內閣計劃由德國出面,但是因爲中國的蔣介石身在開普敦的關係,談判一直無法展開,所以,他希望派出特使,由其帶上他的親筆信,同汪精衛,甚至同管明棠進行直接談判,從而結束這場中日衝突。
“……如果太平洋各國民族能取得獨立,日本將放棄其佔領權,放棄對所有佔領地區的領導權。日本將主動撤出在這些地區的日本武裝力量……”
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裕仁盯視着近衛文麿,實際上,這已經是授權於他,可以做出一切讓步,當然,近衛同樣知道在什麼問題上不能做出讓步。
“所以,我希望由您帶上我的親筆信去南京,同時汪精衛進行直接會談!”
雖說早有天皇會找到自己以收拾東條英機的爛攤子的心理準備,但近衛文麿還是被天皇讓他去中國的建議給驚呆了,儘管現在中日兩國處於戰爭之中,但是因爲並未宣戰的關係,兩國依然有定期的外交航班正常飛行,雖然近衛心知此去困難重重,但是卻又願意採取任何步驟改正自己過去的錯誤。他深深鞠躬道。
“陛下,在簽訂軸心條約時,陛下曾警告這個步驟將最終導致與英美開戰……那個時候,”
深鞠躬的近衛繼續說道。
“承蒙陛下告訴我,不管後果是好是壞,我必須與陛下共同分擔。現在,如果皇上有令……”
提及此,近衛文麿甚至感情衝動地哽咽起來。
“我願爲陛下效勞,萬死不辭。”
“那,辛苦愛卿了!”
待近衛文麿一走,安藤又來見天皇。裕仁轉身滿意地對這位宮內大臣說道。
“這回他似乎很堅決。”
這一天,天空中陰雲密佈,日本駐南京大使谷正之就收到一封電報,通知他近衛公爵即將抵達:
“天皇陛下極其渴望儘早結束戰爭。如果敵對行動繼續延長,只能加深交戰國國內億萬無辜人民的無比痛苦。天皇對此深爲關切。然而,如英美堅持要求無條件投降,爲維護帝國名譽及祖國生存,日本將被迫全力戰鬥到底,這隻能引起繼續流血,使日本遺憾萬分。因此,帝國政府出於對人類幸福的真誠關懷,希望早日談判,使和平得以恢復。爲此,近衛公將攜陛下親筆信前往莫斯科,請蘇聯政府爲此行提供方便。”
對於使華三年的谷正之來說,他對中國人是深有了解的。他不相信這種行動能產生什麼好結果。除非中國能夠得到比他們在戰場上所能得到的更多好處,否則他們根本就不會想停戰,而在過去的幾年間,中國最大的變化,就是變得更加善於利用時局獲得取更多的利益。
現在,中國一方面同德國保持友好關係,一方面從美國那裡拿着鉅額援助,另一方面,還能接收日本流血奪取的東南亞以及遠東的佔領區,那麼爲什麼現在他們就會對結束“日中衝突”有興趣呢?
不過雖是如此,他當天還是按照東京的吩咐,給行政院打電話要求約見汪精衛時,他的估計得到了證實。因爲需要主持全國工作的關係,作爲行政院院長的汪精衛現在忙得很,根本沒有時間接見他,只是派出他的幕僚陶希聖與他進行會面。
在與陶希聖的會面中,谷正之發現,即便是像這位對日本還算友好的“朋友”,也一樣不肯合作。在整個會談之中,谷正之一直試圖讓他立刻同意近衛來訪,他卻彬彬有禮地避而不答。
“現在,我國政府蔣主席,正在開普敦與美英開會,若是在這時,我國同意近衛公訪問中國,那麼,無疑將會令我國外交陷入大不利之局!”
陶希聖直截了當的回答道。
“這實非陶某所能答應,不過,陶某保證,一定會將貴國的希望轉告與汪先生!”
因爲早年曾流亡日本的關係,對於日本人,陶希聖並不像許多人那樣一味的排斥,但是他能做的也僅僅只是做一個傳聲筒,在整個會談過程中最多也只是說,至少要幾天後才能答覆。
“陶先生,中日兩國畢竟是亞洲千年之鄰,還請陶先生念及往日之舊,物必幫忙!”
又一次,谷正之鄭重其事的請求道,他深作爲汪系中的重要成員,其對汪精衛有着極大的影響力,而瞭解中國政局的他同樣也知道,南京的政治局表面上是蔣汪合作,實際上卻又是蔣汪對抗。
“陶先生,請您相信我們的誠意,於目前而言,雖說中國軍隊於滿……”
脫出而出“滿洲”時,谷正之又急忙改口道。
“於東北,於南洋,雖說進展順利,但是,陶先生,最終科,軍隊在軍事上的勝利所成就的卻是將軍們的功勳,而世人誰又能看到那些幕後英雄們的勞苦功高呢?”
谷正之拋出的這麼一句話,果然讓陶希聖整個人陷入思緒之中,作爲汪系核心成員的他自然知道,汪先生現在已經開始爲戰後的事物着手準備了,與華北在某些方面的合作,也是基於戰後的安排。
恰恰正像谷正之所說的那樣,即便是****打到了東京,又能怎麼樣呢?無非只是將蔣先生的威望樹的更高,將管明棠的聲望推至極致,而對於汪先生來說,雖說汪先生於幕後做了太多的工作,但是人們只看到了兩位軍事統帥在軍事上的勝利,根本看不到,汪先生如何籌集戰費、維持國家的運行。
陶希聖的沉默看在谷正之的眼中,讓他心知對方被打動了,於是便又繼續加重籌碼道。
“陶先生,同屬亞洲民族的我們爲什麼要爲英美的利益而戰呢?假如,通過談判的方式可以得到的,那麼爲什麼還要繼續戰爭下去?現在,我國是真正希望結束與中國之間的衝突,並且相信除經之外別無他途了,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