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話畢,火焰變本加厲,引動天雷震震,降落流星狂襲。李魚殘存的一點真靈,便遭受着世上最殘酷的刑罰。一時間,如同萬千火龍肆虐凌暴,鑽心裂體,一齊吞噬着李魚僅剩的那一點神識。
玄火愈燃愈烈,於時光長河中開演血色洪荒,再現活殺地獄。李魚忽然發覺已發不出任何聲音,除了肆無忌憚的痛覺,他既不能哀嚎,也不能怒喝。
可是啊,殘存一念的李魚卻依然堅定如初,用意志在虛無中吶喊:“想要李魚放棄,真是癡人說夢。我反而感謝這漫天火焰,讓我的意志得以錘鍊。哈,哈,哈。”
只剩灰燼的李魚明明已無法說話,但他卻偏偏放聲大笑,笑聲霎時傳遍四海八荒,穿越千古無涯,鎮殺無邊火蛇:“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多虧這漫天火焰,我才真正明白於忠肅這首《石灰吟》。能夠真正一往無前,其實已獲最好結果。”
不屑的笑意,不滅的神魂,不敗的豪情,永不可失的意志。縱然玄火變本加厲,但李魚那一縷執念便如山嶽不倒,便如川流不息,便如沙漠中那一塊頑強的仙人掌,縱是風吹日曬,縱是時光消磨,依舊於無邊瀚海中彰顯自己的驕傲。
“哼,倔強的小子。”虛空中傳來一聲冷笑,更浮現一張模糊不清的面龐。那面龐饒有興趣地審視着李魚,嘴角更含着一絲譏誚之意,似在嘲諷着李魚,又似在嘲弄天下萬物:“恨血藏碧土,七玄亂乾坤。正邪一體,善惡同遊,且看你能給本尊帶來何種驚喜。”
笑聲戛然而止,玄火寂然而滅,那一顆玄火珠卻是光華大盛,“唰”得一聲從李魚手上掙開,圍繞着李魚身體,反覆旋轉,讓奪目光華愈加怒放。
本是躺在地上的上官雁被光焰炫目,不由悠悠醒轉,一望眼卻見火玄珠勢如紫電踏塵,竟是撲入李魚胸口。滿室耀目光芒亦隨之消失不見,地穴之中頓變漆黑一片。
“怎會如此?”上官雁急運歸元訣,讓憐月神劍放出一點星芒,一邊檢視李魚狀況,憂心喊道:“李公子,你如何了?”她這時已然察覺自身修爲已從元嬰降爲金丹,卻是無暇多顧,一片玲瓏芳心,只剩下期盼李魚無事的念頭。
卻見李魚展開雙目,閃過一絲疑惑神色,隨即望見微弱光芒裡那兩道關切目光,又驚又喜:“上官姑娘,還好你安然無恙。原來那漫天神火,只是一場幻夢。”
上官雁見李魚第一件事便是關心她之安危,心頭不禁一甜,卻是不敢耽擱,鄭重以告:“李公子,我先替你探查身體傷勢。”
李魚此刻只感神清氣爽,並無一絲異樣,但聽上官雁語含憂慮,便說道:“如此,有勞了。”
上官雁再遠歸元訣,但見一道白色真氣輕輕竄入李魚體內,周流六虛,竟是毫無阻礙。她不禁一呆,搖頭道:“奇怪的很,李公子你身體並無異樣,可是……”
李魚這時也反應過來,問道:“那顆火玄珠呢?”
上官雁苦笑道:“火玄珠已在你體內了!”
李魚亦是一呆,反問道:“在我體內?難道我剛剛經歷的烈火燃身之苦,並非純是幻境?那你豈不是一場白忙?”
李魚第一時間不去想火玄珠的好處,反而憐惜上官雁的辛苦付出,直讓上官雁心頭一顫,不覺有些癡了:“這世上怎會有善良的男子?爲何他每一次都是先考慮別人,而不去考慮自己?”
李魚見上官雁沉默不語,不覺一陣尷尬,苦笑道:“我確實沒有謀奪火玄珠之念,當時我見你拿了火玄珠後人事不知,就想先將火玄珠拿開,沒想到卻是鳩佔鵲巢了。”
上官雁道:“天材地寶,向來爲有緣者得之。火玄珠既然主動竄入你體內,足見與你有緣,本該屬於你之物,你又何必道歉?何況這火玄珠霸道無比,我一觸碰便陷入肅殺幻境,若非你再次相救,此刻焉有性命?”
李魚轉念一想,不覺嘆道:“冥冥之中,或許真有天意。我不想得到火玄珠,它卻自己找上了我。”
上官雁微微一笑:“所以你不必感覺歉意,倒是我又欠了你一條命。”
她雖然假裝淡定,但內心之中卻是憂喜參半:“得到火玄珠之後,李魚可謂一步登天了。但仙林前輩得到七玄珠之後,都是慢慢煉化珠內靈氣,只一絲靈氣便可令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從不敢貪多務得,更不敢將整個玄珠吞入。如今這火玄珠整個進入李魚體內,不知是禍是福呢?
話說回來,我一刻也扛不住幻境折磨,反而折損五年修爲。而李魚竟能得玄珠認主,再次驗證他非同凡響,不能以常人視之。我先前已仔細巡察李魚體內各處,實在並無異樣。”
周圍盡是漆黑,唯有憐月神劍散發出的一點星光,依稀搖動,照見兩人各懷心事的臉龐。
忽聽上官雁道:“李公子,如今你已經得到了仙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火玄珠。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雖然有一身護體之氣,足以抵禦金丹期修爲,甚或能抵禦元嬰期修爲,但人心鬼蜮,一旦你被心懷鬼胎之人盯上,依舊免不了一場危機。依我看來,你不如投身十大門派,如此便有了安身立命之所,纔有時間逐步煉化火玄珠的靈力。”
當年義父走的時候,神色凝重,顯然遇到了無比艱難之事,再不得不將我獨自留在山中。他一定要讓我見雁而起,就是想要我獲得火玄珠,然後纔有資格幫他的忙!”
義父離開這十二年,李魚日夜想念,曾經多次想要下山尋找義父,但最終還是剋制住了自己。如今“見雁而起”的束縛已經破解,李魚單純的念頭卻也因爲這一場風雲際會而有了變化:“若不先行修煉神功,即便老天開眼,真讓我尋找到義父,也只是他的一個拖累。不如就先投身十大門派,修得一身神功,再去尋找義父下落。”
打定了主意,李魚微笑道:“反正我是見雁而起。上官姑娘,我先前已說要和你一起,現在你可答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