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派的弟子,從來不會逃。”陳淮生馭風而起,在空中冉冉滑翔,手中法劍已經依然擎於手中。
黑影終於浮現在人面前。
或許是這幾日吸食血食已經被消化了,其成長速度很快,黑影絲毫不懼怕四周的火光,唯獨對攝魂鈴和陳淮生手上法劍有些畏懼。
這個時候陳淮生纔有機會看清楚這個鬼物。
黑色的長髮披在肩頭,但是不是尋常鬼物喜穿的麻衣、黑衣或者皁衣,而是一件頗爲鮮豔的紅色襦裙外加一件遮掩在肩頭的紫蘿繡花鑲金邊的帔子。
腰間居然還有一條寶藍色的腰帶繫着,足下丹朱繡鞋,踩在雪上竟然看不出半點印記。
臉被長髮遮掩住大半,只剩下小半邊,但單從這半邊臉來看,應該是頗有幾分姿色的,難怪歐慶德這個畜生會無視人倫。
“蘇四娘,人既死,冤有頭債有主,你該明白這個道理,先前所爲也就罷了,但今日你便有些過了,……”
陳淮生一聲“蘇四娘”讓鬼物身體一抖,陡然間只見她遮掩在臉上的黑髮自動飄散開來,露出另外半邊臉。
身後緊隨陳淮生的佟童猛然驚叫一聲。
這是一張何等駭人的臉。
左邊半邊俊俏秀美,一個酒窩若隱若現,但右半邊上部一直到顴骨處,被焚燒過後只剩下骨頭,甚至連眼眶也只剩下一個黑洞,而下半截則是腐爛不堪,腐肉上甚至還有蛆蟲蠕動。
如此對比,更讓人心中忍不住煩惡欲吐。
背後佟童就忍不住乾嘔起來,連攝魂鈴聲也倏然中止。
不過此時的鬼物卻沒有趁機發動,只是帶着半嘲弄的嘶啞聲傳來。
“呵呵,怎麼,重華派的女仙師,沒見過這等情形?受不了,那你可知道我這二十年都是如此?每日都要面對,家家戶戶門口的銅鏡都能看到我自己的情形,伱覺得滋味怎麼樣?”
“蘇四娘,你意如何?”陳淮生面色不變,注視着對方,手中的法劍一抹丹紅光澤徐徐浮動。
瞥了一眼陳淮生手中法劍,鬼物輕蔑地笑了一聲:“你都說了,那自然就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了,這歐家寨所有人就是我的仇怨所在,他們都該和我一樣的命運,……”
“那你這是在自尋死路了。”陳淮生目光中掠過一抹奇光。
眼前這個傢伙,還真不能叫做鬼物,應該是半人半鬼。
按照蘇老漢所言,當時這個女人是死了,但死而不僵,明顯是怨氣未散,所以歐慶德放心不下,纔會讓人在窮骨嶺燒屍,結果屍體卻失蹤了。
這一失蹤就是二十年,自己還以爲是高級別殭屍,但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對方不但有靈智,而且記憶亦存,甚至還頗有智慧,只是其身體已經進入了某種異變狀態下。
邪祟這一類異物,本來就很難說得清楚,就算是修仙界對這類邪物異物也都是敬而遠之,不太願意招惹。
不是說懼怕這類東西,而是與其糾纏上有害無益,沒有太大意義,對自身精進亦有損害。
但這些東西又是客觀存在的,迴避不了,所以纔會有應對這些邪祟的各種術法、法寶和靈符。
“咯咯,自尋死路?可笑,難道我還活着麼?納命來吧!”
鬼物終於張狂地笑了起來,頭髮猛然直立,雙手虛張,露出被或焚燒過的枯黑殘肢與皮肉尚存詭異結合在一起的胳膊和手掌,但那閃動着陰冷光澤的指甲卻已經浮起淡淡的白氣。
陳淮生知道終歸還是要一戰的。
雖然他很同情這個蘇四娘,但是現在卻只能滅殺對方。
這個蘇四娘身體已死,只是因爲怨氣太重,而且意志又極爲頑強,加之在將死未死之際又遇到了一些意外,所以才能以這種半死半活的狀態維繫下來。
隨着蘇四娘這個鬼物的猛然躍起,雙爪淒厲如風,身影一個飄忽,帶着濃烈的陰氣,已經撲至陳淮生面前。
雙爪交錯,腥臭中夾着森寒入髓的鬼氣翻滾襲至。
與此同時一個已經是白毛褪盡重新恢復了人樣的靈脩從左側突然出擊,手中長劍帶着陣陣鬼嘯,直刺陳淮生後方。
陳淮生用靈力催動倚天,赤元法火冉冉而生,合氣連擊斬連續斬擊。
蘇四娘冷哼一聲,身形飄舞,顯然還是有些忌憚倚天劍上的靈力法火。
不過從後邊襲來的殭屍修士就沒有那麼高的智慧了,怒吼着全力迎上
劍氣瀰漫,鬼氣升騰。
倚天長劍連續斬擊中殭屍修士的胸、腿、背,殭屍修士連連嚎叫,奮不顧身地瘋狂突進,接連承受連續幾擊,堅固無比的肌體竟然然倚天劍都難以將其斬斷。
從倚天劍傳遞過來的富有彈性的韌勁也讓陳淮生意識到情況異常,這個修士要麼原來就修習過某種特異法術,要麼就是蘇四娘已經在這個修士身上施加了某種異法。
蘇四娘張狂一笑,身體忽然變形,雙手廣袖倏然暴卷而至,那一雙帶着白霜霧氣的雙爪陡然伸長一丈,直攫陳淮生頸項和下體。
陳淮生嘿然凌空,手中辟邪符連續揮動,十七張辟邪符在空中連環結陣,懸停而立,緊接着又是九張辟邪符自上而下垂落,結成一個菱形浮空法陣。
蘇四娘一驚,狂嚎一聲,身體猛然向後爆閃,意圖撞開背後樹立的幾枚靈符。
但陳淮生那裡會容她脫身,倚天法劍上的赤元法火早已經在劍尖上匯聚成了一團火焰。
手指在劍尖一抹,一縷精血浸潤而入,使得法火大盛。
陳淮生背後的佟童大急,差點兒都要哭出來了,“師兄,何苦如此?咱們拖住她便行了,歐師伯最多一個時辰就能趕來!”
“師妹,不必多言,莫要浪費師兄的元精之血!”陳淮生臉上露出一抹蒼白,悍然道:“我們就能解決它,無須誰來,歐師伯來是解決其他事情!”
見陳淮生不容置辯,佟童也只能咬牙一搖手中攝魂鈴。
鈴聲驟起,然後手指搭在劍葉上一念法咒,劍尖上一抹血色迅速膨脹,變成一團血霧炸裂開來,落在法火上。
“咄!”
“疾!”
“去!”
“聻!”
法火火焰有如星星點燈,一般在空中幻化分裂成爲無數火點,落入每一枚辟邪符上。
當蘇四娘身體撞擊在靈符上時,帶火的靈符如同一枚富有彈性的氣囊,隨着蘇四娘撞擊向後迴盪,帶着整個法陣也向後移動。
但無論蘇四娘在其中如火左衝右突,但是始終無法擺脫法陣的束縛包圍。
用煉魂法陣鎖住了蘇四娘之後,陳淮生和佟童纔開始着手對付在一旁依然咆哮如故的殭屍修士。
雖然蘇四娘被困於法陣中,但是法陣卻還沒法斬斷她和殭屍修士的意念聯繫。
似乎也意識到了危機到來,蘇四娘一邊瘋狂的四處奔突,希冀衝破法陣,另外也開始不斷祭法催動殭屍修士的衝鋒。
殭屍修士長劍大開大合,劍氣涌蕩,陳淮生和佟童的法劍竟然都發對其產生實質性的傷害,一旦被其突破二人聯手封鎖線,讓其衝入法陣中,後果就很難預料了。
佟童不斷催動攝魂鈴,此時靈元的劇烈消耗已經讓她有些難以支撐。
每一次攝魂鈴的搖響,那蘇四娘身上的衣衫都會出現一道破口,但這更激怒了蘇四娘。
在空中兇猛地向下一個急墜,任由那兩枚帶着法火的靈符刺入自己體內,劇烈的燃燒灼痛讓蘇四娘忍不住哀嚎起來,但是她仍然不顧一切地撞入地面,雙爪伏地,然後狠狠地將自己的頭撞入地面,忽地一下將全身鬼氣吹入地底。
佟童訝然,但迅即反應過來,臉色驟變:“不好,師兄,這鬼物要異變那些殭屍!”
隨着那幽冥鬼氣滲入地面,有如會認主一般急速沿着地面奔行,只看到一抹黑色的鬼影狀陰氣幾息之間便朝着寨中東南而去。
那原本被封在石灰、黃土和糯米醬黑狗血中幾句黑僵瞬間蛻掉黑毛,長出了白毛,白毛也在迅速地散發着光澤,便開始脫落。
而一具白毛殭屍則倏地蛻掉白毛,呼啦一聲躍起,只朝着陳淮生這邊而來,幾具黑僵也是從封土中掙扎出來,搖搖晃晃跟着而來。
眼見得那一句爲首的白僵變成了遊僵,兇猛無比地投入戰鬥,後邊幾具黑僵演變成的白僵也在不斷脫毛像遊僵進化,陳淮生和佟童都是大驚。
誰都沒想到蘇四娘竟然還有這等法力水準,這已經不是尋常妖鬼邪祟的手段了,更像是一個鬼修在施法了。
難道蘇四娘死之前會是一個鬼修?
這怎麼可能?
如果是鬼修,歐慶德能隨便蹂躪她,甚至將其男人和兒子殺死?
此時的陳淮生已經來不及多想,彈空躍起,手中定邪符如天女散花般灑落,飛襲衝鋒而來的遊僵。
定邪符在空中綻放開來,淡淡的晶焰刺入遊僵體內,讓遊僵們痛苦地嘶吼嚎叫,腳步也慢了下來。
“胡德祿!”朝着寨子深處一仰頭,陳淮生猛地吶喊一聲:“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