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值班女警爲程佳琪打開了那扇暫時拘留她的門。
她走了出去,一時間還不能很好的適應戶外的光線。她只能擡起胳膊微微擋在眼前,擡頭望着頭頂上的那片天,灰濛濛的,像是一座沉重的山懸掛在半空中,隨時都會砸下來似的。
程佳琪扣緊了自己的灰色外套,早上的風格外強勁,飛揚在空中的長髮更像是惡魔在張牙舞爪。
“是你保釋我出來的?”
走出監守的派出所大門,程佳琪原以爲會看見露西或者是自己的經紀人,畢竟當警方表明她可以申請保釋的時候,她只聯繫了他們。可是,眼下站在她面前的人,卻是她萬萬沒想到的金茜茜。
“當然是我,難道,你還以爲是顧錦城嗎?”
金茜茜爲程佳琪拉開了車門,程佳琪疑惑着打量了她一番,不再說什麼,徑直坐上了金茜茜的車。她們開着車一路疾馳,將厚重的烏雲都甩在了她們車後。
“你爲什麼要保釋我出來?”
“你應該問,我們要去哪裡?”
程佳琪冷笑道:“你保釋我出來,肯定是有你的用意,否則,你只怕我恨不得永遠都腐爛在監獄裡吧?”
“話可不能這樣說,好歹,我們曾經也是並肩作戰的戰友,不是嗎?”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你以保釋我爲代價要我爲你做的事情,我未必做得到。”
金茜茜得意的眨了眨眼睛,道:“只不過是被關了一晚上,怎麼說話變得這麼沒有底氣了?如果是你程佳琪都做不到的事情,那我不知道還有誰能做到了。”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金茜茜突然一腳剎車,將車子停在了路邊,目不轉睛的注視着程佳琪,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道:“我要你,將蘇流年加在你身上的一分痛苦,百倍千倍的還回去!”
程佳琪沉默了片刻,突然仰頭笑道:“你是想要利用我對付蘇流年?”
“蘇流年是我們的共同敵人,如果不是她的橫刀奪愛,你今天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不是嗎?而且,我親眼看見蘇流年趁你不在的時候,偷偷進了你的病房。我不知道她做了什麼,直到昨晚的新聞曝光之後,我才知道你是被蘇流年陷害了。”
程佳琪一聽見果然是蘇流年陷害的自己,頓時氣得怒目圓睜,低吼道:“這個賤人,平時我倒是低估她了!原來,果然是她!她居然還可以裝出一副爲我擔心着急的樣子……想起她那張嘴臉,我就覺得噁心!”
“現在就有機會在你面前,你可以狠狠的將蘇流年踩在腳下,而且,只有你能做到。”金茜茜意味深長的從車子的抽屜裡掏出了那隻錄音筆,遞到了程佳琪的面前,“這裡面有足夠令蘇流年臉面盡喪的信息,只要你公佈出去,我保準蘇流年無處可逃!”
程佳琪接過了錄音筆,警惕道:“爲什麼一定是我?”
“你下榻的酒店裡,半個小時之後就會有一場新聞發佈會。專屬於你程佳琪,公開澄清昨天被警察帶走的發佈會。到時候,你只需要順便將這份錄音交出去,剩下的功夫自然都交給這幫沒頭腦的記者了。”
程佳琪笑道:“我怎麼知道,這份錄音公開後,我不會引火上身?”
“信不信在你。總之,我給了你報復的機會。除非你還是想按照自己的方法來,不過你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的你,幾乎不可能再有其他機會報復蘇流年。”
程佳琪沉默了,她能看出金茜茜肚子裡的心思。如果這份錄音公開之後,她不會引火燒身的話,爲什麼金茜茜不自己站出來呢?程佳琪轉了轉眸子,她可不是傻乎乎、涉世不深的小丫頭,想要利用她,也沒這麼簡單!
程佳琪的嘴角微微一笑,道:“好!我答應你。”
蘇流年和葉培培抵達蘇氏的時候,趙麗梅已經坐在蘇流年的辦公室裡了。
“我希望你是來告訴我,你已經將錢全部都匯入公司的賬戶了。”
蘇流年繞過書桌,坐在了趙麗梅的對面。
葉培培謹慎的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坐在了趙麗梅的身邊。
趙麗梅冷冷一笑,道:“一時間,我流動的資金沒有那麼多,現在勉強只能拿出三千萬來。至於剩下的錢,我會慢慢補上來的,你不用擔心。”
“三千萬?你名下的賬戶這麼多,你卻說只能拿出三千萬?”葉培培皺眉道。
蘇流年不動神色的點開了面前的平板,照例關注着財經新聞,道:“我當然不擔心,也不着急,至於那些老股東們什麼時候發現,我可說不清楚。或許,你現在最好想出一番說辭來,免得到時候被問得啞口無言。”
“蘇流年!”趙麗梅急得拍案而起,低吼道,“你這樣威脅我,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到時候東窗事發,老股東們知道你替我隱瞞,你覺得他們會不追究你嗎?”
蘇流年淡淡的擡起頭來,笑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在替你隱瞞?”
“我……你……錄音筆!你們的錄音筆!”
葉培培冷笑道:“你覺得我會把錄音筆交給你嗎?”
蘇流年放下了手中的平板,雙手交叉在鼻尖前,道:“你現在沒有退路了。如果你還想待在蘇氏,還想住在那棟公寓裡,我建議你最好按照我說的做。我再給你最後三天的時間,三天後我見不到所有的錢到賬,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臭丫頭!居然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
“趙主任,在公司裡,我是總裁,你只是監事會的主任。雖然你有權利監視我的決定,但是,並不代表我就要對你阿諛奉承。更何況,現在最應該感到害怕的人,是你,不是我。”
蘇流年又垂下了腦袋,翻閱着手裡平板上的新聞,道:“出去忙你自己的去吧。”
趙麗梅狠狠的跺了跺腳,嘀咕了一句“走着瞧”,拂袖而去了。
葉培培半探着身子,低語道:“你還要給她三天的時間?”
“無論如何,她都是我的家人,還是傑森的媽媽,我也要給她這個機會。”
蘇流年淡淡的擡起頭來,望着趙麗梅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
葉培培轉着筆,突然說道:“對了,昨天白榮春來辦公室找過你,那個時候你碰巧不在。看樣子,他好像有要緊事一樣的,我看你今早沒什麼安排,就讓他一會兒過來。你覺得,會是什麼事情?”
“還能有什麼事情,肯定也是趙麗梅的事情唄。”蘇流年放下了手中的平板,道,“他們兩個狼狽爲奸,誰都不會乾淨的。你先忙你的去吧,我去趟洗手間。”
“好!”
葉培培起身,蘇流年擦過辦公桌和她一併離開了辦公室。
而如果蘇流年看得再仔細一點,她就會發現,平板網頁上的第二條黑體大新聞,正是現場直播程佳琪此時此刻的新聞發佈會。
“根據警方目前掌握的資料,程小姐依舊堅稱自己是無辜的嗎?”
程佳琪點了點頭,斬釘截鐵道:“我相信江州市警方的能力,他們不會讓我無故的蒙受冤屈,也不會讓真正的壞人逍遙法外。所以,我堅稱自己是無辜的!”
“那麼在程小姐的心中,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程佳琪淺笑着搖頭,道:“平日裡我待人都是很和善的,可能有些話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吧,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誰會拿這麼嚴重的事情污衊我。”
“聽說這次報案的人是顧錦城上校,請問是不是真的?”
“錦城是顧老太太最疼愛的孫子,所以當這件事情發生後,錦城一直很懊惱自己疏忽了對顧老太太的照顧,也很痛恨背後謀害顧老太太的人。所以當有人刻意將矛頭指向我的時候,錦城一時衝動才喪失了理智,我並不怪他。”
“之前顧上校似乎是爲了程小姐,和蘇流年取消了婚約,現在又將程小姐送到了警局,我們不得不猜想顧上校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是冷血,還是殘酷無情?”
程佳琪淡淡的笑道:“我不知道你們外界有這樣的猜想,對我來說,錦城是一個標準的軍人,也是一個稱職的男人。”
“程小姐可以詳細解釋這句話嗎?”
“因爲他有着……”
程佳琪正在解釋,現場的擴音喇叭裡卻突然響起了另外三個女人的對話——
“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知道蘇氏的虧空有多少嗎?是你一個人說彌補就能彌補的嗎……”
“至於你洗黑錢的事情,我會看你的表現而幫你掩飾過去。”
“這是關於這幾年蘇氏財政的財務報表,裡面詳細記載了關於蘇氏的虧空,一共有三億。”
……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在場的記者們紛紛交頭接耳。雖然只有聲音,但是他們依舊聽得出來,這是趙麗梅和蘇流年的對話。而至於葉培培的聲音,他們只是毫無印象而已。
“這是怎麼回事?”程佳琪裝作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一旁的工作人員立刻上前回道:“不知道是誰在後臺控制的電腦上拷貝了這個音頻文件……”
“還不趕緊關掉?”程佳琪着急的皺起了眉頭,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她的目光帶着嘲諷之味,一點一點掃視過眼前這羣愚笨的記者,嘴裡喃喃自語道:“蘇流年,你也嚐嚐從國民女神跌落成過街老鼠的滋味吧!”
五分鐘不到,蘇氏集團總裁辦公室的電話都快要打爆了。
葉培培一個人同時手忙腳亂地接了三部電話,電話鈴聲卻還在叮鈴鈴的響着。
一些激進的老股東此時已經擁擠在蘇流年的辦公室裡了,她面對着他們,臉色蒼白如紙。蘇流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盾牌竟然會成爲了傷害自己的利器!她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