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年點了點頭,回道:“當時我們學校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了,而且,說實話,很多學生都挺羨慕他們兩人的。難道,這裡面有什麼不對頭的嗎?”
“你知道程佳琪的家世背景嗎?”
蘇流年搖了搖頭,在她心目中,顧老太太不像是看人只看家世背景的人,否則有那麼多比自己家世背景都要好的女子,沒有被顧老太太看中,偏偏是自己這個剛剛遭受父母遇害,孤苦無依的人,連外人眼中強大的蘇氏集團也早已是內憂外患,這些顧老太太應該比自己還要清楚,可是她卻偏偏選中了自己,給了蘇氏一個翻身的機會,說不通啊……
顧老太太停頓了良久,似乎當年的往事每說一句,都是需要勇氣的。
“程佳琪的父母都是在歐洲開發房地產的,和我們顧氏集團往來密切。程佳琪這個孩子,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單純可愛,楚楚可憐,我一度也想過培養她成爲錦城未來的妻子,顧氏集團未來的女主人……只可惜了,這個孩子沒有這個命啊!”
壁爐裡的火左右搖曳着,擺不脫,甩不掉,似乎也被回憶套上了重重的盔甲。
酒店裡昏暗的燈光從程佳琪的頭頂打下,半張臉隱在黑暗之中,神秘又詭異。
金茜茜不可思議的說道:“你的意思,是顧老太太同意你們交往的?那怎麼現在變成了蘇流年和顧錦城訂了婚呢?難道,這場訂婚根本不是顧老太的意願?”
“造化弄人,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程佳琪突然握住了右手旁的紅酒杯,後仰着脖子喝的是一滴不剩,“你知道顧錦城因爲我和他的好兄弟大打出手嗎?你知道原因嗎?”
金茜茜搖了搖頭,程佳琪根本沒有看她一眼,就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有一天,已經是下晚自習很久了,天很黑,我在學校的綜合教學樓等錦城出來。這個時候他的好兄弟朝我走來,說是看見錦城在老校門口等我。
“我來不及想,就直接跑到了老校門。那個時候的老校門外是偏僻的小沙路,一般很少有人經過,學生也大多走新校門,所以當我趕到那裡的時候,什麼人都沒有。而我沒有絲毫的懷疑,我傻傻的在那裡找他,可是我找到的人,卻是毀了我一輩子幸福的人!因爲他們,我被迫離開了錦城……”
程佳琪紅脣微啓,自斟自飲着已是四五杯紅酒下肚。
所有痛苦黑暗的回憶就像是暗潮洶涌的大海鋪天蓋地的捲來,她被捲入了漩渦之中,水壓擁擠着她的胸口,海水灌入她的口鼻之中,她快要窒息了!她快要被自己的回憶思潮淹沒了!
“不!不要過來……”程佳琪突然發瘋似的推開了面前的餐具,雙臂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肩頭,黑色的瞳孔裡堆積着無盡的惶恐與不安,似乎眼前正有什麼人帶着死亡的威脅在向她步步逼近。
不,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金茜茜都不敢看周邊投來的詫異目光,手足無措的起身按住了程佳琪的肩頭,低語道:“你……你這是怎麼了?要不我送你回房?”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程佳琪猛地抓住了金茜茜的手腕,渴求的低喚着,“只要你放過我,我是不會對其他人講的。我求求你了……不要碰我……不要碰我……那是我留給錦城最美的禮物,我求求你了,不要碰我!”
程佳琪歇斯底里的哭聲,終於令金茜茜恍然大悟了。
而在海邊別墅裡,聽着顧老太太將真相一點一滴道出的蘇流年,也驚愕的出了一身冷汗。她連連搖着頭,握着顧老太太的手,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奶奶,難道程佳琪在高中的時候被人……被人輪~奸~了?”
顧老太太點了點頭,惋惜的哀嘆聲像是一塊巨石壓在了蘇流年的胸口。
可是,故事並未因此而結束。
被人玷污的程佳琪在昏迷後醒來,守在她身邊的人正是顧錦城的好友和顧老太太。原來那幾個對程佳琪施暴的人,是黑道上的混混,顧錦城的好友和他們賭錢賭輸了,他們威脅要將這件事公佈出去,顧錦城的好友只得出此下策想要平復那羣禽獸的怒火。
而也正是因爲顧錦城好友後來的一絲醒悟,他纔將程佳琪帶出了建築工地的廢墟,但是一切事情都已經發生,他總歸還是來遲了。看見渾身是血的程佳琪,他也慌了。因爲他一直和顧老太太走得近,當顧老太太是自己的親奶奶,所以緊急之下撥通了顧老太太的電話。
“所以這件事情,只有當年的我們三個人知道。”
蘇流年疑惑的問道:“那麼當年顧錦城爲什麼還會和自己的朋友大打出手呢?”
顧老太太苦笑道:“這都是我這個老太婆自編自導的好戲。程佳琪不願意將那天的事情說出去,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平日裡喜笑顏開,暗地裡卻是黯然神傷。老天爺似乎註定讓這個女孩過得不平凡,竟然,被檢查出來懷孕了。”
“懷孕!”蘇流年被嚇得尖叫了起來。
顧老太太點了點頭,“紙是包不住火了。所以,我警告了錦城的那個好友,逼他上演了一幕和程佳琪兩廂情願的戲碼。顧錦城誤以爲他搶走了程佳琪,纔會和他在學校裡打起來。程佳琪自然是不會解釋的,被父母送到了歐洲,打了孩子,據說後來送到了美國,改成了美籍華人。”
故事到此,蘇流年長長的鬆了口氣,良久,才終於說道:“這麼說來,在顧錦城的心中,他一直以爲是程佳琪背叛了他?”
“你是在同情他們嗎?”
“我……我真的感到惋惜。如果顧錦城知道真相後,一定不會放程佳琪走的!”
“所以我不能讓他知道真相!”顧老太太臉色陰沉的說道,“我們顧氏集團的未來女主人,絕對不能是被人玷污過,還流過產的女人。一旦這樣的背景被挖掘出來,我們顧氏集團的名譽也會毀於一旦,先輩們多年積累下來的基業,也會因此動搖。我絕對不能,讓顧氏就這樣毀在我的手上!我的心理,你應該很有體會。”
蘇流年咬了咬雙脣,這種心理她的確是深有體會,但是要眼睜睜拆散一對鴛鴦,她終究還是於心不忍。顧老太太見她沒有說話,看她的臉色也知一二了,“流年啊,你是不是在怪奶奶太狠心了?絲毫不考慮錦城的感受?”
“七年來,他從來沒有放下過程佳琪。”
顧老太太搖了搖頭,笑道:“我的孫子,我知道了。他不是放不下程佳琪,他放不下的,是他自己的尊嚴,和他的心。他只是懷念那個時候的歲月和那個時候的自己,當程佳琪再次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猶豫與彷徨,已經給了他最真實的答案了。”
蘇流年沉默了,這番話遠遠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她在咀嚼,她在回味,望着噼裡啪啦作響的壁爐裡的火,她的眼神漸漸迷離了。耳邊,似乎還能聽見顧老太太的聲音,卻聽不真切說得是什麼了。但是有另一個人的聲音,在她的心裡吶喊,是顧錦城的聲音——“我和程佳琪,是沒有可能的。”
此時的顧錦城剛剛進了程佳琪下榻的酒店,在來的一路上,他琢磨了很久,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麼說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其實,大家都過了七年了,七年的空白,不是說一見面就能立刻填補的。而且,我們現在都是成熟的大人,對待感情,我們應該更理智,更有責任感。我和蘇流年已經訂婚了,所以我們還是……”
“顧上校,你終於來了!”
顧錦城還在念叨着一會兒見面後說什麼,沒想到酒店的大堂經理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顧錦城翻了翻白眼,道:“什麼事?”
“你快去看看程小姐吧!她剛剛回房!”
“怎麼了嗎?”顧錦城的臉色頓時青白了起來。
大堂經理當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一個勁兒的催促着顧錦城。
顧錦城一個箭步衝進了電梯,猛地摁下了十三樓,覺得今天這電梯的速度格外的緩慢。而一直躲在角落裡,看着顧錦城進了電梯後才躡手躡腳走出來的金茜茜,猛地拉住了大堂經理,塞了一大疊豔紅的鈔票在他的手中。
“不要告訴顧錦城,有人見過程佳琪。”
大堂經理本是見錢眼開的人,又不想趟這趟渾水,立馬答應了。
金茜茜得意的一笑,氣質高貴優雅如波斯貓般走出了酒店。
顧錦城也在同時走向了程佳琪的房間,卻發現房門沒關,裡面吵吵鬧鬧的似乎有很多人。他快步上前,只見酒店的女工作人員扶着程佳琪躺在牀上,可是程佳琪就像是見到狗的貓一樣,躁動不安,根本不安分。
“你們出去吧,我來就行了。”
“是。”衆人關上了門退下。
顧錦城上前握住了程佳琪的手,不曾想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來打在了顧錦城的臉上,清脆的“啪”一聲,根根分明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灼燒着他的心。
“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好,我不過來,可是你看清楚,我是錦城啊,我是顧錦城啊!”
“錦城?你是錦城?”