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玲的話音落地,屋內一片死寂,蘇流年瞠目結舌的僵硬着,而顧錦城卻已經拽着她的手,“嗖”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怒吼道:“我們走!”
蘇流年還沒有回過神來,身子一軟就倒在了顧錦城的胳膊上,葉玲沒有再看他們一眼,只是呷着茶,輕描淡寫地說道:“等等,把你的東西拿走。”
顧錦城頓下了步子,看向蘇流年剛纔放在葉玲面前的禮品袋,冷笑道:“我就當做拿去打狗了!你愛要不要,我管不着。”
說完,顧錦城拉着蘇流年就朝前走,可是蘇流年的手忽然用力向後一拉,反倒是把顧錦城拉住了。他不解的回頭看向蘇流年,還沒有開口,蘇流年已經側身面向葉玲,問道:“伯母,我想知道原因。”
葉玲沒有開口,只是品着手裡醬色陶瓷茶杯裡的韓式茶,什麼話都沒說。
蘇流年微微昂了昂頭,鏗鏘有力地追問道:“我自認爲自己沒有任何做錯的地方,我和錦城是真心相愛的,爲什麼伯母就不肯祝福我們?”
“等你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的時候,再用這種語氣同我說話!”
葉玲狠狠的放下茶杯,驚得木頭的案几沉悶的一響,茶水四處飛濺。
蘇流年的眸子不由得一閃,顧錦城立刻握着她的手,奪門而去。
穿堂風透過大開的木門拍打在葉玲的身上,顧錦城和蘇流年已經走了好遠,她才緩緩回頭看向門外悠長狹窄的走廊,隱隱約約還有韓語的歌聲飄進她的耳朵裡。葉玲嘆了口氣,垂下了眼瞼,一種悲哀與孤獨的涼意油然而生。
服務生跪坐在屋外行了行禮,然後端着菜上前,不一會兒,葉玲眼前的案几上都是各種美味佳餚,格外的豐盛,可現在卻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服務生再度行禮退下,葉玲握住筷子,夾了一塊肉,蘸了蘸醬,嚼在嘴裡,食之無味。
天色已經是一片漆黑了,路上璀璨的霓虹燈像是綻放在夜幕下的奼紫嫣紅。川流不息的車海,疾馳地從蘇流年和顧錦城的身邊飛奔而過。他們手牽着手,行走在來來往往的人流裡,沒有人認識他們,除了他們身邊的彼此。
“還想吃點什麼?”
顧錦城低眸看向身旁的蘇流年,自從出來後,她一句話都沒有說,手心一片冰冷,顧錦城的心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的疼。他又用力握了握蘇流年的手,感覺就像是自己在牽着一個木頭人似的,蘇流年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反而令顧錦城更加害怕。
“不如我們去買前面的炸臭豆腐吧?你不是嚷嚷着一直要吃嗎?”
顧錦城找着各種話題,可是蘇流年還是沒有回答。
“流年……”
顧錦城心疼的輕喚了一聲,停下了步子。他知道葉玲剛纔那句話對她的打擊有多大,他知道她是多麼渴望能得到葉玲的祝福,他知道,她從小生活在支離破碎的家庭環境裡,她只是不想以後他們的孩子也無法擁有完整的家庭,這一切的一切,顧錦城他都知道,可是他,始終無能爲力。
“我們去吃臭豆腐吧。”蘇流年突然望着顧錦城的眼睛說道。
“啊?”顧錦城先是一愣,倏爾回過神來,立刻笑道,“好啊!”
蘇流年挽住了顧錦城的胳膊,小鳥依人的靠在他的身上,一步一步,朝不知道是黑暗,還是光明的地方走去。顧錦城點了很多街邊的小吃,炸的臭豆腐和火腿腸,還有炸的雞翅和米豆腐等等,幾乎把店裡有的東西都叫了一份,擺滿了一桌子,鄰桌的人都投來了匪夷所思的目光,老闆卻是笑得合不攏嘴。
“老闆,要你這裡最辣的,多放一點辣椒!”
顧錦城吆喝着,他記得蘇流年愛吃辣食,倒不如就在今晚酣暢淋漓的辣一次。他收回了目光落在蘇流年的身上,她低沉着腦袋,似乎一直強撐着心裡想要落淚的衝動。顧錦城抿了抿嘴,他能感覺到,她不哭,是因爲她不想讓顧錦城更加心痛,所以或許只有辣出的眼淚,他們纔能有理由裝作毫不知情。
“來了,一份雙椒臭豆腐!我加了很多料的!”
“謝了老闆。”
顧錦城客氣的說了聲,老闆自又招呼其他桌的客人去了。
“熱乎乎的,看着就想吃。”
顧錦城夾了一筷子到蘇流年面前的碟子裡,她似乎這纔回過神來,衝顧錦城勉強的笑了笑。小吃店周圍的聲音很嘈雜,旁邊好像都是酒吧和ktv的樣子,各種亂七八糟的音樂聲交織在一塊。時不時的還有喝多的人從小吃店外面跌跌倒倒的走過,這裡的環境不怎麼好,可是小吃店的生意卻是格外的興隆。
“老闆……來、來、來五份冒菜!”
“好的!裡面坐啊!五份冒菜!”
剛進來的五個人似乎都是從隔壁的酒吧裡出來的,看他們滿臉憔悴又亢奮的樣子,不知道在酒吧裡熬了幾個晚上。他們勾肩搭背,走路歪歪倒倒,還手舞足蹈的唱着難聽的歌。顧錦城和蘇流年正巧坐在中間,他們的旁邊就是一張空桌子,這五個人走過來的時候還狠狠的撞在了顧錦城的身上。
“這居然有人?”撞人的人半眯着眼睛朝顧錦城看過去。
顧錦城當時正在喝酒,被人一撞,酒水反而灑了自己一身。
蘇流年趕緊起身,抽出桌上的抽紙替顧錦城擦拭着。
這時,喝高的幾個人纔看向了蘇流年,頓時眼睛一亮,像是蒼蠅頂上了肥肉,個個都來了精神,滿臉的貪慕春光之色。蘇流年卻毫不知情,只是彎腰擦着顧錦城衣服上的酒。這一彎腰,寬大的領口立刻下垂,若隱若現的溝壑在昏暗又迷離的燈光下,更顯得充滿了誘惑與野性。
五個人齊刷刷的聳動着喉結,剛纔撞到顧錦城的人立刻伸手向蘇流年。顧錦城的耳朵一顫,目光一橫,擡手立刻抓住了那人的手腕。蘇流年猛地擡起頭來,只見那人疼得是連連哀叫,一旁的四個人踟躕不已,見顧錦城的那對劍眉鷹目,頓時誰也不敢上前。
“招惹我的女人,不想活了嗎?”
顧錦城一聲怒吼,猛地揚手一推,那人立刻連連後退倒在了身後一個同伴的懷裡,兩個人一起向後跌倒在地,撞翻了另一桌客人的桌子,嚇得小吃店裡的客人都立刻抱頭亂竄,倉皇而去。老闆心疼着自己的店,又不敢上前訓斥,只能和店裡的夥計在一旁乾着急。
顧錦城“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蘇流年立刻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搖頭道:“算了,他們也是無意的,只是喝多了。”
可是顧錦城的心裡原本就壓抑着剛纔對葉玲的怒氣,一路上如果不是害怕蘇流年更加傷心和失望,他早就衝回去好好的和葉玲吵一架了!現在這五個人想要對他的蘇流年動手動腳,更是撞在了顧錦城這把槍口上。放在平時他都不能容忍,更別說是眼下的情況了!
顧錦城從蘇流年的懷裡抽出了自己的手,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椅子大步上前,另外三個人早已經嚇得酒都全醒了,立刻四處逃散。顧錦城也沒有去追他們,只是一腳踹翻了眼前還沒來及跑的人,又揪着剛纔挑釁自己那人的衣領,拽着他就是一頓憤怒的狂揍。
對葉玲的怒火,被取消特種部隊隊長資格的怒火,無法擺脫柳茹胡攪蠻纏的煩惱,還有對蘇流年的傷心感到無所適從,自己對自己的怒火,所有的火氣在這一刻終於衝到了頂點。他所有的理想在這一刻都被衝動所控制,他不知道自己揍了那個人多少拳,他甚至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還活着,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停手!一拳接一拳,他的怒火沒有消散,反而愈燒愈烈!
“錦城……夠了!錦城……”
蘇流年嚇得雙手捂着紅脣,急得在顧錦城的身後狂跳,可是他根本聽不見她的聲音。老闆和夥計更是乾着急,看着顧錦城把他店裡的桌椅碗碟砸得夠嗆,算上剛纔被嚇走的一大波客人還沒有結賬,今晚看樣子也不會有其他生意了,老闆在心裡算着,急得衝蘇流年喊道:“這錢……這錢你們得賠我啊!”
蘇流年顧不上老闆,看着被顧錦城打的那人似乎昏厥了過去,而顧錦城還絲毫沒有住手的意思,蘇流年唯恐鬧出了人命,立刻奮不顧身的衝上去從顧錦城的身後抱住了他,怒喊道:“夠了!快住手!”
顧錦城根本沒有意識到身後的人是蘇流年,他操起地上的摺椅突然揚手想要砸下去的時候,摟着他胳膊的蘇流年無力抵抗他擡手的力道,反而被震出了好遠。直到他的身後傳來一陣碗筷落地的聲響,還有蘇流年*着喚着他的名字,顧錦城似乎才恢復了一點理智。
“流年!流年!”
他立刻轉身,雙目一瞪,鬆開了被捱揍的那人,立刻朝蘇流年飛奔而去。
一旁的老闆和夥計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在小吃店外圍觀的人也是心驚膽戰,唯有一個隱在人羣裡的人想要衝上去,卻又在那人擡步的瞬間停住了。
顧錦城扶起了蘇流年,好在她傷得不重,只是撞到了額頭,手臂有些擦傷。
“流年,流年你能看見我嗎?”
顧錦城着急的撩開了蘇流年額前的碎髮,雙手都在打顫。
蘇流年抿了抿紅脣,半眯着眼睛耳語道:“別打了,我們……我們回家。”
“好好好!我們回家,我們立刻回家!”
說着,顧錦城打橫將蘇流年抱了起來,在衆人指指點點的目光下揚長而去。
老闆想索要賠償金的,卻在顧錦城走過他身邊的那一刻,他嚇得什麼話都不敢說。一旁被捱揍的那個人還在昏迷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圍觀的人見好戲散了,他們也都散了,沒有人報警也沒有人叫救護車,在酒吧一條街上,這種事情他們都見慣了。
只是苦了小吃店老闆,原以爲顧錦城結賬的時候會出手闊綽,可是現在……
哎!老闆重重的嘆了口氣,手足無措。
直到一個人走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大筆錢,老闆才立刻眉開眼笑。
而給錢的這個人,正是一直隱在人羣中,想要去救蘇流年的——傑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